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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回 成亲 ...

  •   以为赵复瑛不与江俞摊牌,事就此揭过,不曾料到二十日过去飞云庄未有大动,那新婚所备一切事物被分量不少的喜娘打点细致端来小院,那小圆桌子上整齐叠放的嫁衣珠冠精细华美,有一刹那让我无法转眼,一旁的柔柔许婆婆喜悦地催促我试,再生以来的我第一次冲动坐不住跑去找赵复瑛理论,临行前想别上我的墨笛,哪儿也没找着,才想起上元去找楚辞做饭别在腰后闲碍事就取下放在小厨台,这真是个讽刺,罢了。

      赵复瑛前堂待客,飞云庄嫁女之事并未外宣发帖热闹,有几个门派从小道得风声怕是怠慢,大老远遣人问候恭贺明日飞云庄嫁女之事,正座上赵复瑛威严恭谦向各派道缘由,众派了悟,分分行礼歉疚离去。

      人走尽,我踏入门中“爹爹,赵暮想问一问自己何时与人私定要您成全,又是何时跪在您面前说非此人不嫁割脉相逼委屈您同意?爹爹莫不是眼睛花了,我没眼花,对于江湖赫赫飞云庄一事无为不配一提的一介布衣,会提亲当日让爹爹如此宠惊?哦女儿不懂体恤,莫不私下里被那魔头威胁了?是怕人家把飞云庄给一锅端了故而急着要把女儿送去讨好还来不及呢?”

      “放肆!再敢胡扯休怪本父不对你手下留情!”左脸火辣辣的疼,我对着面前义正言辞扇我巴掌之人,他能忍着怒气没将我扇倒实在是奇迹,估计是怕明日嫁出脸上有伤不好遮掩,作为交好奉承的礼物,终归不好交代吧。

      十几年来我以为都瞒得过赵复瑛,不想他早已将我了如指掌,是以当下一点也不惊于我较往日性情的大为不同,相必也是近年对我频多关怀却不打草惊蛇的缘由。

      我笑“哦,我是如此廉耻不顾,嫁出亦不配大肆宣扬铺张婚亲之人,让爹爹这盟主脸上蒙了羞,女儿这便亲自向您罢了这亲。”

      “住口!”

      赵复瑛挥手遣退众人。

      “已尽档口,这婚岂是你说退就能退的!”

      我嘲讽“好一个已尽档口,就是上元谎言拆穿,爹爹您也从未打算就此揭过,即便冒着辱没门厅的家门风气以防多生事端,也愈将我悄悄送人讨好以固您盟主之位。”

      赵复瑛久立身侧,目光凌厉道“此事你改变不了,若反抗爹爹必有别的法子,爹养你长大,明日事过就当你还了这养育恩情。”

      “若您认为那成长中多看几眼都无,算尽了做父亲的责任,这条命您今日收回,我也断不想成你日后用手段祸害江湖的棋子。”

      前刻不过是外漏的火气,此时是由内滋生的,这次赵复瑛才算真正动怒,目中的杀伐绝意,内力使得袍袖张扬地鼓动,似乎要将我终结在手,片刻后出奇冷静下来,一步步走回正座上道“维系江湖必不可少,除非有人挑衅本座,本座不轻易杀人去主动破坏秩序,此事已定,容不得再有反驳!”

      我松了紧攥的手,方又握了握汗彻的手心“既如此……请您将许婆婆柔柔妥善安置,明日人可去嫁衣就免了,去后何去何从是我的自由,你我再无父女关系。”

      “依你。”

      走到门前顿住“三娘已无紧要,竹云庵风景秀美,给她一个静处。”

      翌日接人的黑金轿撵前来,我又一一拜别柔柔许婆婆,她们只是对我不穿嫁衣不解,从未想过这是我和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姜逐日见我一身平素,皱眉“你这身……”

      我头也不抬,掀帘入轿。

      “大胆!你敢不把当回事……?!”

      “当回事不当回事我人都去了,我有说不的权利么?”

      他嗤笑“倒有几分知趣,你确实没有,赵复瑛的礼物罢了。”

      一路山高水远,他带人行走如风,嘴上还不忘嘚瑟几句。

      “你若是再敢对他无礼,休怪我对你无情!”

      我揣着恶趣味“无情就对了,你我之间不谈什么情。”

      “嘴皮不赖,泼妇厚颜。”

      “知道,你不就是喜欢黎悦这样可逗的小姑娘吗”

      “你……!”

