《Fetter——束缚》日番谷的雪

4、肆

　　这一天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一向简朴安静的日向宅，今日也因为婚礼变得热闹起来，红绡绢帐，落花琼觞。再者毕竟是六代和日向家联婚，村子里谁也不敢怠慢。宁次微蹙着眉看着正客套寒暄的几个人，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他向来就讨厌人多喧闹的地方，况且这次又是……

　　今天要不是日足特别强调他作为唯一的兄长，一定要来参加雏田的婚礼，他说不定会闭门谢客，在房间里待上一整天。

　　这天秾丽盎然，繁花似锦，春霞靡丽，嫩绿柳色，笼烟低垂，缥缈沁人。如今正是樱花最美丽的时刻，绕廊的紫藤，也次第展开，花色渐浓。更有池岸边的棣棠花，枝叶垂挂，鹅黄花苞错落点缀。风送涟漪，鸳鸯戏水。

　　他看着这时的她，一袭白色和服衬的清丽脱俗，袖边蜿蜒旖旎淡淡水纹，白罩帽上垂下的薄纱半遮脸庞，绝世花颜若隐若现，柔情绰态，风致韵绝。白眸点点莹紫，眉眼中更是有一段秀美一种娇羞，桃花晕红，叫人看得再也移不看眼。再看她旁边的人，礼服是曜石的纯黑，眼眸清澈湛蓝，浑身都无意都透出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阳光气息。

　　佳偶天成，绝世无双。

　　照理这度日如年的一日却如三千东流水，一去不复。

　　他和她的唯一的希冀也渐渐变成了认命。

　　事已至此，难道真让他们抛弃道义，抛弃身家父母，抛弃这一宅子的人去追寻自己的感情？谁都做不到。他和她终究是两条平行线，纵然两两相望，柔肠百结，但是从始至终无法碰面，有缘无份。

　　浮云缱绻，月上柳梢，院内这刻留着一院子的客人，觥筹交错，灯火依旧。她又换了身正式的和服，张扬艳丽的大红底色，纵情绽放的大朵粉色牡丹，鬂云香腮雪，红袖金边，广袖逶迤。柔美娟秀，纤细清丽，犹如梅花初绽的拂晓情趣。真是打破了平时对她的印象，出人意料的惊艳。

　　酒过三巡，新娘已经被下人扶到房里休息，只等着新郎宴罢归去，洞房花烛，郎情妾意，芙蓉帐暖，巫山一赴。

　　从此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无关于他。

　　原来这成了夺命药，嗜骨之毒已经蔓延，麻痹了思维。在他眼里，世间纷纷早已变为尘土，统统视而不见，只为伊人哀，只为伊人怨。他便恰似九天宫阙飘然脱俗的仙子，两袖清风，心无旁骛。

　　从此便是天上人间情一诺，执子之手，且看花落闲池阁。

　　从此，她的生活里，便再也没了日向宁次这个名字。

　　『伯父，让我送他回去吧。』

　　『你也早点休息吧，有雏田就够了。明天还得去暗部报道，别累着了。』

　　『是。』

　　见日足象征性的点了下头，他说着扶起已经微醺的鸣人向里屋走去。今夜月华如水，薄云轻铺。幽长的走廊上多出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气息，庭院内流水潺潺，纷扬落花，一时间说不尽的流光溢彩。恐怕他们谁也不知晓，宁次心里延伸出的一种畸曲的想法，已经伸出了罪恶的毒枝，浅伸暗长的在无法平复的心里暴虐起来，等人采撷观赏，直至万劫不复。

　　这边厢鸣人因为醉酒，整个人只能倚靠着宁次的搀扶而站立行走。在静谧的长夜里，因为醉酒而混乱的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中回响，深深震痛了鼓膜。宁次一下子乱了思绪，不就是因为这个人么？

　　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不能和雏田在一起！就是因为他，自己才要在这刻继续强颜欢笑，扮演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家人！就是因为他，自己才忍气吞声到现在！原因呢？因为他是火影，族内人止不住的想要依靠他的身份在这个村子里持续生存蔓延，所以就靠联姻来拉拢关系？！愚蠢至极！

　　手里剑在黑色和服的衣袖掩盖下，沿着肌肤滑出，他敏捷地伸出手来接住。冰冷铮冽的感觉刺激着温润的皮肤，使整个人存在在意识幻灭的边缘，一半清醒，一半混沌。一股不可压制的兴奋在他心里涌起，他静静地等待着最好的下手时机，等待着下一刻鲜活的生命在自己手中终结，等待着下一刻杀戮所带来的快感，这是人类复仇的本能反应！他已经不在乎了，手上沾过的血足以让他永远在地狱沉睡，现在多他一个又何妨？

　　『宁次……我好像……好像站不稳了……』

　　旁人的喃喃自语很快打破了他这种自我封闭的状态。他知道，自己即使在平时状态想要对这个人造成威胁也并不是难事，最坏的情况就是玉石俱焚。但在现在这个时候，鸣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自己夺他性命，不过是弹指之间。没错，弹指之间即刻让他灰飞烟灭。今夜，他才是嗜人骨肉的魔王，一旦开了杀戒，便再也停不住了。

　　『你休要怪我。这是命运，早就注定好了的。』

　　说罢，执起利器，朝鸣人颈部三寸移去。在月光下，那黑色的铁器本身折射出一种耀眼的光芒，在这杀机下反倒令人毛骨悚然。宁次此刻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他感觉体内像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不断叫嚣，想要冲出栉槁。心脏不停地在炽热的胸腔内跳动，强烈的感觉让他无法再去做他想。

　　事到如今，覆水难收。

　　他屏气凝神，柳眉又皱起三分，握着利器的手因为用力开始泛红。他就在这时举起铁器，朝着鸣人皓颈三寸扎人下去。

　　无奈世事难料。

　　他下定决心赌命的一击，竟被鸣人一下子的摔倒彻底躲过。他怔住了，真是说的没错，你这家伙的赌运还真是好的没话说。攻击的利器深深扎进长廊下的泥土里，砸出了个不小的范围。他看着鸣人还一脸茫然无知的脸，生出些后怕，如若方才那一击他没有躲过，现在年轻的身体上又会出现怎样的残缺？

　　初夏黄梅的闷热，以及他紧张纠结而造成的汗水使得干燥的布料变得湿润，紧紧贴着肌肤，更让人觉得难耐，再加上与鸣人的身体接触，他不由地冒出了第二个念头。

　　与其夺他性命，不如让他屈辱的活着。

　　他想自己此时一定疯了。怎么办？怎么办？除了这个方法就没有其它的退路了？想他日向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今日却为了从前嗤之以鼻的所谓感情而牵肠挂肚，最终居然想到要伤害从前的伙伴。

　　『对不起。』

　　他闭上眼，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淡淡的重复这句话。

　　他记得当年的少年，通常一袭橙衣明媚得人连眼睛都隐隐作痛；他记得当年的少年，一天到晚的嬉笑怒骂，吵吵嚷嚷；他记得当年的少年，告诉他忘记仇恨。

　　日向家的命运，由我来改变吧！

　　……

　　他……可是把你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