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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那一天,风雪漫布,迷茫了整个夜色。

      那一年,水玉四岁,包裹得厚厚的偷偷逃出了家门,于是便碰倒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那个乞儿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瑟瑟的蜷缩在墙角,身前有人丢了几个铜板,可那孩子却是固执的不肯去捡,水玉好奇的走了过去,就见到了那人稍显清秀的脸,满脸的疲惫之色。

      水玉转了身跑开,一会儿就拿着两个包子跑了回来,似乎感觉到了有人靠近,那人动了动身子,神色迷糊的看着水玉,满眼的嘲讽和不懈。

      水玉笑着将手中的包子递了过去,那笑容是暖日般的温和,小孩一愣,声音沙哑的吼道:“我不是乞丐,不用你们施舍!”

      水玉摇了摇头,在小孩身边坐下,拿着一个包子吃了起来,那小孩闭上了眼,不再理会她,水玉无奈,只得突然的扑到了那人身上,将包子递了过去,“我一个人吃着没意思,你陪我吃好不好?”

      小孩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只是费力的推开了身上的人,哑着嗓子重复的说着:“我不是乞丐!”

      水玉笑了,拉着那人坐起身来,满眼的天真灿漫,“谁说你是乞丐了,再说了,若是施舍会给一个乞丐同等的食物吗?”

      小孩心中一动,睁了眼,看着面前的女孩,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接过了包子塞进了口中,于是水玉便笑得更开心了。

      躺在床上辗转,水玉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都已经十多年了,居然会在这时候想来。

      可是她仍旧记得,那一天,她把那个孩子带回家时,那个孩子居然连名字都没有,那一天的夜雪下得很大很大,水玉想起了一个词,风花雪月,于是,那孩子便跟在了她的身边,初时,每一次她叫那人风月时,那人都会灿烂的对着她笑,那便是她在那一年冬天最温暖的事。

      水玉知道的,风月于她远远不止丫鬟那么简单的,风月为了她学武,为了她习文,也是在郾王府的十五年间,唯一一个她可以坦然面对的人,离开了京都,风月更是她唯一的依靠与寄托了。

      她应该早些离开的……

      可惜后悔已经晚了。

      夜不能寐,只是临近日出之时,屋里仍旧一片寂静,水玉才恍惚的明白了也接受了,她最后的依靠也已经不在身边了。

      门外传来几声突兀的敲门声,水玉皱了眉,静待了一会儿,可门外的声响顿了一顿却又响了起来,显然那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水玉泄气的起了身,正准备去开门,屋外的人突然开了口:“水姑娘,您醒了吗?”

      水玉顿了顿,有些明白来人是谁呢,这么早便来敲门,定是唐柳给她安排的丫鬟了。

      开了门将那人让了进屋,那人微微的行了礼便忙开了,整理了睡榻,又伺候着水玉穿衣,而水玉却是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终于一切都打理好了之后,水玉坐在桌边喝茶,惬意的看着那个丫鬟,长得倒也是清秀,眼睛也是一片清明的澄澈,这让水玉对她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眼见着杯已见底,丫鬟赶忙上前斟茶,“水姑娘,奴婢叫莲音,今后便是又奴婢来服侍小姐了,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直说,莲音会改正的。”

      水玉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莲音识字么?”

      莲音诧异,点了点头等着水玉的吩咐,可水玉却再没说话,只是起了身,双目炯炯,“去大厅吧,夫人该是等急了。”

      莲音闻言,笑了笑紧跟了上去。

      大厅里人几乎都到齐了,唯独缺了司马砚,那人贪睡,众人早已习惯了的,也就没再等他,各自用餐。

      唐柳看着莲音给水玉布菜,满意一笑,显然是对水玉的乖顺很是满意的,倒是司马凌风起了疑,看了水玉好半天才出口问道:“水姑娘,风月呢?”

      水玉抬起了头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本能的感觉到了一道带有警告意味的目光,于是低垂了眼,“风月家中有事,所以赶回去了。”

      唐柳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水姑娘不必太过担忧的,莲音这丫头乖巧懂事,定会好好照顾你的。”风月点了点头,低声道了谢。

      司马凌风看了水玉一眼,没再多言,一旁的二夫人眯着眼,细细地品着茶香。

      回了院子,莲音紧跟其后,半句闲言也没有,倒也规矩,难免会生疏许多。

      突然,眼前劲风一扫,一个人影乍现,莲音吓了一跳赶忙张口欲叫,却被来人捂住了嘴巴,待看见那人坚毅的脸后,水玉沉沉的松了口气,“二公子怎么会来?”

