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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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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颠了不多久就停下了,一踩进乾祥宫便看见各式环肥燕瘦的美人整整齐齐的坐成两排,明艳动人的贵妃娘娘端坐在上头,德妃淑妃各持两边,慢悠悠的喝着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贵妃娘娘:“妹妹可让姐姐们好等,来,赐座,咱们今日好好聊聊。”
太上皇也不见外,拉过婢子搬来的椅子一屁股就坐在了赵昭仪旁边,赵昭仪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当做无事发生。
赵昭仪乃是九嫔之首,位置紧挨着淑妃,他这么一坐倒也没有什么不对,但落在旁人眼里便是蛮横粗鲁不知礼数,果然家雀还是家雀,一辈子都成不了凤凰。
众位娘娘打心底儿翻了个白眼。
德妃娘娘冷笑一声,等着瞧吧,等下就给你个下马威。
太上皇一坐上椅子就感觉有些不对,但也没在意。
准备看好戏的众位娘娘纷纷拿出手帕捂住了嘴巴。
一分钟过去了。
椅子没事。
三分钟过去了。
椅子没事。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椅子依旧没事。
“你真的确定是那把动过手脚的椅子?”德妃娘娘压着声问身边的婢子。
婢子惶恐,连连保证她撬了不少零件,只不过为什么贤妃娘娘坐上去就没事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啧,不中用的东西!”德妃娘娘不悦,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干什么吃的。
太上皇扎着马步巍然不动安如山,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
每天这些妃子所谓的请安不会就是聊聊天喝喝茶吧。
“听说前些天陛下赏了姐姐一些稀罕物价,不如今日就拿出来让姐妹们也开开眼吧。”淑妃娘娘眼珠一转,谄媚的说道。
“唉~有什么稀罕,不就是那些个蛮子进贡的夜明珠,琉璃杯,毯子,玛瑙石,珊瑚,木香,花花草草什么的……”贵妃娘娘似乎有些烦恼的扶住了额头:“皇上老送臣妾这些物件,可曾知明珠千斛,并非妾心所愿。”
太上皇好像听懂了又仿佛没听懂,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赏赐?
小晴鄙夷的嚼耳根:“她是在炫耀自己的存货呢你个二货,这都听不出来。”
“皇上待娘娘可是一片真心,不像有些狐媚……啊,臣妾说的是上次那个被杖毙的贱婢小翠,姐妹们都有听说过吧。”一个嫔妃咯咯的笑道。
“就是,婢子就该做婢子要做的事儿,别一天天的打着歪主意,小心偷鸡不成还把小命也搭进去啊~”另一个嫔妃也凉凉的接话道。
太上皇左手啃着司膳房刚刚蒸好的米糕,右手拿着酸梅汤,这米糕一看就是嬷嬷亲手揉的,春香姐熬得酸梅汤也甜的恰到好处,吃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至于她们在聊些什么,谁还管这么多啊。
淑妃和贵妃还来不及和这个蹭吃蹭喝的死丫头怄气,那一堆金光璀璨的东西就摆上来了,金银珠宝都是寻常物件,只有这些番邦进贡的东西才是稀罕物,入得了娘娘们的青眼。
看着那一堆,嫔妃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也就是贵妃有这个待遇,德妃淑妃娘娘尽管藏品也不少但总没有风头正盛的贵妃娘娘富足。
太上皇低头挠了挠手心,感觉有点痒。
早知道请个安这么费时他就不来了。
让他看着一群女人围着一些太后挑剩下的东西品头论足,还不如去司膳房缠着嬷嬷多做几个玉露团给他吃。
嫔妃A:“你看这株半人高的血珊瑚树,放在正厅中央着实有魄力。”
太上皇:“海虫尸堆成的骨头树的确是挺镇宅子的。”
嫔妃B:“你看这块兽毛毯,雪白柔顺,手感冰凉,难道就是传说中极难捕捉的雪狐的皮毛制成的?”