      “不好意思,你颜薄。”

      此人这才专心抬轿开路去。

      轿撵飞起跌落,何时起,隐隐传来引路笛声,由远至近,仿佛听见不尽的流水潺潺叮咚细声诉说,春风在耳侧轻柔地抚触徘徊,覆着夏里珍贵的甘露,藏在萧瑟秋意尽头里的缤纷色泽,互偎在隆冬中的暖意缱绻,这笛音的牵引,深思恍惚投入过往,九岁那年初识的惊艳,五年后再遇窗开,是跌落近前眉眼的惊刹……学堂相伴,大半年的熟知,第一次捉弄,那鼻子上被毛笔划出的一道凉臭味堪堪交映了他眸中闪过的滑稽之趣,记忆是如此清晰的交织……

      桑灵山,夜雨风声,他冒雨摘药未归,我跑去寻人,惊忧中莽撞地抱了他的腰,第一次离那么近,鼻尖串来的是他身上满怀的气息,深怕弥留过久,被此人收拾,还傻傻地问怎么有雨伞,被一本正经忽悠了,如今想想怕是姜逐日送的,那提前下山报平安的樵夫估摸也是安排……

      渭江落水得他提领上岸,被戏言洗澡,过去这么久了以前如何都不太信,现在想来明白竟是……出于关怀…

      笺纸传信,初始楚辞该是随意一写,不想我能这样持续去烦他,总是两字两字地回,有次不经意断了,他注意到我守在渭江等信被咬伤的手臂,睨我都不屑赐我一句傻了,袖里揣了瓷瓶亲手给我上药。

      之后再没从他那断过,到我越州归来辞信告别,一月未去私塾,不向他道明原委便准备一声不吭地走掉,但最终还是去了,楚辞理都没理我,看我的眼神疏离又冷淡,我还以为他不理我是记我越州不理他的仇,殊不知是我未顾及他心情,有离别之意面对面却不告诉他,不说缘由,不如一个联络半载的信笺人,在私塾当面拉不下脸子问,但他到底是没放下我,信上执意问我怎么了,便禁不住露了嘴,知我打算,才有那日推门私塾所见的蹲马步……

      那是我第二次大胆地想上前抱住楚辞,我只是想终于不用离开这里,还可以偷些在这个人身边的日子……就在他见着我掉泪亲手纳我入怀,手重重地压下……我便清晰地知晓面前这个人是真的关心我爱护我心疼我,且不分纯粹的信友,师生之情,还是参着别的,他已是我生命必重之人。

      可不知仅因笺纸上片词让他查了越州之行的一切动向,方明了他刹那眼中的寒意预着闫门满派的覆灭……这是我一想想就遏制不住浑身紧绷牙齿打颤的事。

      心法书修习根基,信上问我修习进度,我抱怨给了心法不督促,倒是笺纸那头尤上心,还在信里抱怨说他坏话…

      摘山楂他晃树砸我…私塾里说落我的不尊师不重他,帮我轻按头上的包…上元醉酒的肆无忌惮,第一次逾越的亲吻…

      一路走来,他给的是从初遇惊艳的朦胧迷恋到熟知性情相处亲近后刻入生命的真实。

      手还是伸了出去,顺着帘的一角,入眼一丝鲜艳夺目的红绸,定神瞧去竟是男子系在身前携风扬起的腰带,那一袭华丽的红绸衣袍服帖着的修长身姿险些灼伤了我的眼……视线里瞧着应像是误入尘世,卧于山水淡看元卷云舒去留无意的世外之仙似乎沾了不该有的世情,莫名有了几分眷恋人间乃至落寞的背影…是他吗?

      弹指间便可决定着众生陨落,江湖动荡,三年的古怪先生,一年的爱理不理到对人关怀备至的信友,一月纯情无比的恋人…这个人我仿佛认识又仿佛不认识,我认识的只是他的脾性,参与的只是他人生的一小小段,他的厉害,他的杀伐强大都让我在当下望而止步…

      我虽有幸两世,骨子里终归是平凡,面对江俞我已觉很不凡,如今面对楚辞,过往种种都在面前幻化,只因我脚下所行之地,生我之地的主宰者,是取决于他的意念间…

      偏偏他腰间所系香囊,指尖所握墨色笛,脸上所戴猴儿脸,华丽的新人袍是为我…

      香囊……东风第一枝,唯君好安康,拗不过心思还是去了,尤记得开学当日听着堂中孩子的哄闹很轻地推门踏入,台上背对着的身形显然一怔,似有所感般回身,眼神对上的刹那便已泄露出了然和欣喜,想来我的迟去本让他觉得我不会来了,去之前我有重重考量,到今天晓得我的优柔寡断会陷入今日之局,给了他我终归不舍离去的念头。

      信友的他能说服自己迁就得了我的无礼,是看在我识信友,不识信友是他,但作为楚辞,我的先生,他不认为我会真的不去找他,亦如那越州之行,他在院中候我归来一般,即便是他之前没有给过我好脸色和生我的气,我偶尔对着他耍耍小性子,但先去讨好的那个,先去将就的那个多半是我。

