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波特兰的玫瑰》白衣沐风

42、第四十二章 悲剧

　　第四十二章悲剧

　　审讯室内气氛紧张，这份紧张是源于达德利对阿曼达的审问。

　　严格来说，达德利并不擅长这方面，但他自作主张地觉得，只要把嫌疑人吓唬住，他们就会乖乖地把知道的一切事情都说出来。

　　可惜在阿曼达身上不好使。

　　格林威尔坐在旁边并不插话，甚至给自己冲了杯香喷喷的咖啡，顺手还给阿曼达带了一杯。

　　阿曼达看向他的表情怪异，但还是说了谢谢。

　　达德利看着格林威尔手里的杯子，有些不满：“我的咖啡在哪里？”

　　“外面的咖啡机里。”格林威尔十分自然地坐下了，他已经看出来，阿曼达什么都不想和达德利说，她对达德利表现出来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屑一顾。

　　“也许你应该休息一会，我来问她。”格林威尔抿了口咖啡，拿过达德利的记录，“毕竟你已经问了40分钟，但是什么关键信息都没问出来。”

　　达德利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他也累了，只好气呼呼地出了门。

　　格林威尔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桌上的纸张，开口道：“我最想知道的是，你真的信任西城区嘿榜，或者莱斯顿吗？”

　　阿曼达把她的咖啡喝完了：“你觉得我是信还是不信？”

　　格林威尔用十分柔和的声音说：“正义继承了邪恶的衣钵，但脱掉邪恶的外衣，它依然是正义。”

　　阿曼达笑了：“你什么都知道了，我的话就到此为止吧。格林威尔警官，你是个好人。”

　　达德利冲完咖啡回来，冲着格林威尔没好气道：“说说吧，我看见她朝你开口了。”

　　没等格林威尔说话，阿曼达先开口了：“我等了很久的春天，它就要来了。”

　　达德利一脸听不懂的样子。

　　格林威尔听的仔细，这也是木屋明信片上的话。

　　“你知道我和哥哥最后一张合影就是春天照的吗，格林威尔警官?”

　　格林威尔回答道：“现在我知道了。”

　　达德利已经很不耐烦的开始拍桌子：“现在是在审讯，不是让你作诗呢，以后你在监狱有的是时间作诗！”

　　阿曼达抿着嘴，突然猛地抬起头，双手用力敲着桌子，声音比达德利还要响亮：“邪恶控制了波特兰，这城市大夜弥天！没人能清清白白！馈赠者们将永远留在黑暗之中！”

　　达德利站了起来：“安静，你这个疯女人，再叫我立刻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阿曼达放声大笑：“你知道我和你的区别是什么吗，达德利警官，区别就是我认识你，我不止一次躲在黑暗中看你和他交易，你胆小又卑微，恨不得跪在地上舔他的鞋！”

　　“而我在一年前就杀了我的亲哥哥，我从地狱爬到人间，踩着死人的骨头登上顶点，人间对于我来说只是个游戏，我从来都不怕和谁玩命！”

　　“胡言乱语！”达德利大步上前，给了阿曼达一巴掌，“疯女人，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说我胆小？你敢再说一遍吗？”

　　他扬起手臂还想再给阿曼达一个巴掌，被格林威尔及时拦下。

　　“我认为，在这间屋子里的嫌疑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证词，都应该被重视。”

　　达德利推了格林威尔一把，冷哼道：“你别以为你有多么清高，格林威尔，你刚来波特兰的时候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现在看看你啊，谁都敢叫板了，却还是那么蠢！”

　　“至少比你聪明点，达德利。”

　　格林威尔回到桌前，他早在达德利出去冲咖啡的时候就藏了一支录音笔，刚刚阿曼达说的话已经全部录下来了。

　　阿曼达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他要到证物室找找在木屋中发现的那个合影相框。

　　达德利在审讯室门口拦住格林威尔：“你会死的很惨，格林威尔。”

　　格林威尔平静道：“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收敛点，藏一藏，省着地方检察院发现什么端倪。”

　　他撞开达德利，把录音笔放进大衣内兜，直奔证物室。

　　在相框和合影之间他找到了一幅画，看笔触应该是阿曼达很小的时候画的。

　　一个男孩半跪着，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长方形东西，一头对准自己，像是在切腹自尽。

　　格林威尔眯起眼睛，那个长方形东西如果可以看作是注射器的话，它对准的不一定是身体，也可能是胳膊。

　　杰弗森吸du。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能串起来了。

　　*

　　杰弗森·普林斯有个比他小五岁的妹妹，阿曼达·普林斯。

　　他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全家都有病。

　　病似乎是遗传的，先是他的父亲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出门打猎回来，杀了他的母亲。

　　杰弗森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几声争吵，随后是一声沉闷的枪.响。

　　他搂着年幼的阿曼达，两人在院子后面的小草棚里瑟瑟发抖，他看见父亲拖着毫无知觉的母亲走到前门，拿一块破布擦了擦手，左右看了看。

　　杰弗森捂住阿曼达的眼睛和嘴，低声说：“别哭，也别出声。”

