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刑侦]》云深君

69、孤独的野兽30

　　韩乘讶异，想到何睿知低头在言禹耳边轻说了几句，言禹点头，他便转身出了办公室去叫一直陪着韩惠子的何睿知。

　　惠子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除了睡太多现在神经有些亢奋外其他没任何毛病。

　　但何睿知却是被吓得不行，寸步不离的守着惠子，于是两只连酒店都没去，老老实实的蹲在刑警队的休息室里。

　　韩乘推门进去就看见何睿知在看书不时瞥一眼惠子，而韩惠子开着麦在玩游戏，笑得像朵喇叭花。

　　韩乘扶额，对于韩惠子的心大表示由衷的佩服。

　　“何睿知。”

　　韩乘一进来，何睿知就注意到了，她现在有些草木皆兵，只要有人靠近她就本能的警惕起来。

　　“韩老师。”韩乘现在没在大学任职，但何睿知习惯叫他老师，表示自己的尊敬。

　　“我记得你想做一名法医？”

　　何睿知点头，不解的看向韩乘。

　　“跟我来。”韩乘招手将何睿知带到会议室，路上和她说明了缘由，“陈警官的问题，我想请当事人来回答会更好。”

　　说完韩乘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以示鼓励，“好好表现。”

　　何睿知看着会议室里坐得满满的一办公室人，面上表情不变，但手心里却全是汗水，她推了下眼镜，先在心里打了一遍草稿才缓缓的开口道，她声音清脆，咬字清楚。

　　“关于我从冒菜店那节手指判断死者死亡时间在72小时之内的原因如下：

　　1，手指骨节短而纤细，男性手指骨节一般较粗，骨头会偏大，所以我判断受害者为女性；

　　2，手指的切口面整齐，有明显出血点，可以判断这节手指是被菜刀一类的工具切断，而不是整节手指煮烂后断裂开的，因为手指是小拇指的第二节，也可以排除是厨师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指；

　　3，我闻那节手指，虽然经过高温蒸煮和香料的调味，但是手指还是能闻出臭味，根据现在的气温来判断，凶手没有将尸体进行冷冻储藏从而导致尸体开始腐烂，一般在人死后24-72小时内，由于我们体内存在大量的细菌，富含蛋白质的各内脏开始腐烂，胰腺开始消化自身，尸体会开始散发臭味；

　　4，如果被害者的死亡时间超过三天，尸体的腐烂程度应该会更重，但手指经过高温蒸煮手指上的皮肉没有脱落，我算过老倪冒菜店高汤的熬制时间和火候，方向推算回去可以判断手指在未蒸煮前的状态，符合72小时内的死亡的尸体状态。

　　所以我才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在72小时内，当然如果有丰富尸检经验的法医应该不用我这么麻烦，他们更能快速的判断死亡时间。”

　　何睿知说完自己的分析，陈山追问了一句：“小姑娘还在上学？”

　　何睿知回头看了一眼面露肯定的韩乘，点点头，“我在帝国理工读研二。”

　　陈山笑了下，推推坐在他旁边的李勇，“队长，这小姑娘我看着不错，老贺那不是成日念叨着缺人吗，让他收了呗。”

　　李勇打量着何睿知从她进来到现在的行为都令人十分满意，再加上之前韩惠子失踪一事，她处理事情的反应也非常不错，李勇从韩乘叫她进来讲解就约莫猜出了几分他的目的，点点头，还是问了何睿知一句：“小姑娘有兴趣到我们警队法医室实习吗？”

　　何睿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快速的点头，“我有！”

　　确定了何睿知的事会议室里继续关于案件的复盘会。

　　其实4起案子基本已经整理清楚，只是有关李静婷杀害的受害者人数目前无法确认。

　　根据汪正奇的交待，他从李静婷那里每次购买的尸体都是没有头的，且尸身都不完整，让他也无从辨认死者的身份。

　　他对从李静婷那购买的尸体都有记录，一共有27具，全部为男性。

　　警队的人将整个养猪场都翻了一遍都没有查找任何有关被害人的线索，就好像经过数据模型筛选出来的1另外97名失踪者凭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尽管他们都深信这些失踪与李静婷有关。

