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布相思》温二九

23、豆蔻华年（二十二）

　　阿牛倒是并未在意，只是一脸笑眯眯指着路，仿佛没看见她通红的面色，一板一眼称职的当起了领路人。

　　其实苏耦脑子里那些想法，委实是想多了，阿牛根本未往那些不该想的方面想，一来是相信宗明旌不是个儿女情长之人，也相信苏耦这样家室培养出来的规矩，二来他可没有忘记前面书院之事。

　　他可丝毫不觉得苏耦是个受虐狂！

　　如此果断识趣也是因为想着这一番折腾下来，苏耦和自家公子也算得上认识，在苏家若是有她的帮衬，自家公子也能好过些，自己待她规矩些表现好些让她高兴，也是替自家公子留些好印象。

　　见着他一副无辜的模样，苏耦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一边抬脚随着他走进去，一边低头暗地默默的念叨，像是打气，又像是暗示自己：没什么，没什么！

　　阿牛虽才到这处须臾半日的时间，但此刻也已经到了轻车熟路的地步，前面引着苏耦一路过去，走的十分顺畅，一点歪路也未走。

　　越是抵近宗明旌的住处，苏耦悬着的心就越是安稳不下来，唯一值得她高兴的是这院子里确实是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四处的灯火闪烁，四周十分寂静，这也就避免了她不少的麻烦。

　　约一柱香的时间，便走至宗明旌的屋门，房门半掩着未紧闭，里面灯火通亮，隐约还能听见有一丝响动。

　　阿牛立于屋门口的右侧，抬眸示意的看了一眼苏耦，苏耦情绪还不是多稳定，神情有些呆滞，恍惚间看见他的示意，僵硬的点了点。

　　阿牛微顿后便抬手扣门，轻敲了两下，知道苏耦的意思，阿牛并未开口说明来意，只唤了一声：“公子！”

　　两人神情都透着一股莫名紧张，都等着里面的宗明旌回一句：“进来！”

　　可谁知宗明旌压根没按照他们的想法来，而是从里面咋咋咧咧的叫了一声：“喊什么喊，有什么好喊了，别喊了，喊得本公子心都烦了，还不进来，门又没落锁，难道还要本公子亲自来接你？”

　　苏耦顿时便被他这番行径深深折服了，脑子一时间没有在想其他了，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的望了一眼里面。

　　阿牛神情一僵，也是一脸的尴尬却也透着无可奈何，望了一眼苏耦，轻咳了一声欲推门进去。

　　一侧苏耦眼眸微闪，抬手制止了他，微微一顿，轻声细语道：“我自己进去，你去忙你的吧！”

　　阿牛面色微惊，略有诧异的看了看苏耦，见她一脸认真，便没纠结，规矩的回道：“那小的待小姐进去就退下，决计不打扰公子小姐了。”

　　苏耦故作轻松的笑着看他，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房门深吸了一口气，没在说话伸手推门，起步向里走。

　　见苏耦推门的动作轻柔缓慢，一旁望着的阿牛心底微微一怔，直到苏耦走进去后，他才回过神，伸手飞快的关上房门，不待一丝留恋的转身离去，到廊道尽头的护栏处候着。

　　此时里面的宗明旌，已然感受到了来人并不是阿牛，他本就是习武之人，五官要比常人灵敏一些。

　　更何况与阿牛主仆一场，两人之间默契十足，不说是对方一个头发丝都知道，但也是眨个眼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若是在阿牛扣门之后他还未察觉，那么在苏耦出声推门之前，须臾片刻，他也已经断定外面站的不止是阿牛了，还有其他人。

　　所以在苏耦推门进入之际，屋内宗明旌早已收敛情绪走出里屋，立在屏风一侧角，神色冷沉，一脸警惕，眼睛像猎豹一样犀利，顷刻间便锁住了推门而入的苏耦。

　　下一秒，宗明旌俊美中还带着些稚嫩的面容，就像是裂开一样难看，好似晴天霹雳，眼睛瞪了老大，一眨不眨的看着离自己几步路外站着的苏耦，脸上五彩缤纷，既是惊诧又是慌乱，大脑一片混乱。

　　“怎，怎么，怎么是你？！”

　　好半会宗明旌才稳住自己乱跳的心，看了好几眼苏耦立在哪纤细柔美的身姿，微垂的脑袋，略有些羞涩倔强的面容，他才敢断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不是自己在做梦，眼前这人就是苏耦，一时间手脚突然变的有些僵硬冰冷，惊慌失措，哑着声音，结结巴巴的惊声问了句。