      他相信我会来,那是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和长期受人臣服的自负,有如此潜意识的认知是很理所当然的,毕竟他是师承九仙山云霁观长乙道长的出色弟子少易,是孤身闯三重门一举击杀丹辰的新一任天阙门教主,是可以轻易搅动江湖纷争的正派人人闻风丧胆畏惧的□□魔头,是既连江湖盟主背地里都想方设法讨好的对象,所以他才是这样的他。

      从前觉着楚辞古怪,不知那古怪中竟藏着几分对世人近距离接触的恩赐,往白里说就是看你像蜉蝣,弱小又可怜,闲了没事就逗逗你,好整以暇的看着你,值得庆幸的他其实并无恶意,只是高处之人衍生的寂寥总要给自己找些喜欢的事情罢了。

      故而台上的楚辞能静静地看着我慢慢向他行来,等待着我的服软,我的顺从。

      的确,如他所料,面向他,他给予的足够让我以如此姿态对他,如果可以我想是一辈子,只是也仅如此了。

      我低低地伏跪在楚辞脚下,额头都差点剐蹭到了那抹既熟悉又缥缈的青色衣摆,以学生身份郑重向他拜别师恩,奉上香囊,起身回头挨个摸摸这些已因惊诧围来的半大孩子的头,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可是我想我应该再走的快点,为何要这样心如刀绞的停留呢?让他握住手腕,让两个人为难,让他的眉皱的更深“就这样么?”楚辞问。

      只好微微笑答“先生,你一直都是我的楚先生。”

      我感觉手腕处的收紧,好像扼住的是我喉咙,让我再无法发出一点声,只能被动地等松手,漫长的时辰,他终于松了手,我逃出了门。

      转眼间娇子已近,好像为了弥补前期之憾,笛声止去,他亲手揭了猴子面具,尽管已知,却还是被那熟悉的面容击溃,心跳急剧加速,真的是他。

      先生,朋友,亲人,恋人他扮演着所有的角色,占据着今世这名为“赵暮”女子的生命。

      楚辞渡步轿前停留会儿方掀帘,不动声色的目光落在我雪色的常服上停滞片刻,复对我展露一笑,笑荡漾在眉眼间,给人一种迷雾中愈发拨露清晰的仙境蕴灵之美,我却刹那间瞳孔一刺。

      朝我伸出手,似乎为此刻做个解释“你答应过的。”

      “赵姑娘,大喜的日子,公子已为你备好了喜服,莫勿了时辰。”

      愣神间瞧见了说话之人正是临安的黎斐公子,身侧依着一脸喜悦的黎悦,旁边是脸色颇黑正瞪着我的姜逐日和一脸默然疑惑的胡延之,这才晓得近前拥了许多人

      回到楚辞身上“能和你先说说吗?”

      “恐有不妥,按礼制应是先让侍从换了嫁衣拜堂,切不可耽了吉时。”黎斐接道。

      “我们需要单独谈谈”我握住了楚辞的手下轿,没有松开,直接拉走他,入了之前的住处,推门瞬间,脚步一顿,房间映衬着身后人的衣,是一片灼人的红,灼着眼,灼着心,入内松手,向前几步拉开彼此距离,背对着身后人,低头静默了好一阵,有勇气转身:“新婚拂了你的意,许是我之前的表态不够清楚,抱歉。”说完便低了头。

      等了许久,方听见楚辞言语轻缓“不用道歉,我也同你瞒了身份,就互相抵了,不生你的气。”

      惊讶抬头,他该明白我的意思,又为何避而不谈?对视中,眼周似有雾气弥漫,呛的人重新闭起,只因这太过于专注的眼神,仿佛只沉着一个人,一件事,仿佛将他人他事早已统统屏弃,故而闭塞、不听。

      “你不明白,我就说明白,如果之前坦诚身份,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故而我先前的答应…都不作数了。”

      多时沉默中,那眼神终于渐渐变凉冷寂,清淡纯色的眸子幽静到再无法探清,可我晓得那里有我瞧不见的伤…

      良久方动了动不自然的身“你既做好打算,勉强行礼拜堂就是我的不该了,我也不屑做这样的事。”

      他向后退了两步欲转身,我下意识上前“对不起…先生。”

      楚辞缓慢地垂眼瞧了下自己被扯住的袖子,抬手握住我腕口将我与他仅剩的这一点触碰慢慢剥离,放下,同时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眼中似泛着清亮的光泽盯着我,声音竟也变了调“我受不起,同样被人厌恶身份的先生也不好当到哪里去!”

      脑袋嗡的一声,心口渐渐下坠乃至发颤发疼,他转身时带起的丝丝狼狈,我清楚地知晓既已跨出这伤人的一步,就再也没办法回头,眼眶集聚多时的泪终可肆无忌惮的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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