      司马凌风并未回话,只看了莲音一眼,后者回过神来,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这时,院子里安静了下来,二人皆不说话,水玉看着司马凌风,知道他定是在查探周围是否有人,于是便静静的等着,“水玉……你的气色很不好……”

      水玉笑了笑,“无碍,只是担心风月而已。”

      司马凌风点了点头,示意水玉进屋去,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毕竟是孤男寡女,司马凌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敞开了门,只是降低了声音,“风月去了何处?可方便说明吗?”

      “倒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之说,我的情况你最了解了,最近京都不太平,所以我让她回京查看去了。”

      司马凌风了然,这番解说倒是合情合理。于是二人沉思,各怀心思,气氛又静了下来。

      好半会儿,司马凌风面色微窘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水玉疑惑的看着他,司马凌风又是一阵局促,只觉得平日的精明似乎都没了作用,“……这个是退还给你的。”

      水玉眨了眨眼接过了盒子,入手还有这淡淡的体温,不管里面装得是什么,单想着那人揣进怀中的样子便忍不住笑出了声,司马凌风越加的局促起来,恨不能提脚便走。

      盒子不算大,也算不得精致,可是当盒子打开的那一刻,水玉又是一阵恍惚,这四样她原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了的,可却又连着看了两天。

      “这些……是你的吧?朗飞说你有典当过东西,我想了想觉的你能够在那种时候都不忘带出来的,一定很重要,所以……”

      水玉笑了笑,伸手拿出了那枚血色的玉扳指,这般失而复得,水玉有些感动,这些东西于她而言都有着一段故事的,当初若非是怕离开之时钱会不够,她也不会将它们当掉,“多谢二公子,钱待会儿我会让风……莲音给你送去。”

      看着水玉灿烂的笑脸,司马凌风心情大好,也随着笑了起来,摆了摆手,“你太客气了,是我照顾不周,害得你须得当掉珍宝。”

      这般大包大揽,水玉有些失笑,只觉得责任的责任心也未免太重了。

      司马凌风自然不知水玉的想法的,看着她犹豫的样子,以为她是在为了还钱而操心,于是接口说道:“水玉,若是真的要道谢,不如陪我下几局棋如何,当日在别院,可还未曾尽兴呢。”

      水玉一愣,风月安危不明,她实在没有心思下棋的,本来想要拒绝的,可又突然的想起了唐柳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只得陪着笑高兴的应下了。

      不得不承认,司马凌风的棋艺真的很不错,攻守兼备,只是耐心不足,总是先一步将人逼入死路。可水玉的棋风却是以防备为主,后路不断,往往会反将司马凌风给困住,如此一来,几盘下来也是各有胜负。

      二人都来了兴致,棋下的也越加的认真起来。

      知秋院就在落晖院的西侧,隔得不远,只消片刻就能到达,之所以叫做之秋只因为院子里载满了的红叶,秋天一到,院子里便是一片鲜红,倒也成了一处景致。

      两个月前,唐雪来时便是看中了这点,于是索性就在知秋院住下了,可惜今年却意外的反常,明明已是初秋的季节了,可红叶却是一点泛红的迹象也没有,这让唐雪有些小小的失落。

      这会儿,娇俏的佳人正趴在案边,死死的看着那些红叶,似乎这么一瞧那树叶便会红了一般,呆呆的样子让刚进院子的唐柳忍不住的笑了。“丫头,别瞪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唐雪闻了声,一下就跳了起来,跑了过去,偎在了唐柳怀中撒娇,“姑妈,为什么今年的红叶还不红,往年的这个时候都是红成一片了的。”

      唐柳笑了笑,捏了捏唐雪的脸,“丫头,这其后可是说不准的,别再看了,说不定它明天就红了呢。”

      唐雪不信,挣开了唐柳的手,揉了揉脸,满脸的不高兴,“姑妈骗人,我都守了两个月了,它不也没红吗?”

      唐柳戏虐的笑了笑,爱怜的拍了拍唐雪的头,“丫头,若是无聊就去落晖院走走吧,刚刚我看到风儿似乎也去了呢。”

      一听说司马凌风在那儿,唐雪再也坐不住了,由着唐柳调笑也不反驳,只拉着那人便往落晖院走。唐柳也由她拉着,只是不时的调笑两声,直弄得唐雪羞红了脸,瞪大了眼。

      刚一踏进落晖院的大门,便看见莲音静静的守在那里,而院子里这是不断的传来几声争吵嬉戏的声音。唐雪好奇的探个头去看,就只见司马凌风笑得格外的欢畅,且不时的与水玉说着些什么,二人面前摆着一了棋盘,因为距离不远,所以唐雪清楚的看到了棋盘上密密麻麻的黑白子,这番局面显然又是平局了,原本是想要进去的人却突然顿住了脚步,不是不想进去,而是看着不远处的那二人,唐雪突然觉得有一种插不进去的感觉,这让她有些莫名的心慌起来,于是便越加的不敢靠近了。

      唐雪和司马凌风下过棋,几乎都是以惨败收场的,于是对水玉也有些敬佩起来。唐柳站在一旁,一边观察着那二人的情况,一边留意着唐雪的反应,她下了注,可惜这场赌局她才是庄家,所以筹码自然也只能握在她的手中!