　　父亲东张西望没有看见他们兄妹的身影，遍拖着母亲的尸.体出了门，消失在不远处的密林中。

　　杰弗森这才敢拉着阿曼达站起来，他们逃出家门，那一刻他真的想永远离开这个家，可惜冰天雪地，周围什么都没有，他们在大雪中迷失了方向，最终只好抱着啼哭的妹妹寻回家里。

　　院子和家里的血迹已经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杰弗森谎称是出去玩迷路了，主动安慰着妹妹，试探问起母亲的去处。

　　“她走了。”父亲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任何留恋，“走的匆忙，没来得及道别。”

　　杰弗森将这个秘密藏了五年，他长成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因为营养不良，瘦的仿佛一推就倒。

　　这五年，他也逐渐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不知是不是因为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无从发泄，他总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暴跳如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动手砸碎东西，和人打架。

　　有时他会看着父亲，想象他杀死母亲时的情形，想象母亲的血溅在他脸上温热的触感。

　　那会让他心跳加速。

　　而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阿曼达也逐渐表现出了暴躁的倾向。

　　她会拿石头砸死小动物，用手指碾碎地上的小昆虫，在杰弗森试图阻止的时候冲他大喊大叫。

　　杰弗森心力憔悴，他终于忍不住将这些事情说给了父亲。

　　多年来一直少言寡语的父亲却像突然发疯了一样抓住阿曼达，讲她拖向院子：“你简直和你那个疯娘一个样！”

　　杰弗森赶忙跑过去，眼见那个男人拿起了锤头……

　　“不！”

　　“你们女人都是疯子！”

　　“哥哥！”

　　阿曼达喊的撕心裂肺，杰弗森只觉得肾上腺素在催促着他冲到父亲面前，他瞪着猩红目光的双眼，几乎眼眶呲裂：“她是你的女儿！”

　　锤头砸了下来，一下，又一下……

　　杰弗森将阿曼达搂在染血的怀里，伸手擦掉她脸上的血迹：“没事了……”

　　阿曼达没有哭，眼睛亮亮地看着父亲的尸体，伸手摸着地上未干的血迹：“热的……”

　　杰弗森苦笑着别过头，疯的可不止是女人。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选择向现实低头，他想带着妹妹活下去。

　　于是杰弗森去打工赚钱，送阿曼达去学校念书，但阿曼达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她的老师总是说，她会以各种方法惹怒其他孩子，和他们打架，摔碎东西，如果这种情况不停止，阿曼达很有可能被学校劝退。

　　最后一次，阿曼达的班主任用苛刻的态度对杰弗森说：“你妹妹不像是个正常的孩子，我感受不到她的善良。”

　　这一次，杰弗森怒了。

　　他只记得他激烈地反驳了那名老师的话，还打了人，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在警察局。

　　他明白，他们兄妹俩注定无法过正常的生活了。

　　于是杰弗森买下了一座山上森林中的小木屋，把连哭带喊的阿曼达关了进去。

　　“对不起，我没钱送你去疗养院，只能先委屈你了……”

　　内心深处，杰弗森十分清楚，他们留着同样的血，他也是需要治疗的。

　　而他选择的治疗方式，则是逃避。

　　杰弗森染上了du瘾。

　　因为这个瘾，他欠了很多钱，也不再有稳定的工作，时而浑浑噩噩，时而悔恨当初，身边的朋友也逐渐消失，只剩下马克多斯一个人。

　　与他相反的是，被关在小木屋的阿曼达却逐渐清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没有接触外人，她竟然在想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保持情绪稳定，甚至一度反过来照顾起杰弗森。

　　阿曼达的好转让杰弗森短暂地有了希望，然而就在他打算戒掉du瘾，重拾生活时，马克多斯入狱，需要一大笔保释金，西城区嘿榜上门讨要赊欠的du款，甚至找到林中小木屋来，用阿曼达来威胁杰弗森。

　　杰弗森的生活一夜之间再次跌落谷底。

　　他开始整日整日的不出门，撕扯自己的头发，戒断反应伴随着他的情绪一起爆发了。

　　他掐住阿曼达的脖子，死死压住她不放手。

　　“都是因为你！”杰弗森歇斯底里地喊着。

　　阿曼达用力挣脱，但却没有跑。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哥哥。”她喘着粗气说道，“我们一家都是疯子，疯子注定会自相残杀。”

　　她的家族就是一场悲剧，父亲杀了母亲，哥哥杀了父亲，现在，如果她不杀了哥哥，那么就是她死在哥哥的手中。

　　那一晚，没人知道走出木屋的阿曼达完成了什么样的心理转变。她留下了明信片，有朝一日这个昏暗的地方终将重见天日，没人能将苦痛的过去永远掩埋。

　　相框的夹层里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的字体与在木屋中发现的不一样。

　　“If one day I become a devil, put down the blade, the first embrace is always you.”（如果有一天我变成恶魔，放下利刃时，第一个拥抱的永远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