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83章 ...
-
脚步声急匆匆响起，落在雪地上，在空旷的雪原显得异常分明。任谁听到都能感受到这脚步声的主人的焦急与慌乱。
风耀急匆匆穿行于雪原之间，神色难得流露出些焦躁不安。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不好的预感。
脚步突然收住。
...他终于看到了他的目的地。
他这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眼前的小院落此刻看起来仍然是平静安逸的，仿佛仍然沉睡在一派宁静温柔的假象中。他不由得微不可闻地松一口气，但那种浓厚的不安却仍然一丝一缕地笼罩在他的心头，随着他慢慢走近，逐渐加深。
“水色，你在吗？”
不知怎的，他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气氛，到底开口。
...没有人回答。
他越来越觉得不安，也越来越觉得此时异样。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可又觉得好像哪里都不对劲，与其说这里此时是安静，还不如说就像是...
就像是，一切终了之后的死寂。
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出来，就把他自己惊得愈发不安。
也就在这一刻，他已经走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么不对劲与不舒服。凛冽的寒风四处喧嚣，淡淡的血腥气味也被其从院落中席卷出来，那是太过明显的刚刚发生过战斗的血腥硝烟。
不！
当他意识到这点，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冲进去（院落的大门居然只是虚掩着），急切地想要喊一声自己担忧的人的姓名。
然后，所有的言语就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水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低声呢喃出来。
一闯进院落，浓厚的血腥气息就扑面而来，再也遮盖不得。满地倒着的是白虎族的士兵，穿着雪白的铠甲，显然已经全部断绝了呼吸。而那个黑发黑眸的少女就静静伫立在不远的位置垂眸注视着，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容颜，面上的神色却冰冷到让他陌生。
“水色？！”他不敢置信地又呼唤了一声。
那少女这才抬起眼睛来看向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水色居然会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自己。那眼神就像是冰雪铸造的剑与刀，锋利到足够刺穿他的铠甲、他的皮肤、他的心脏。
没有一丝温情，也没有任何柔软。
“你有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她突然开口，语气也冰冷，仿佛面前不是相识已久的伙伴，而是陌生的仇敌。
可是这话......
“...水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为白虎族赫赫有名的战神，风耀一直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来没有一个场景能像现在这样让他茫然无措。
听见他这么说，少女沉默着，片刻后垂下了眼帘，似是不堪重负。
“雪皇曾亲口对我说过的。”她说得很慢，仿佛身处一场易碎的梦境，不愿醒来，以至于声音仿佛都有些颤抖，“她曾说过，白虎族会欢迎任何一个种族的客人，只要他们心怀爱意。你明明也在场的，你明明也听见了。”
...是的，他记得，他们与雪皇的第一次见面，雪皇这么说过。
他当然记得，可这与现在有什么...
“这就是所谓的欢迎吗？”她抬起眼眸，瞳孔深处有那么一瞬间写满茫然的痛苦，“不问自来，不言一语，痛下杀手？”
她向后踉跄一步，似乎是不堪重负。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风耀也被这话惊住，质疑脱口而出。可对面的少女看过来的眼神慢慢又失去温度。
“我很想相信你们，我比任何人都想相信你们，我更想相信你，风耀。可你能给我个解释吗？如果不是有人命令，这些人为什么趁我离开想要杀死我的姐姐？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赶回来，我看到的可能就是我姐姐的尸体，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谁！我自认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我更自认我已经尽心尽力，这些早就足够表达出我的诚意了。我有对不起过你们吗？这些人穿着的，可都是白虎族的铠甲，没错吧？”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间拼凑而出。
这是一段信息量太大的话，以至于风耀头脑混乱起来，一时间居然无言。
她深深吸一口气，看向另一侧。
“你莫不是觉得我在骗你吧？我有什么必要说这样一戳就破的谎话呢？我自认还不是那么卑劣的人。当然，如果你连这点都不肯信我，那我无话可说。我只问你，风耀，这些人若不是跟着我，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姐姐住在哪里的？如果不是事先收到过命令，他们为什么连一句交流也不肯说就要动手杀人？”
“退一万步说，如果是发觉了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愿意当面对质。为什么不把我和姐姐一起抓起来，而要等着我走后才动手，而且是对我姐姐动手？这是‘爱’吗？风耀？你能回答我吗？”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
风耀从来没有听过她这样的声音，从来没有听过她这样讲话。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没有侥幸回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姐姐真的死在这些人手里，甚至我都不知道凶手是谁...你要我怎么办呢，风耀？”她的身体也开始轻轻颤抖起来，眸子却死死盯着他，“我甚至都不敢再继续设想下去，可是你可以，你可以猜得到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不是吗，风耀？”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睁开双眸，居然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那微笑看上去竟有些莫名的惨烈。
“要动手吗？我到底做出了这样的事。我打不过你，我知道，尤其是现在，我消耗了那么多异能量，更不可能打败你。如果你要为这些人报仇，就只管趁现在杀了我吧，来吧。”她含笑后退一步，做出战斗的姿势。
可是...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杀了她呢？！
“你跟我回去，水色，我会好好与雪皇解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隐约流露出不安与慌张来，“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雪皇的命令，绝对不是...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你冷静些，不要做傻事...”