　　但没有证据，就无法将这些失踪者与养猪场谋杀案并案。

　　“周长喜那边情况怎么样？”言禹一直让宋玫注意周长喜的情况，同样都是何风吟7号实验室的实验体，身为3号实验体的周长喜也面临着被实验室清除的危险。

　　但现在他们没法确认李静婷笔记本上的‘清除’是通过什么方法去完成，只能严密的将周长喜监控起来，时刻注意他的动向。

　　“关在审讯里，一直很安静，没有任何异常。”宋玫时刻看着周长喜审讯室的监控。

　　言禹凝眉，总觉得教化场的人不会轻易的将证据留在他们手里。

　　忽然言禹和李伟的手机都同时响了起来。

　　言禹点开信息，是一份冯约翰传来的DNA对比图，从汪正奇家密室发现的半具尸体的DNA经过他强大的四台计算机同时比对，结果和南沙市老倪冒菜店失踪的倪国平的DNA吻合。

　　言禹将结果发送给李勇，“汪正奇家半具尸体的死者身份确认了，是老倪冒菜店的倪国平。”

　　李勇拍了下桌子，有些急迫：“好确定了一个，剩下的要不我们再把李达审一遍，我就不信李静婷在养猪场里杀了这么多人，他会一点都不知道。”

　　“可以试试。”其他也附和。

　　言禹他们却不认为能从李达嘴里知道什么有用的线索。

　　从李静婷的谨慎程度来看，她必定是确认屠夫不会发现才会去猪圈里杀人，而且屠夫不是个仔细的人，还有嗜酒的毛病，就算是李静婷有遗漏什么，他也不会有怀疑。

　　“言科长，你说李静婷是怎么处理那些被害者的尸体的？汪正奇只交待了27具，其他人的呢，还有那些被害者的头她是怎么处理的？埋到附近的山里还是干脆丢到粪坑里？”陈山疑惑，按理来说这么多的尸体，要处理起来不被人发现是很困难的。

　　言禹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旁的江斯年已经兴奋的插嘴道：“猪是杂食性动物。”

　　“嗯？”陈山没明白江斯年的意思。

　　顾停他们一看江斯年那兴奋的小模样就知道他又要开启‘小天才知识课堂’了。

　　“和人类一样既吃植物性食物也吃动物性食物，这种以植物性和动物性食物为营养的习性称为杂食性，也叫泛食性。比如：猪、狗、老鼠和熊等都属于杂食性动物。”[1]江斯年说得很快，眼睛亮晶晶的，怕陈山他们不能明白他还举例说明。

　　“李静婷属于控制欲很强的连环杀人犯，她的反侦察能力极强，而且作案手法十分谨慎，虽然芙蓉山的面积很大将尸体埋在山里是一种选择，但不可控的因素太大。养猪场饲养了几百头家猪，要分食掉一百多具尸体是很容易的，而且尸体经过猪的消化就抹杀掉了她所有的犯罪证据，这才是真正的控制。”

　　江斯年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接连响起呕吐声。养猪场的猪肉在全市畅销，天知道他们有没有吃过养猪场的猪肉。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陈山忍住恶心问道。

　　一直盯着手机看的李伟看了他一眼说道：“也不见得。”

　　他起身将手机和投影仪连接起来，然后将手机里的视频投放到银幕上，视频是一段边潇潇的现场直播。

　　她和电视台的一群人站在农家乐后山的垃圾堆前面，身后是南沙市环保部门的人和一群工人，推土机将三米多高的砖墙推倒，入目是一座宏伟的垃圾山，工人和机器不停的将垃圾挖到垃圾车里，垃圾堆里除了厨卫垃圾还有一些衣服、鞋子等等、新旧不一，饱受风雨的洗礼。

　　“这段视频怎么了？”众人一头雾水。

　　李伟将视频暂停，走到会议室前面的视频前，用手指着一个工人铁锹里的一双鞋子道：“这双鞋子和一年前失踪的张恒失踪时穿的鞋子一样，还有这件蓝色的卫衣。”

　　他将视频往后倒退了十几秒然后暂停，指着垃圾堆里的一件蓝色NY刺绣连帽卫衣说道：“这件卫衣和半年前失踪的李茂存失踪时穿的衣服一样，还有这里……”