太上皇:“是啊,狐狸咯吱窝下的皮毛最适合做毯子了,就是味有点大。”
嫔妃C:“还有这块寒湖玉,臣妾只听得家父提起过,那是只有在巍峨险峻的天山湖池中才能养出的灵物,夏日若是佩戴在贴身之处可防暑气入体亦能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皇上对贵妃娘娘可真是用情至深。”
太上皇:“这块分明是冷湖玉,不过成色上佳,拿来玩玩挺不错的。”
寒湖玉天底下也就没几块,他游历之时偶然得了一块原石,不小心被他摔成两瓣后,就命能工巧匠雕成双鱼佩,一半挂身上,一半扔给皇后玩儿。
皇帝都稀罕的东西,一个小小的贵妃又怎会得到。
贵妃娘娘脸上端着笑容,额头青筋却已经根根爆起。
谁说这贱婢出身贫贱要拿些稀罕物煞煞她的眼,这死丫头分明门儿清的很。
太上皇还想说什么就被小晴用糕饼堵住了嘴。
“算我求您,您闭嘴成吗?”小晴冷汗。
平常跟个哑巴似的不说话,一开口就得罪一大片人,真不知道这人是天然黑还是单纯的ky属性。
“呵呵,没想到妹妹如此见多识广,是姐姐班门弄斧献丑了。”贵妃娘娘捂着唇,挥挥手,一帮子人又将中央的奇珍异宝撤了个干干净净。
太上皇嘴上敷衍的说着还好还好,其实心里已经估了一个价目,那堆花里胡哨的东西根本抵不上皇后闺房珍品的万分之一。
各位娘娘自讨了个没趣,闲聊了几句就散了,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恐怕只是个开始。
赵昭仪是同太上皇一起出来的,魁梧的身躯和其他娘娘格格不入,娇小的太上皇站在她身边就像是赵昭仪提了个花瓶。
“不错,但千万别掉以轻心。”
赵昭仪目不斜视的说道。
太上皇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便点点头,接纳了她的善意。
未来的路还有的走呢,多个盟友多份安心。
为了能再次见到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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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光寺距离皇城也不过是两三天的路程,太后娘娘每年都会去寺内祈福,守山门的僧人早已见怪不怪,见人来了也不惶恐,双手合十微微颔首,算是行过礼了。
太后娘娘同样回以佛礼,入了山门,她就只是一位普通的香客,繁文缛节身份地位皆抛于脑后。
“小师父直接带路莲花庵吧,不必劳烦主持出面了。”太后娘娘道。
莲花庵是附近一座尼姑庵,就坐落在对面的山头上,不似紫光寺那般恢弘却别有一番清修的意蕴在里面。
她去那里是去见一个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
莲花庵一如往常那般清净,其他闲杂人等在门口驻足,只有太后一人踏了进去,穿过略显破落的庭院,她在那一尊佛像前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那是一个年老的比丘尼,风霜满面,每一丝皱纹都如刀刻般刻入皮肉,将原本姣好的容颜磨损殆尽。
她不知疲倦的诵着佛经,一声又一声的木鱼声回荡在高耸的庙顶,绵绵不绝。
太后就近在她身边的蒲团跪下,与她一同诵经。
至此,已经快有十年了吧。
一个女人,一个曾经拥有无上地位与权势的女人会甘愿屈身于一座小小的尼姑庵日复一日的诵经,难以想象在她身上发生过怎样的事。
忽然间,木鱼声停了,比丘尼睁开了眼:
“你又来了。”
太后微微一笑:“母后可是不愿孩儿前来探望。”
比丘尼哼了一声:“当今太后哪是我一个尼姑拦得住的。”
她们斗了这么多年,终于斗累了,但嘴上依旧是不饶人。
太后也不计较,自顾自的起了个话头,絮絮叨叨的说着,从御花园开了几支花到皇帝又宠幸了哪些妃子和哪个重臣闹僵了关系。
比丘尼听了不自禁的哼笑:
“你们家那小子可比武帝还不争气,大周的江山迟早败在他手上。”
武帝,自然指的是先皇,能这么不客气的指责先皇的也只有太皇太后了。
“……”太后忽然不说话了。
比丘尼也似乎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口气:“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太后起身,站在门口,微微欠了欠身:“您……保重。”
“……”
脚步声越行越远,直到听不见了,比丘尼捏的发白的骨节才松开覆上面颊,泣不成声。
邺儿啊……
她的邺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