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刑侦]》云深君

83、模仿游戏14

　　如果让秦慕鸳用一个词来形容被害者丁未的父亲丁强，她会用智慧两个字。

　　不是丁强有多高的学历或者多深的学问，而是通过言语的交流，丁强给人的感觉，无不透露着一种睿知通达的智慧。

　　秦慕鸳再一次打量了一遍坐在轮椅上的丁强。

　　他坐在自制的破旧轮椅上始终挺直着背脊，双手自然的放在双膝上，面露哀色，坦然的看着她。

　　整个人极瘦，穿着一件十分宽松的灰蓝色旧夹克衫，黑色布裤，一双手工扎的布鞋，头发不长不短，但整洁，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面色有些苍白，双目赤红但眼神明亮，眼角有许多细纹，想来爱笑，眉骨略高，眉毛浓而黑，鼻子高挺，轮廓清晰。

　　秦慕鸳想，若是再年轻些，定算得上是个俊朗的男人。

　　“你的腿是？”

　　见秦慕鸳看着自己残废的双腿丁强也不觉得自卑，他平静的回答：“两年前在工地上摔断的。”

　　秦慕鸳知道他们一家都住在桥洞里，心里生了几分同情，多问了一句：“你这属于工伤，工地老板没有赔钱吗？”

　　丁强有些诧异秦慕鸳会问这句，他平静的陈述，语气里没有一丁点的抱怨：“小工程，老板也没什么钱，知道我出了事立即就赔了十万块，不过这腿在医院耗了不少钱，药没少吃针也没少打，也没什么用，只能走两步。”

　　“丁未是你腿伤了后辍学的？”秦慕鸳问。

　　“这孩子心思重，想省钱给我看病，又不忍心让他奶奶扛起家里的重担就退学了，平时帮着他奶奶做一点家务和到周围捡垃圾卖废品。”说到丁未时丁强眼眶微红，他低头，放在双膝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偷东西的？”

　　“大概一年前吧，他跟着几个年纪比他大些的孩子成天混在一起，时不时就拿一些钱回来，起先我没注意，后来见他给的钱越来越多才发现他跟着那几个孩子在偷东西。”丁强沉默了许久，接着说，“小未虽然做过错事，但他很听话，你同他讲了，他就会改正，绝对不会再犯。”

　　“他走时我同他讲，我们可以身体贫穷，但不能连心也跟着贫穷。他还点头来着，我也不知道他明白了没有。警官，小未说他是去给人跑腿，赚个跑腿费，你知道吗？”

　　“他才十六岁，他是为了养我们这个家啊！”丁强说着终于情绪崩溃，眼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秦慕鸳抽了纸巾递过去，并没有打断丁强的叙述。

　　“我和他讲保尔柯察金的故事，让他不能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能放弃。警官你看见他的手没有，直到死他在努力逃出蛇坑，他做到了，他没有放弃，他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我应该为他感到自豪！”

　　在警方找到丁强他们时就带他们去见过丁未的尸体，丁未的一只手始终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势，直到死他都在努力从蛇坑里逃脱。

　　但死神就站在他面前，他没有逃脱的运气。

　　“丁未是几点离开的？”

　　丁强将纸巾捏在手里，用衣袖擦掉脸上的眼泪，平复好情绪才回秦慕鸳，“八点过一点，他听完电台的《音乐之声》后走的。”

　　“他有说是给什么人跑腿吗？”

　　丁强摇头，只恨自己当时没有多问几句。

　　“他经常给人跑腿吗？”

　　“一个月有几次。”

　　秦慕鸳想了想，虽然觉得丁强不一定知道，还是问了一句：“丁未有提过张丞这个名字吗？”

　　丁强摇头，然后猛的反应过来双目如炬的望向秦慕鸳，“是这个人害死小未的？”

　　秦慕鸳没有正面回答丁强的问题，“案件还在调查中，有进展我们会通知你的。”

　　丁强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慕鸳，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丁点肯定的回答，然后他失望了，他没能从秦慕鸳的脸上看出任何他想要的情绪和表情，他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掩饰下所有暗藏在清明眼眸里的汹涌波涛。

　　“秦博士，被害者的奶奶醒了。”警局的同事敲了敲休息室的门，小声的告诉屋里的人。

　　秦慕鸳起身，“我推你过去。”

　　丁未的奶奶一到警局看见丁未的尸体当场就哭晕了过去，一直在休息室里躺着，这会儿才醒过来。

　　丁强没有拒绝，任由秦慕鸳将他推倒另外一间休息室里。

　　丁强没能从警方的口中得知害死丁未的凶手，他做好了口供便和母亲一起离开警局，警局的人要送他们，他主动拒绝了，说是想散散心，警方也不好勉强他，只让他有事打电话到警局。

