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原来是你》周梦川

4、束脩试探

　　陈子俊看到无数个“束脩八两金”后坐姿越发散漫，但王蓝田一上去亮出上缴金额，他便激动地站起身，放柔声音道：“太原王蓝田，束脩黄金一百两。请坐上等座位！”

　　赵慕涵在下面队伍里看得目瞪口呆——看到钱就激动成这样，尼山书院的夫子就这种见钱眼开的德性么……算了，反正她也不打算好好学习，夫子什么水平与她何干？她打算不听家人嘱托，只交八两金坐个下等座位便好，坐在角落里不惹人注意，又能省下九十二两黄金，为三年后离家累积一笔财富！

　　她沉浸在喜悦之中，哪知马文才已经注意到她。此时他鹰眼锐利，犹如选定猎物撒网捕猎的猎人，让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但他却相当的云淡风轻，四平八稳转身上台，便向夫子递上礼册。

　　“杭州马文才，束脩……”陈夫子翻了又翻马文才递上来的礼册，仍见束脩金额处一片空白，不由站起身兴师问罪：“这是怎么回事啊？”

　　只看得见背影的马文才不卑不亢：“敢问夫子，书院里未上束脩的还有多少？”

　　赵慕涵不知马文才意欲何为，便和旁人一样静静观察。但马文才往那一站，即使夫子怒气冲冲地站起来，也被他挡得严严实实……长得高就不要挡在前面啊，她看不到夫子的表情，还让不让看热闹了？

　　“尚有二十。”两个主角，一个背对大众，另一个被挡得看不见表情，赵慕涵仅能听出陈夫子越发不耐烦。

　　“凑个整数，一人十两，二十个人的束脩由我奉上。礼册里，就请夫子自行填上吧。”马文才依旧不慌不忙，面对众人欣议纷纷，他波澜不惊到仿佛语出惊人的不是他。

　　“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为一鸣惊人，为拉拢同学，抑或讨好夫子，奉二百两黄金跟奉茶似的。”吐槽归吐槽，赵慕涵其实很感激马文才的一掷千金。他那视金钱为粪土的气魄，不但进一步为她省了八两金，还省了她回家后费心解释私扣的束脩。掐指一算，加上这月的月钱，她身上竟有黄金一百五十两了！

　　陈夫子不敢尽信，忙绕过书案问：“公子，这可是整整二百两黄金啊！”夫子被巨额束脩砸得晕头转向，他身为师长询问自己的学生，却连尊称都叫出来了……

　　马文才扫视众学子，没遗漏赵慕涵期盼的表情。今早马统告诉过他，赵家管家让赵慕涵缴一百两黄金做为束脩，便故意奉上二百两金，好打压赵慕涵昨晚冲他放狠话的嚣张气焰。可这个赵慕涵怎么却和那些穷鬼同学一样，欢喜得如同贫困农夫感激地主免租般？他心下疑惑，却也没忘点点头，应承夫子。

　　陈夫子对他更加另眼相待：“马公子恩泽同窗，只是便宜后面那些人了，哈哈。”

　　遭夫子轻贱，赵慕涵对这个授业夫子更没好感。但她对马文才却是充满感激，遂笑颜可掬地看着他的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么高大挺拔。谁知马文才忽转过头来挑眉看她，像在静待什么。

　　这时梁山伯和女书生跑去坚称“无亲不领情，无功不受禄”拒绝马文才的恩泽，要自己出束脩。马文才上下打量他二人后大步跨下高台，走到赵慕涵面前不屑冷笑：“方才以为你在笑王蓝田束脩太少，我便想看看你出手究竟会多阔绰，哪知你昨晚还说要找我算账，今日面对我的施舍的嗟来之食，你倒是受之泰然。杭州赵慕涵，你哪配与我同乡！”

　　“啊？”赵慕涵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他说完就大步流星离开了。她不会钻牛角尖，现下想不出答案，索性抛去一边不管。

　　她信步走进一个院子，见里面有茅房，便让小风与赵成君望风，自己去里面换上院服。出来后阳光正盛，她被染成古铜色的肌肤被照白了几分。巴掌大的小脸本就十分精致，加之日光映得素白的学子深衣像渗出一层乳白光晕，而衣摆及宽袖给风吹得翩翩飘起，衬得她整个人湛然若仙。

　　灿烂日光将画面映得异常美好，暑气却也叫嚣起来，赵慕涵挥袖子扇扇风，这才清凉不少。说到风……给她望风的两书童去哪儿了？她眯着眼四处寻找，不见赵成君踪影，只有小风正手捧一个鸟窝，跪在一棵近十米高的树下，不知在干什么。