“什么误会呢？”水色忽然笑出声来，笑得很美，眼眸深处却一片沉寂，“我很冷静，风耀，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你是说，这些人不是白虎族的士兵吗？还是，是我血口喷人，他们当时那样下手，也是我猜错了他们的来意呢？”
她语气平静温和下来，可实际却比任何时候都步步逼人。
“我其实现在很冷静，风耀，如果我不冷静，我甚至可能都无法站在这里与你好好聊天，你明白吗？”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并不想让他听到，“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过的我更是全部都想过。我做了这么久的圣界人，雪皇同样是我的信仰，你不相信的我也一样不相信。可现在，一切都发生了，这就是事实。”
她忽然沉默下来。
“也许...也许这与雪皇无关，也许是其中有恶人作梗。可是风耀，能够支配圣界士兵的恶人，也只可能是圣界的人。我很想回去，可是一想到这些，你让我怎么回去呢？当我再次面对我原先熟悉的人的时候，我会去想，这些人里也许某一个就是设下这样的计谋害我的人，你要我怎么像以前一样与他们相处呢？我做不到了，风耀，我甚至无法再面对你身上这一身白虎族的铠甲。你明白吗？”
说着说着，她的神情丝毫未变，可突然有一滴泪落下来。
...风耀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呼吸。
水色外表甜美柔弱，性格表面上好像娇气温软，可熟悉了她的人就知道，她骨子里还是有着自己的主见与傲骨的。相识这么久，就是训练再苦，就是受了再大的委屈，她也从来没有哭过。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水色的眼泪。
他感觉自己的心口闷闷的疼。
水色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落泪，她声音仍旧平静，只是更轻，“风耀，这件事一日没有真正的答案，我就一日回不到过去。如果面对着白虎族的铠甲，只会让我想到今日的鲜血，那不如我们至此离得远远的。这对我好，对你们也好。”
她迈开步子，顺着风耀的肩膀擦过去。
“我不想恨你们，也做不到恨你们，可我没法原谅你们。”她最后深深看他一眼，仿佛诀别的目光，把他的双脚死死锁在原地。
“如果你想动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她深深吸一口气，向着远方走去，不再回头。
姐姐早就被她支开，妥善安排。
无论风耀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会再让姐姐受到一点点伤害和惊吓。
...瞧，她说过，她现在是冷静的，这就是实话。
真正的实话。
身后的人始终没有追上来。
风声愈大，已经遮掩了刚刚所有的争执。天地之空旷，仿佛整片雪原只剩下她一人，在这风雪间缓缓前行。
“我不会原谅你们的。”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闭上了眼睛。
...所以他们也不必原谅她。
这本就是罪。
...她的罪。
【支线“圣界光辉” 目前进度 100% 支线任务已完成】
0927的声音倒是自始至终不会有分毫改变，倒像是这天地之间唯一的宁静与依靠。只是它顿一顿，忽地开口。
【宿主，您似乎情绪波动过大，请注意，您此时只是身处游戏中，莫要入戏过深。】
...啊，是吗？
情绪波动过大？
少女突然收住步伐，面上依旧是往日里浅浅微笑的神情，只是犹豫着缓缓抬起手来，触及自己的面孔。
如此冰冷的天气，那一滴泪也早化作了冰珠落地。
她摇一摇头，仿佛是自嘲。
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呢？就是这样，她居然还能有这一滴眼泪落下来。
与其说是入戏太深，倒不如说是...对这仿佛已经被注定了的命运的痛恨吧。
作者有话说第83章 第8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