      藏起了眼中的一丝阴霾,唐柳又恢复成了码了和善的当家祖母形象,略微疑惑的看着止步不前的唐雪,疑惑的问道:“雪儿,怎么不走了?”

      唐雪回了神,赶忙摇了摇头,犹豫了半响这才又拉着唐柳离开了。

      水玉淡淡的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心中空荡得紧,也不知现在风月怎么样了。这么一分心,这一局原本是平局的却硬生生的被司马凌风给救活了,水玉顿时丧失了领地,几乎被吃掉了一半的子。

      看出了水玉的分心,司马凌风淡淡一笑,没再继续,只是亲自收了棋,又安慰道:“放心吧风月不会有事的,她的武功不错,一般人伤不了她的。”水玉点了点头,微微安了心。

      出了院子了唐雪二人则不是那般悠闲了,唐雪一路都嘟着嘴,一幅不高兴的样子,可为什么不高兴,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唐柳原先还会追问两声,可瞧着她皱眉的样子也有些不忍了,再怎么说毕竟是亲侄女儿,看着她看过也是免不了的微微心疼。

      正准备叉开话题,唐雪侧了脸,看着唐柳,满脸疑惑之色,“姑妈,二哥哥喜欢玉姐姐吗?”

      唐柳一怔,这话问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希望风儿在意那人,可是喜欢,似乎她从未想过那些,若是真的喜欢,那么是不是就表示只要她控制了水玉便能控制住司马凌风了?

      半天没得到回应,唐雪以为唐柳也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开始自言自语。“……我就知道的,二哥哥都没见他笑得那么开心过……”

      唐柳闻言又是一惊,她越发的觉得矛盾起来,一边希望风儿能够在意那人,另一方面却又觉得会遭祸端……

      “姑妈,我都住了两个月了,再不回去爹爹该担心了……”这一声低喃唤回了唐柳的神智,唐柳有些木纳的点了点头,唐雪又是一阵失落,连姑妈也不挽留她了呢……

      唐雪的离开有些匆忙,次日一早当马车已然停在屋外时,唐雪才开了口向众人告辞,司马凌风微微诧异,可也只是淡笑的两声,嘱咐着路上注意安全便没再多说,二夫人则是又递了一张方子过去,唐雪接过,满脸的感激之色,想来应该是药方吧。唐柳是早已知情的,拍了拍唐雪的头,只派了护卫随行便先行离开了。

      唐雪也不在意,她懂得,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的就是送行。就在这时,司马砚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是刚起床的样子,带着股慵懒的味道。二夫人满脸的不悦之色,水玉和唐雪忍不住笑出了声,司马凌风生为兄长,也只是上前拍了拍他的头,没有任何责备之意。

      “丫头,这么今天就走了?”

      唐雪笑了笑,拉着水玉的手却对司马砚说道:“二夫人给了方子,想快些给爹爹送回去。”

      这是在尽孝,没有人能去挽留的。

      司马砚笑了笑,笑容干净,“那丫头得了空再来玩吧。”

      唐雪点了点头,看着对面的两兄弟,然后拿着水玉走到了一边,“玉姐姐……”

      “雪儿路上要注意安全,知道吗?”水玉笑得温和,对这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她是很喜欢的,更何况这人身上有她过去的影子,感觉就像是妹妹一般,这样一别只怕是后会无期的,不由得有些难过起了。

      唐雪笑着很郑重的点了点头,“玉姐姐,好好照顾二哥哥哦。”言罢还不等水玉反应便逃了开去,跑到了司马凌风身边,“二哥哥,让玉姐姐搬到知秋院去住吧,等枫叶红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可好看了。”司马凌风笑了笑,看了水玉一眼点了点头,于是唐雪便上了马车,渐渐远去……

      眼看着马车渐远,二夫人率先回了屋,剩下的三人驻足远视,隔了好久,水玉才淡淡的问道:“风月红了,是什么颜色?”

      司马砚仍旧看着远处,笑得风清云淡,“知秋院的红叶每年秋天都会变得血红,一大片连在一起,很美丽的。”

      水玉顿了顿,最后笑开了,“二公子,我能搬去那里吗?”

      司马凌风点了头,当日下去,水玉便搬去过去了,只是院里还只是一片翠绿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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