　　赵慕涵如今一心想把赵成君赶回家去，这下可好，刚好借题发挥！她甩甩袖子将脸一板，走到小风跟前，阴阳怪气地道：“不好好给我把风，却在掏鸟窝，小风这是多饿了？还有赵成君呢，他又跑到哪儿去了，你们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小风铭记管家说的“忍字头上一把刀”，绝不能让她找借口把他们赶回家，小丫头顿时眼观鼻鼻观心，照本宣科地答：“成君哥哥让我跟您说，把风一个人绰绰有余了，而且就算只剩小风守着，您不也安安生生换好衣服了吗？成君哥哥脑子比我灵活，他说要替您去打听打听入学事宜。”将赵成君的话复述完毕，小风一把拉住她的衣摆，软声求道：“疏语姐姐，你看，这鸟窝被风吹了下来！不过还好是落进了草丛，里面两只小鸟都没死。人家想把鸟窝送回去，可又不会轻功，您的御风步学得那么好，就帮帮我嘛？”

　　“两个人联手不把我这个公子放在眼里，还指望我帮你？”她蹲下查看，只见鸟窝里两只雏鸟绒毛才刚长齐，瞪着圆溜溜、黑漆漆的小眼睛，小嘴一张一合地啾啾叫。她伸手去逗，指尖被雏鸟轻轻啄了几下，便给那软绵绵的一啄笑得梨涡浅浅：“算了算了，这次不和你作对，我送这两只小可爱回家！”

　　“哎！”小风忙捧起鸟窝递给她。

　　她撩起衣摆塞进腰带，接过鸟窝后也没忘抱怨几句：“百里家独门御风步学来就是给你送鸟窝的？！”

　　小风喜上眉梢，蹭了蹭她：“疏语姐姐最好了！”

　　“哼……哎！以后除了在家，都别叫我疏语了，要是给相识的人听到，麻烦就大了！来，鸟窝给我。”赵慕涵从小风手里接过鸟窝，退后十几步后便开始助跑。她的步子越迈越大，身姿越发轻盈，最后纵身一跳，竟跳了足足五米高，稳稳落在大树粗实的侧干上。这便是百里家名扬江湖的御风步！

　　“哇！公子你快看！！”

　　不知哪里传来尖叫声，惊得赵慕涵脚下一滑，身子晃了两下，几乎摔下树。

　　小风惊道：“啊！小心！”

　　好在赵慕涵急中生智，抓住身旁树枝一用力，身子又往上蹿了几下，爬到了七八米高的地方。所在之处枝叶繁盛，看不清树下情形，她抚胸安慰自己，将鸟窝固定在最粗壮的枝干上后，便匆忙跳下树。落地后心放下来，才懊悔为什么要一下子跳下来呢，假装文弱地慢慢爬下来，再解释说她一跃五米的事是借助了外力，把外人骗过去该多好？她这厢百般懊恼，果然又听到刚吓得她差点摔下来的声音——

　　“公子公子，竟然是爱吃嗟来食的赵慕涵，他他会轻功！”

　　赵慕涵僵硬地转身，看到院子门口，有个高大挺拔的人影静静立在那里。由于背光，看不清那人长得什么样，只知道那人穿的也是新生院服。但她看到那个馒头发型一脸兴奋的小胖子，门口那人，不是马文才还能是谁？

　　小风不安地问赵慕涵怎么办。

　　“还好意思问我，不是说你一个人望风绰绰有余么，怎么会有人进来了？现在都给人家看到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吧！”赵慕涵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别再因为慌乱做出什么昏头的事。多说多错，她索性噤声，静静看着马文才，等他先发话，自己才好见机行事。

　　赵慕涵没说话，小风即便有疑问，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问。

　　“很好，没想到你竟深藏不露。医术、身手颇佳却有意藏拙，身为家世丰裕的官家子弟却爱贪便宜，还有昨晚出逃……赵慕涵，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马文才缓缓走向赵慕涵，看她的眼神变得深沉而复杂，神色之间已没了不屑。

　　赵慕涵不知如何接招，只好耐心等着。

　　马文才走到她跟前，低首盯着她，等了半响，她没说话他也不开口。

　　炎日高悬，两人始终僵持不下。

　　赵慕涵打定主意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哪知马文才高大的身躯一步步迫近，锐利如鹰的凤眼就这么定定看她，她便觉得矮人一头，压力不可谓不大。

　　“喂！你家小胖子嚎那两声，吓得我差点从树上摔下来，我都没找你们算账呢，你还敢质问我？”赵慕涵终于没忍住败下阵来，然而对他的问话却避而不答，还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退到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