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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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有两个母亲，一个是生了她的生母，一个是抚养她长大的养母。
前者是地位卑微的女裁缝，后者是高高在上的公爵夫人，可奇妙的，夏洛特偶尔会觉得她们很相似。
夏洛特的母亲也姓斯宾塞——叫夏洛特·斯宾塞。
然而这个斯宾塞与那个斯宾塞伯爵除了姓氏外毫无关系，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裁缝，专门制作女士帽子。
她的身份地位、谈吐学识都平平无奇，除了一张还算漂亮的脸外，和英国伦敦任何一个普通女人都毫无区别。
当然，一张漂亮的脸就已经很重要了，不然无法吸引到大贵族德文郡公爵。
当夏洛特还被怀在他母亲的肚子里时，这个女裁缝满心欣喜，指望着孩子的诞生能获得公爵更爱她。
然而事与愿违。
女裁缝在夏洛特诞生的那一天，同时听到德文郡公爵与斯宾塞伯爵家的小姐——乔治亚娜·斯宾塞结婚的消息。
这是一桩门当户对的贵族联姻。
公爵将夏洛特母女安排在伦敦生活，华美的房子、成群的仆人、美味的食物……这些都不缺，唯一缺少的就是德文郡公爵。
结婚后的德文郡公爵几乎不在来和女裁缝调情。
偏偏是这一点，最让女裁缝接受不了。
这个女人愚蠢的爱上了德文郡公爵，希求的是德文郡公爵也爱她。
夏洛特有记忆开始，她的母亲就日复一日的在二楼窗口等待着，殷切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到达门口的马车，看到来客失望，然后再一次注视。
抚养照顾夏洛特的保姆将她一把抱起来，然后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你的妈妈是在等德文郡公爵看她呢。”
“德文郡公爵是谁？”
“你的爸爸。”
“妈妈的丈夫？”
“不，不是。”
说到这里，保姆的神色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德文郡公爵有妻子了。”
——而女裁缝和夏洛特，则是情妇和私生女。
渐渐地，这种等待变成了怨恨。
女裁缝终于在某一天爆发，她疯狂的打砸掉房间内所有的装饰，哐当一声将花瓶砸成碎片。
小女孩站在门口被吓得哭起来，她冲过来将夏洛特抱在怀里，将脸埋在夏洛特的颈窝里，温热的泪水滴在夏洛特身上。
“威廉！威廉！威廉！”
女裁缝反反复复的尖叫着德文郡公爵的名字，渴望着那个男人来看看自己。
怨恨持续很长时间，也慢慢消退了。
夏洛特五岁那年，女裁缝生了重病，德文郡公爵终于想到了这对母女，前来探望她们。
那时的女裁缝已经有将近半年没有提起德文郡公爵，昏迷醒来后见到坐在床边的公爵，她愣了愣，随后才露出微笑。
这样镇定的态度，完全看不出来女裁缝之前有多么癫狂的思念公爵。
夏洛特畏惧的看着这个陌生男人，让保姆将自己抱在走廊里。
“爸爸来了，妈妈这次怎么不激动了？”那时还是小女孩的夏洛特问道。
保姆摸了摸小女孩圆润的脸颊，“因为她已经不再爱公爵了。”
“那妈妈对着爸爸笑，是原谅爸爸之前不来看她了吗？”
“那不是原谅，是妥协……”保姆小声叹息着说道“……因为她还需要让公爵照顾夏洛特小姐啊。”
女裁缝在病床上祈求公爵在自己死后照顾夏洛特，而公爵答应了情妇临死前的祈求。
公爵将夏洛特带上马车带走，离开那一刻，保姆在耳边喋喋不休说着话，嘱咐着要怎样讨好公爵夫人，而夏洛特趴在车窗上回头看。
伦敦正下着蒙蒙细雨，将那栋灰白色的双层房子掩映在阴沉的天幕中，像一场葬礼的尾声。
夏洛特被带到了德文郡公爵夫人——未来的养母面前。
抬头那一刻，夏洛特就愣住了。
在一个五岁孩子的幼小记忆中，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人。
坐在大厅另一面高背椅上的女人，如同旭旭春日暖阳中最为怒放的香槟色玫瑰，又如同放在首饰盒里璀璨发光的钻石，高贵典雅，同时又带着咄咄逼人的耀眼美丽。