　　丁强由他母亲也就是丁未的奶奶一路推着沿着繁荣的人行道走着，车轮在光滑的柏油路上一圈一圈的转动，高大的树木缝隙里不时透露几许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丁强眯了眯眼睛，看到路边一家网吧，他按住车轮，声音嘶哑。

　　“妈，推我去那里。”他指着网吧，心里始终记着秦慕鸳说到的那个名字。

　　丁奶奶面容憔悴，整个人好似游魂一般恍恍惚惚，但她记挂着儿子，勉强打起精神将丁强推到网吧里。丁强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纸币，然后用身份证开了一个小时的网。

　　他让网管帮着打开了电脑，十分不熟练的登录了搜索引擎，用手指在键盘上一个一个字母的戳下张丞两个字，网吧网络飞速，不过一秒便展示出他的搜索结果。

　　他盯着网页上每一个叫做张丞这个名字的词条，认真的记下他们的身份等等信息。

　　想了想又输入了有关丁未被害案件的一些词汇，这次展示出来的信息要多很多，最上面的一条消息就是今早的新闻，丁强点开链接默默的将所有报道都看完，大概理清楚了丁未被害的经过。

　　他跟着新闻报道又搜索了一些信息，然后突然弹跳出来一个网页，页面上一只蓝色的鲸鱼不停的游来游去，丁强左右看了一眼，鬼使神差的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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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罗雯瑶坐在审讯室里十分焦急，不时的看手表，她既怕在警局里待久了电视台里关于她被警察带走的消息以讹传讹得越发离谱，又惦记着从警方嘴里知道的连环凶杀案，指望着回去就做个轰动帝都的爆炸性新闻，从此扬名立万。

　　她最后一次看了下手表，猛的从椅子上坐起来，疾步都到门口拉开门，冲外面的警察叫道：“我知道的都说了，可以走了吗？”

　　守在门口的警察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程序化的回她：“你等着，通知你可以走了才能走。”

　　罗雯瑶真的是一分钟都等不下去了，她看着警局里来来往往飞快走动的警察们，脑子里不断闪现她这起新闻播放后的轰动画面，她只觉得有一只猛兽拼命的抓挠着她的心口，促使着她赶紧离开警局，回去完成她震动帝都的大炮仗。

　　“来人啊，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叫律师！你们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关着我！”罗雯瑶不停的大叫。

　　“你先别叫了，我去问一下。”守在门口的警察被罗雯瑶叫得脑袋炸裂，妥协道。

　　另一边会议室里案件相关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张丞家里没人，小区的监控显示张丞昨天下午离开后就再没有回去过，我们搜查了他家，家里经过严格的整理，没有一点生活气息，就像是样板房一样。而且江博士让我们找的指纹、头发等，我们仔细检查了这个房子也没有找到。”负责搜查张丞家的警察说道。

　　“张丞在晨星的办公室也是一样，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头发等可以追查个人身份信息的东西。”

　　“但是昨天送来的笔迹经过鉴定其中有一张和凶手信件上的字迹有99%的相似度，可以判断是同一个人所写。”鉴证科的人说。

　　“那就是说杀害8名被害者的凶手就是张丞了。”张智振奋道。

　　“可以这么说。但是他的行为模式太奇怪了，先是写信到警局主动将前面7起案件串联到一起帮助警方并案，然后又放出新闻，直接将自己的身份公布出来，他是希望我们赶紧抓捕他吗？”顾停皱眉，觉得他们现在就是被凶手牵着鼻子在走。

　　“是很奇怪，而且张丞特意清除自己的痕迹这一点也很奇怪。”李伟看了一眼还在冥思的江斯年，也猜到了江斯年心里的怀疑。

　　“正常来说凶手清除各人痕迹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但凶手已经主动公布的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就显得他这一举动十分的多余，除非……”李伟没有说完。

　　除非凶手还有一个身份。

　　不然就说不通为什么在张丞办公室和家里都找不到一丁点指纹和头发等生活痕迹。

　　但这样推测也有了新的疑惑。

　　是凶手不是张丞，还是张丞有另外的身份？

　　感觉说出来会将人绕晕。

　　“张局，罗雯瑶吵着要走，问什么时候能放她走？”看守罗雯瑶的警察敲响会议室的门问里面的张智。

　　张智看向言禹。

　　“不能放她走，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她。”江斯年回过神大声道。

　　“她是背叛者，第九狱关押的就是犯下背叛罪的人。”

　　“她已经叫了律师。”站在门口的警察犹豫道。

　　“能拖一时就一时，实在不行多安排几个人跟着她。”言禹沉声道。

　　警方确实没有理由扣押罗雯瑶，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也只能多安排几个警察24小时严密保护。

　　“重新查一遍张丞这个人，再筛选一遍全市的道路监控，在帝都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言禹起身看向众人，不管张丞的目的是什么，他们都会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