　　李伟拉动视频，从这段五分钟的视频里找出了五件属于不同失踪者失踪时穿的衣物。

　　“出现一件或者两件可能是巧合，但是不可能巧合这么多。”李伟想了很久苏陌归走的时候说的话，她说让他感谢边潇潇帮的大忙，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看起来像在说数据建模的事，但又像是另有所指。

　　直到他收到了这段刚刚苏陌归回复他的邮件。

　　他反复将这段视频看了几十遍，最后才从垃圾堆中发现这些曾经出现在失踪者上的衣物。

　　“我去！”

　　言禹和韩乘都看向李伟，对他能从一段视频里发现这些失踪着穿的衣物露出赞赏的表情。

　　只有记住了所有失踪者失踪时穿过的衣物他才能从这段视频里找到线索，不得不说李伟确实是一个非常仔细的刑警。

　　“芙蓉山是禁止明火的，我检查过养猪场煮猪食的锅，使用的都是电锅，整个养猪场都没有明火，尸体李静婷可以分尸喂给猪吃掉，但是衣服和鞋子这些并不能。如果她要放火烧掉必然需要明火，在山里烧火十分容易引起人注意，所以要怎么处理被害者的衣物成了关键。”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农家，不要让环保的人将证据都运走了。”李伟一拍桌子，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赶往农家乐去。

　　*

　　农家乐的垃圾委实的多，整个警队的人连着清理农家乐垃圾的工人一起清了三天才从大山一样的垃圾堆里找出属于失踪者的一共112双鞋子，衣服89件。

　　最后确认失踪者一共119人。

　　芙蓉山连环杀人案结案。

　　谢丹丹因为抢救及时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房，李伟带着唐冰去给谢丹丹做笔录。

　　经过警方对火锅店后厨监控录像的重新对比，终于在监控中发现了一段异常。

　　在谢丹丹失踪的当年早上她曾经提过一袋子肉到后厨，但最后她离开时却没有带走。

　　李伟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都缠着绷带的谢丹丹，语气依旧是淡漠的，做刑警很多年，让李伟学会了客观去看待生活中的每一个人。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不是完美的，每个人都存在着自己的优缺点，有的人斤斤计较小心眼却会给流浪猫狗喂食，有的人热心公益帮助了无数孤儿却抛妻弃子。

　　正因为看过太多这样的人，所以李伟才始终坚持用客观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个人，不对案件的受害者和凶手投入私人的感情，才能不被感情误导做出错误的判断。

　　“你能说话吗？”李伟问她。

　　谢丹丹还戴着呼吸机，面色纸一样的苍白，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她点点头，让守着她的父亲将病床调高一些让她坐起来，摘下呼吸机。

　　李伟将唐冰审问，他在一旁做辅助，有遗漏的地方再补充。

　　“你提过一袋肉到凤仙居火锅店的后厨是吗？”唐冰是第一次做主审，有些紧张，她拿着笔和本子，一边提问一边将谢丹丹说的话记录下来。

　　谢丹丹想了想点头，声音微弱，“是李静婷给我送的新鲜猪肉，我拿去给我男朋友的，后来走得急，忘在后厨了。”

　　谢丹丹记下，继续问她：“李静婷经常给你送新鲜猪肉吗？”

　　谢丹丹摇头，“也不是，只有她顺路过来的时候会带一些给我。”

　　……

　　唐冰又问了几个问题做好最后的笔录，见谢丹丹面色十分憔悴也没有再打扰和李伟一起告辞离开。

　　“我只是想要到钱给我男朋友创业，让我爸认可他，我没想过伤害她，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李警官，我是不是做错了？”忽然谢丹丹叫住他们，她看着李伟和唐冰，满脸的泪水。

　　李伟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

　　错还是对其实谢丹丹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她用刀割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怪她，真的，我一点也不怪她……”谢丹丹还在说，但已经没有人再听她说了。

　　等谢丹丹身体好些了她也将以勒索的罪名接受法律的制裁。

　　随着农家乐垃圾山的曝光和易乐的事故，易氏集团股票大跌，市值缩水了大半，易太太正式向法院申请和易乐离婚，全面接管易氏。而易乐因为易家人的坚持，将永远在医院的重症病房插着呼吸机靠着营养液活着。