夏日雨夜撕裂天空的闪电一般，吸引所有看到她的人视线。
一直到保姆偷偷捏紧胳膊，夏洛特才回过神来。
公爵夫人对夏洛特的到来很不满，不断开口质问公爵，而公爵却满脸不以为意的不断回避问题。
餐厅里的氛围僵硬而凝固，夏洛特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接着被女仆带下去休息，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知道。
再次见到公爵夫人时是在那一天的深夜。
夏洛特睁开眼睛，就看到公爵夫人安静的坐在床边，蜡烛暖黄色的微光照耀在她的脸侧，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边。
“你今年几岁了，夏洛特？”公爵夫人问道。
“五岁。”夏洛特说道。
公爵夫人美丽的眼底带着薄薄水雾，她伸手轻轻抚摸夏洛特头顶的金发，温柔的轻声说道“你好，夏洛特，我叫乔治亚娜，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了。”
她那奇异的、忧郁的神情与夏洛特生母重合了。
那一刻，乔治亚娜眼含泪水的这一幕就像浓墨重彩的油画，深深印刻在夏洛特心底，此后几十年都挥之难忘。
保姆告诉过夏洛特需要讨好公爵夫人，可是没过多久，夏洛特就发现自己不需要这样做。
乔治亚娜对待夏洛特非常温柔，与亲生母亲别无二致。
除了乔治亚娜，无人再会给与夏洛特如此多的关怀。
公爵似乎认为将夏洛特丢给乔治亚娜照顾，就已经尽到父亲责任了，因此不再关注这个私生女。
而乔治亚娜的母亲斯宾塞伯爵夫人，则非常讨厌夏洛特，伯爵夫人认为夏洛特只是一个卑微的私生女，想让除了仆人外，上流社会再没有人知道夏洛特。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夏洛特不在乎。
乔治亚娜是夏洛特的妈妈，夏洛特是乔治亚娜的女儿，这很好。
私生女是一个尴尬的存在，而乔治亚娜从不在乎。
她光明正大的承认了夏洛特存在，并且阻挡反击了所有的流言蜚语，骄傲的带着夏洛特出行赛马比赛，夸赞夏洛特聪明可爱。
德文郡公爵夫人乔治亚娜就是这样的人，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她都光明正大而一往无前。
她是刺目的火光、耀眼的玫瑰。
她在高台上演讲、在赌桌上打牌、在聚会中喝酒……甚至于很多年后，她与查尔斯·格雷，流亡在法国并诞下私生女，夏洛特都从未见过乔治亚娜后悔。
所有人生，都是乔治亚娜自己的选择。
1782年，伊丽莎白·福斯特出现在了夏洛特的家庭里。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的到来，成为了之后十多年家庭所有矛盾的导火索。
这个楚楚动人的女人住到了德文郡公爵的家里。
她对夏洛特非常好，不逊于乔治亚娜的好，可夏洛特还是不喜欢伊丽莎白。
不要小看孩子的直觉，夏洛特靠着本能敏锐察觉到，伊丽莎白的好并非出于乔治亚娜般的真心，而是更为深重的功利性目的。
伊丽莎白想融入德文郡公爵的家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乔治亚娜生下了两个女儿，当夏洛特把婴儿们抱在怀里时，感到满心怜爱。
可这激怒了一直想要有个继承人的德文郡公爵，这个男人迫切需要一个儿子，来继承他所谓的家族荣光。
矛盾的爆发来源于乔治亚娜提前回家的某一次。
夏洛特第一次见到乔治亚娜如此伤心，整日买醉赌博，逃避自己好友与丈夫私通的现实。
被发现的秘密无需再掩饰。
伊丽莎白光明正大的与德文郡公爵在一起了。
之后的几年中，他们还生了两个如同夏洛特般的私生子，女儿卡罗琳·罗莎莉·圣朱尔斯和儿子奥古斯都·克利福德。
聚在一起吃晚餐时，德文郡公爵坐在中央，乔治亚娜和伊丽莎白分别坐在左右，孩子们坐在下方。
德文郡公爵与女裁缝的私生女夏洛特、公爵与公爵夫人的女儿多萝西和哈丽雅特、伊丽莎白和她前夫的三个儿子杰克，查尔斯、汤姆，伊丽莎白和德文郡公爵的儿子女儿卡罗琳、奥古斯都。
