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一生》泡米

35、第35章

　　在埋葬了公公后的那年的春节整个家里都过的比较郁闷。婆婆也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很多，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如今这老伴都先离她而去了，感觉活到很是没劲。

　　两儿子就怕他们的娘会想不开，就时常劝解她。而陈月琴也时常领着念恩上老宅去，有时候，她要去干活了，就把念恩留在那里陪婆婆。

　　原本她想着让婆婆住她们家的，反正她家里也只是一大两小三人，在加一个婆婆也不算多。可婆婆却不愿意，说要是她走了，老头子回来就找不到人了。于是她只能时常带着念恩去，好在念恩也懂事，就算她去干活了，他依旧会乖乖的陪着奶奶。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渐渐的婆婆也不再像公公刚过世那会儿，整个人好似很没精气神的，给人都感觉就好像也要跟着去了似的。只是那身体就大不如从前那样健朗了。

　　那一年的九月，陈月琴把念恩也送进了学校。看着他背着书包开心的拉走姐姐的手，一起去上学，她这做娘的心里就觉得非常的满足。

　　在念恩读两年级，文秀三年级的时候，婆婆还是因为对公公的思念过度也走了。那时候，有段日子里，常听到她念叨着三儿，有时候还会一直盯着院门口看。两儿子也知道她想小三了，于是就跟她商量着，要不就去城里把三弟找回来让他见一面。

　　可是她摇头了，一辈子都非常听公公话的婆婆，就算想儿子想的狠，也不敢违背老爷子临死前的话。就这样她带着极度的思念跟遗憾去找老爷子去了。

　　这两年里，接连送走了家里的两个老人。让陈月琴的心里很是惆怅，人为什么会要死，生与死就只在一瞬间。

　　时间没有因为死去的人而停留下脚步，日子也依旧还是要过着。

　　翻过寒冷的冬天又是一年新，这一年可以说是苦难年。村子里不再分粮了，开始分发粮票，家家户户都用粮票上村子的食堂里打饭吃了。

　　满成年人按每月三十五斤的粮票发放，而不满十六岁的孩子都只得十五斤的粮票。年老的，或者无法干活的也只得二十斤的粮票。就这点，不精打细算的吃，肯定是每月都要饿上几天。

　　半大小子吃穷爹娘，这话可不是瞎说的。就这些还够不上劳动力，但吃的一点都不比壮劳力少的小子，可是为难死一家子的人。可又不能不给他们吃饱吧，再说谁家没有那一个，两个像这样的小子。

　　于是家家户户就把从食堂里打回来的饭或粥，（基本上都是打粥回家的，除去个别家里人口少，饭量也小的人家能吃上干饭。要知道当时可是一斤粮票可以打八斤的粥，那粥几乎薄的能照出人影来。要是换干饭的话，那就是两斤。平常就一个劳动力一顿都能吃光。）再加水或者家里菜地里有那菜的放点进去从煮。

　　就这么一日度过一日，只盼着来年能好过点，至于没菜的时候，田里的草能吃的也可以加进去。在那时候几乎没有哪家没吃过草的。这草有的还是味道不错的，有的就比较难吃了点，但对比起不吃就都饿着的事来说，在不好吃但它抵饿啊！

　　吃的少，但活却没变少依旧跟往年一样。那时候，人们都不盼着村子里的结算了，都想着用拿钱多换些粮，就是玉米，红薯这些能吃饱肚子的多给些。

　　也是在这最苦的一年里，张爱民回来了。陈月琴还记得那天他回来时的场景，那时真是秋收最忙碌的季节。村子里能动的几乎都在田地里忙着收粮，就连一些没去上学的也都在地里帮着捡拾遗落下来的稻穗。

　　陈月琴正忙的满头大汗，虽说秋日的阳光没有夏日那么炎热，但还是依旧晒得人们脸色红彤彤的。

　　“月琴，月琴。你家来人了”岸上有人对着田地里一群忙碌的妇女叫的。

　　“月琴，听到了吗？说是你家来人了。”一起干活的一妇女对着一旁正干的很卖力的陈月琴说到。

　　陈月琴捆好手中的一捆稻，抬手用衣袖擦了一下流淌下来的汗，茫然的看向一旁跟她说话的女人。

　　“哎呀，你看你。还傻愣着干嘛，不是说你家来人了吗？赶紧的回家去看看吧！”