　　李达被证实确实没有参与李静婷的谋杀案被释放，周长喜和汪正奇都被判刑关押到南沙市铁山监狱，押送的车从看守所一直开往铁山监狱。

　　汪正奇和周长喜戴着手铐脚铐分别坐在监狱车的两边，两个端枪的狱警坐在靠车门的位置，加上前面主副驾驶位上的两名狱警，车上一共有四名狱警。

　　铁山监狱位置十分偏僻，是南沙市的重型犯监狱，沿路过去全是弯弯曲曲的山路，山路崎岖陡峭不平，车身摇摇晃晃，车里的人也跟着左摇右摆。

　　“砰——”

　　砰的一声，车子猛然停了下来，汽车的前面两个轮胎都被尖锐的石子扎破，主副驾的狱警下车换轮胎。

　　“喂，大哥你被判了几年？”汪正奇瞅了眼外面，两面都是山壁，坐了大半天他有些难受小心的挪动了下屁股，问对面坐着的周长喜。

　　“不许交谈。”旁边的狱警狠狠瞪了一眼汪正奇警告他。

　　汪正奇撇撇嘴，小声的嘀咕，“不讲就不讲，我就不信能憋死我。”

　　他话音刚落，押送车的后车门被一群戴着贩毒面具的黑衣人打开，不等两名端枪的狱警反应，一阵浓烈的白烟便将几人迷倒。

　　领头的黑衣人跨过两个狱警的身体走进车里，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只针管，往周长喜的脖子一扎，将针筒里的液体全部推动进他的身体里。

　　注射完药液黑衣人重新将车门关好，然后迅速的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过了半小时押送汪正奇和周长喜的狱警都悠悠的转醒，他们检查车内的犯人，确认他们都在且没有异样才继续前行。

　　*

　　边潇潇接连报道了农家乐垃圾山和南沙市连环失踪案的两起节目，直接将电视台收视率推向了新高。

　　晚上电视台的一帮同事闹着要开庆功宴，边潇潇得了领导的表扬大手一挥便带着节目组的同事去吃大餐，然后去KTV唱歌。

　　SCI的人已经离开好几日，警队破获了这起大案得到了局长的嘉奖，整个警队的人都出去聚餐了，李伟有些不合群，这种很多人的聚会他基本都不参加。

　　宽敞的办公室里只坐了他一个人，冷白的灯光照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显得有些憔悴，为了失踪人口的案子他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睡好了，尽管现在案子破了他还是仔细的将整件案子从头又梳理了一遍，做好详细的案件总结。

　　这是他的个人习惯，不管案子大还是小，他都会仔细的将案子在过一遍，以防遗漏重要线索。

　　不过今晚他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脑子里一直在想言禹走时说的话。

　　他放下笔，拿起桌上的大瓷缸去饮水机那泡了半缸咖啡喝了精神才好些。

　　“叮……”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新的信息提示。

　　李伟看了眼是徒弟唐冰发来的，他点开，是一段视频，看环境应该是在KTV，声音嘈杂，画面五光十色，李伟正准备退出来，视频调转了方向，拍到了站着电视机前拿着话筒的边潇潇。

　　周围嘈杂的声音静下来，视频里只能听见边潇潇的歌声。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无袖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双手捧着话筒，静静的站在那里，声音清冷而沙哑，莫名的让人伤感。

　　她唱：

　　等待着你

　　等待你慢慢的靠近我

　　陪着我长长的夜到尽头

　　别让我独自守候

　　……

　　你知道这一生

　　我只为你执着

　　管别人心怎么想

　　眼怎么看 话怎么说

　　……[2]

　　李伟反复的将视频看了十几遍，听着边潇潇的歌声怎么都再看不进去案子。

　　夜深而宁静，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边潇潇的歌声不停的重复，回响。

　　过了许久李伟又收到了一条唐冰发来的信息。

　　唐冰：师傅，如果你不能接受潇潇姐，那么就让她彻底死心吧。

　　李伟退出信息，看着视频里边潇潇哀伤的脸，良久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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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参考杂食性动物百度百科。
[2]：选自周迅《一生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