这样的一家人。
每次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乔治亚娜是什么想法，但夏洛特总是由心底生出荒谬感。
被千呼万唤期盼已久的继承人终于出生，刚一落地，他就拥有了哈廷顿侯爵的头衔。
随着儿子的出生，德文郡公爵开始缓和对于乔治亚娜的态度，又像刚刚新婚时一样，开始对她表达一些关心。
可这时的乔治亚娜已经不想要丈夫的爱情了，
她与国会议员查尔斯·格雷成为了情人。
乔治亚娜与查尔斯在一起，他们在一起谈论辉格党政策、文学艺术、流行的笑话，彼此间配合默契，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如果他们结婚，会是一对令所有人艳羡的夫妻。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乔治亚娜已经结婚了。
渐渐有流言蜚语传出来，德文郡公爵暴怒的痛骂乔治亚娜。
乔治亚娜漠然的坐在床边听着他辱骂，被长发遮挡的脸色中没有羞愧害怕，反而在笑。
公爵走后，夏洛特从床底下爬出，像平日里一样，依偎在乔治亚娜怀中。
夏洛特听见乔治亚娜这么说——“他也终于体会到了我的痛苦。”
为了卡文迪许家族的脸面，公爵绝不会允许乔治亚娜拥有情夫。
公爵禁止了乔治亚娜再见查尔斯，否则就让那个情夫失去一切，永远狼狈的在英国流浪。
而查尔斯·格雷在一个暴雨的黑夜不顾一切闯入德文郡公爵宅邸中。
他在喊“乔治亚娜！乔治亚娜！乔治亚娜！”
在公爵的默许下，乔治亚娜走在花园中间见他。
“我不在乎流言蜚语身败名裂、也不在乎会不会失去国会议员的身份、你能不能生下继承人，乔治亚娜，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乔治亚娜！”
查尔斯想要和乔治亚娜一起去法国。
乔治亚娜哭了，此刻似乎离自由和幸福只有一线之差，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抛弃一切，和查尔斯走。
身后灯火通明的宅邸中，德文郡冷冷地将夏洛特和多萝西、哈丽雅特推出去，让她们走到乔治亚娜身边。
乔治亚娜真的很想答应查尔斯，可她看到了身后自己的孩子们。
她的孩子、查尔斯的理想……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查尔斯，我们到此为止。”乔治亚娜挺直脊背说道。
这段恋情就此终结。
没过多久，乔治亚娜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怀了查尔斯的孩子。
公爵想要打掉这个孩子，乔治亚娜却不顾一切的用性命胁迫，两相权衡下，公爵将乔治亚娜放逐到了法国。
伊丽莎白本来想陪伴她去，可是法国大革命如火如荼，甚至正在开战，最终她退缩了。
在那些乔治亚娜不在的日子里，夏洛特和其他孩子给她写了很多信。
乔治亚娜独自一人在法国，经过危险艰难的生产后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叫做伊丽莎·考特尼，并且交给了查尔斯的家人抚养。
也许是法国的大革命和女权运动，再度归来的乔治亚娜改变了很多。
她与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女士、西摩·弗莱明夫人组织了女权沙龙，开始创立杂志，宣扬女权。
她也不再为德文郡公爵和伊丽莎白悲伤。
乔治亚娜有一次如此对伊丽莎白说道“祝你幸福。”
听到这句话，妹妹多萝西拉拉夏洛特的衣袖，在夏洛特耳边小声说道“妈妈原谅爸爸和伊丽莎白女士了吗？”
“那不是原谅，是妥协。”已经成长为少女的夏洛特叹息着说道。
面对无力改变的事实，无奈的妥协。
作者有话说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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