　　：家里来人了？这时候会有谁来，爹娘他们现在也都忙着，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想到这里陈月琴心急如焚了，回想起当初在她哥出事倒的时候，也是……

　　她急急忙忙的往家里赶，一路上就感觉自己的心跳的特别的厉害，好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等到她火急火燎的赶回家时，就看到自家门前有好几个男人站在那里，在他们都手里还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还躺着一个人，这是……？

　　看那身形是个成年男子，可自己家里根本就没有成年男子啊！不会是找错人家了吧！

　　陈月琴有点疑惑了，等她才走进也还没看清那担架上的人时，就听到其中一人问道“你是陈月琴？”

　　陈月琴茫然的点了点头。

　　“那就行，我们受人所托这算是把人给送到了。”来人松了口气说到。

　　这究竟是谁呀？是谁让他们送来的？陈月琴仔细的看了看那担架上的男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出那是张爱民。

　　怎么去城里把自己过成这样子，简直跟以前大变了样。不仅皮肤黑了不少，人也消瘦的很，胡子拉杂的就跟个老头似的，此刻的他禁闭着双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觉得无脸见陈月琴。

　　“那个……他这是怎么啦……？”陈月琴小声的问道。

　　“腿断了，不过已经给绑好了。不过估计就是好了也是废了。”回话的人摇了摇头惋惜的说到。

　　“那……那怎么不见他的婆娘呢？”陈月琴期期艾艾的问道，看这架势难不成还想让她伺候来着？

　　“他婆娘……就是她婆娘让我们送这里来的，她还说什么现在把他还给你，以后她就不欠你了……”来人替大妞传了话。

　　：还给我？拿去用的时候可是个好手好脚，如今这成了破破烂烂的就还回来了，当自己是收破烂的啊……陈月琴很想让他们在抬回去，如今她已经根本就不需要了。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尤其是在看到那张爱民虽然是闭着两眼，可那眼角不时流下的眼泪，就更加说不出来了。

　　唉……算了，何苦要去挣那口气呢！就当自己前世欠了他的，这世是来还债的吧！希望今世还清后，来世两人永不相见。

　　等陈月琴把门打开后，就让他们把人抬了进来安排在了东厢房里。原本这个房间她已经给念恩住了。男孩子大了，总不能再跟她们睡一起了。就是文秀，她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另搭了张床分开睡了。

　　“那个，谢谢你们啊！走这么远的路把他送回来。”陈月琴对着那几人感谢到。

　　“没事，我们也是拿了钱的。如今人也送到了，也没我们什么事了，那我们这就走了。”

　　眼见着那几人就要走出门了，陈月琴想起了还有事没问，于是忙追出去问道“大哥，你们慢点，我想问一下。他那伤医生可有什么交代的。”

　　那几人摇了摇头都表示不知道，他们也只是负责把人送回来。至于别的那女人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交代的刚才也已经说了。

　　等那些人走后，陈月琴这才关上了门，迈着交沉重的脚步走进了东厢房。看着躺在床上的张爱民，她此刻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情很是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干巴巴的突出一句“你就在家里好好休养吧，有什么事可以叫我。”
　　煽情的话她根本就说不出来，要知道两人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过，更不要说从他走后了。

　　见张爱民即不睁眼也不开口回答，陈月琴也只能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想着也快要到中午了，家里还有点早上留下的粥，再去田里拔些菜，就帮他烧个菜粥吧！这年头能吃饱已经算是不错了，至于鱼啊，肉啊之类的那是根本就没有的，又不是逢年过节，祭拜老祖宗什么的，谁家会舍得买来吃。

　　再说了那时候什么都用票来买，肉有肉票，布有布票，鱼有鱼票，粮食有粮票。还分工业票，农业票……有些票是用家里卖了鸡蛋等家禽换的，有些则村子里发的，肉票，布票，鱼票之类的都是要等到年底的时候才统一发的，平时是根本就没有的。

　　就是嘴馋想吃点肉，你就算兜里有钱也买不到。除非你把家里养的猪卖了换票在买，在当时家家户户都养猪，那可是任务不养都不行。一户两只猪，等到年底的时候卖。或换钱，或换票。

　　家里养的猪跟鸡基本都是两个孩子喂养的，这让陈月琴省了很多时间。如今家里养了个病患，看来……等孩子们回来后，跟他们商量商量吧！毕竟那是他们养大的，随着孩子们渐渐的长大，家里有些事陈月琴都会拿出来跟他们一起商量着才做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