　　宗明旌这个样子倒是让苏耦此刻的情绪有些松弛了，不再是慌乱紧绷，肩膀微微的松下来，不着痕迹的吐了一口浊气。

　　僵持片刻，苏耦抬眸正视着宗明旌，抬手捋一捋衣衫，似乎想让自己端庄一些，望着宗明旌眼波微颤，她知道，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阿栾那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便没在想那么多，语调柔和且快速，直奔主题：“此时前来叨扰大公子了，实属是苏耦的不对，但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还望大公子莫要怪罪。”

　　宗明旌一听着她这话又看她这幅郑重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的诧异还有那么一股不知所措。

　　下意思的就向后退了一步，暗暗吞了口口水，目光低垂，未触及苏耦，有些呆愣傻气，一边朝里面指，一边出声结巴道：“苏小姐，您，不你不必客气，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慢慢说！”

　　苏耦眸光微变，瞧着他面色暗红满脸慌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说话也是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好像自己是吃人的猛兽。

　　一下子心底就不对劲了，也觉得这宗明旌实在是憨气十足，觉得他有些莫名的可爱，有些想发笑。

　　自己这个时辰孤身一人前来，自己都还未怎么，他倒是先丢盔卸甲了，该说他警惕，还是该说他胆小，不过，此刻的她也没什么心思想其他的，只想早点处理好这件事。

　　并未随着他往里走，而是急速出声道：“大公子，不必张罗，我今夜来，除了你的那个随从，其他没人看见。”

　　这话一出，宗明旌心底猛一怔，随即停下了刚走一两步的脚，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边暗暗思量着，一边侧身看她，墨色的眸子紧盯着苏耦，一眨不眨，神色算是温和却也透着不明，紧抿着唇没说话。

　　但任谁都瞧得出来，他眼睛里的疑惑。

　　苏耦被他盯着心底毛毛，但看着他神情还算正常，并未多想，暗暗的吸了一口气，缓慢的上前一步，朝着宗明旌规矩的抬手，弯腰微屈膝低头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大礼。

　　“苏小姐，你，你这是干什么！”

　　宗明旌被她这一番大动作，吓得又是向后一退，一边惊恐诧异的摆手制止，一边反应过来似乎有些太过了，伸手想去扶苏耦，却又碍于礼教给缩了回来。

　　一番动作是尴尬又僵硬，像是集市上讨看官欢喜的猴子一样，就差上蹿下跳了，怪异好笑极了。

　　起身之后，苏耦眸中闪着真诚的光，定定的看着宗明旌柔声解释道：“大公子，今夜苏耦来此是想向大公子陪个罪，也是想解释一下，今日之事还望大公子见谅，苏耦后来仔细想想，想必大公子今日那般定是有绝对的理由，不管是什么都是苏耦妄言了。”

　　“今日在二叔处，园中一行苏耦不让二叔和大哥知道，一来，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二人在园中起了争执，问清缘由对我们两家谁都不好，大公子应该也明白。这二来，二来……”

　　宗明旌在听见苏耦的第一句话的时候，便猜到了她此行来的目的，情绪除了有那么一丝的好转还有一丝丝的得意，心里积压的那股不忿郁气消散了些许。

　　正听得起劲，嘴角都有些止不住的都快大咧开了，心底也正预备着待她说完，自己怎么做一个宽宏大量的人，顺带好好指点指点她出一出气，这鼻孔都要翘起来了。

　　但见她后半句未在说了，一下子便没忍住，低着声音，透着一丝急切的味道：“二来怎么？”

　　苏耦面色一顿，看着宗明旌有些迫切的样子，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可到了这个地步，也不可能不说了。

　　暗自使劲捏了捏自己手，咬牙低头，声音温柔细腻，却也没有拖泥带水，直言道：“大公子，也应该知道像我二人这个门风，这个年纪是到了要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

　　“我朝民风虽是开放，但你我皆是豆蔻之年，若是被家中知道，你我已与长辈之前便已见过面，互相早已接触，还牵扯两族名声，怕是不好交代，哪怕是意外……”

　　后面的话，苏耦虽未说的明明白白了，但这话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宗明旌也全然明白，才微扯开的嘴角有那么一丝不自然的抽了抽，面色腾的一下变了，有些羞红窘迫，脸红耳赤。

　　正抬眸盯着苏耦的眼睛微闪，一瞬间就别过眼，没敢在看着苏耦，一时间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不对劲，手心情不自禁的就开始出汗，暗暗抿嘴，动了动身子，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却也并未说话。

　　气氛实在有些不自然，两人寂静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