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一生》泡米

2、第二章

　　七家村是一个靠近大海的小村子，起初这里只有七户不同姓的人家，后来才慢慢的增多了起来。

　　只是来这里落户的都是从外面逃荒而来的，战争还没结束，为了活命，不得不远离家乡来到这偏远的地方安家落户。

　　这是一座就好像是被人遗忘的海中小岛，虽然没有战争的烟火，但也一片荒凉。一眼望去满地都是芦苇，随着海风摇来摇去。

　　起初这里可谓真的是一座荒岛，只是也不知道从哪一年起，岛上来了一批拖家带口逃荒而来的人，然后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然后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这里，因为他们来的早，所以都选择了在岛的中央安家落户。

　　再后来来这里安家落户的人多了，而此时岛中央的地方都已经被人落户掉了，于是就选择了离海岸不远的地方落脚了。

　　来到这里的人，都可谓算是白手起家，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住的房子要自己搭建，田地也要自己开垦。

　　当然来这里的人都是不怕吃苦的，毕竟都是一群过惯了苦日子的人。

　　砍了芦苇晒干后编制成篱笆墙，割了茅草晒干做屋顶。没钱买木头就用粗点的毛竹做柱子，就这样一间屋子给造成了。

　　刚开垦的荒地，还来不及长出粮食。没事，遍地都是野菜，在泥灶上做上满满一锅也能压压饥的。因为离海岸不远，所以还能等海水退潮后可以捡到各种鱼类，也算是给家里添了道菜。

　　此时的岛上还没有种植水稻，所以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以种植玉米，荞麦，小麦，高粱为主。

　　陈根生跟着他爹娘是第一批来七家村这里安家落户的人家，当时的根生还是个刚满三岁的孩子。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如今他都已经二十五岁了。不仅有了自己的土地，而且也已经娶妻并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儿子了。唯一值得可惜的是他爹也离开了这人世。

　　此时在陈家那三间盖着茅草顶的篱笆屋里，传出了一个女人压抑着的痛苦的声音。

　　屋外一个穿着无袖短褂，有着五六岁模样的男孩子，被太阳晒的红彤彤的脸上都是汗水，此刻正光着脚丫子，脸上是焦急又有些害怕的在屋子外面转着圈圈，不时的还支棱着耳朵听。

　　东屋里铺着蒲草的床上，一个大着肚子浑身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女人，嘴里则是咬着根短木棍，两手更是使劲的拽着两旁的绳子，而痛苦的声音正是从她嘴里跑出来的。

　　而在床的尾处，一个梳着光溜发髻的老太太，此刻脸上同样的也都是汗水。只见她蹲在女人的两腿间边是摇头边看着。

　　边上同样有个满头是汗的老太太，焦急又担心的小声问道“沙家大姐，怎么样了？”说完这话后，她又担心的去看了眼正痛苦的女人。

　　边上的老太太是陈根生的娘，而此刻躺床上正在生娃的是她媳妇。原本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只是今天一早根生媳妇出门时不小心绊了一跤，于是就导致了孩子提早出生了。

　　“哎呀！陈家妹子，情况好像不是很好。这都多长时间了，产道还没开全。这都已经是二胎了，不应该开的这么慢啊！”接生婆沙婆婆摇着头小声的说道。

　　“沙家大姐，你可一定要帮帮忙，让我儿媳妇平平安安啊！这个家可不能没有她。”根生他娘一听心里顿时惊慌失色，小声的哀求道。

　　根生跟美芳是从小一起长到的，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人从成亲到现感情一直都很好，而且根生还是个念旧的人，这点就跟自己一样。

　　万一今天美芳过不了这一关……根生娘实在是不敢想下去。

　　根生娘就尝到过，那种突然之间被人挖了心痛不欲生的感觉。就是如今虽然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那种感觉依旧记忆如新。要不是当时根生死拽着她，又拼命的喊她，说不定她早就追随着老头子的脚步去了。

　　夫妻，夫妻，先有夫才有妻。很何况两人可是从年轻的时候相扶相持的一路走来。虽然日子苦了点，可夫妻俩几乎从来都不吵嘴，就算有那么一次自己不高兴了，老头子也总是会让自己。

　　原以为怎么的也能相扶到老，却没想到会有这么突如其来一天，顿时让她感觉到天都塌下来了。

　　在他走后，自己就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缺了一块。她可不想根生也尝到这锥心之痛。

　　“娘……娘……”
　　床上此刻已经浑身湿透了的产妇，在忍过又一波疼痛后，一手松开了一直拉着的布绳，有些颤抖的拿掉了嘴里一直咬着的木棍，声音有些虚弱的喊道。

　　“哎，哎！”根生娘一听媳妇的喊声，忙颠颠的走了过去。

　　“娘，让海子把根生喊回来，万一我……”
　　刚才就算沙婆婆说的在小声，美芳还是听到了。要说她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毕竟她舍不得根生也舍不得孩子。可万一自己真的有个啥，她想在看看根生一眼，也跟他交代一下。

　　“不会有事的，你别胡思乱想。你放心，娘和沙婆婆一定会让你和孩子都好好的。

　　听娘的话，保存好力气。多想想根生跟海子，要知道他俩可是最不能离开你的。”根生娘忍着心慌安慰道。

　　“嗯……娘，我听你的。”美芳听了婆婆的话，眼里的眼泪混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起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的，毕竟她还有太多的不舍。

　　根生娘虽然嘴上是这么安慰媳妇的，但心里却依旧是担心不已。今天早上媳妇那一跤摔的，把她吓当时只顾着让海子去把沙婆婆给喊来帮着接生。

　　一时间给忘了要把根生也喊回来，要不是刚才媳妇说了要喊根生回家，她还一时没想起来。于是就听她隔着窗门格子说道

　　“海子，海子，去田里把你爹喊回来，就说你娘要生了。”

　　“哎。”院子里既害怕又担心的海子，在听到他阿婆说的话后，忙应声回道，之后又听他问道
　　“阿婆，我娘怎么样了？”

　　“你娘挺好的，你赶紧快去吧！”根生娘回答他又催促道。

　　海子一听他娘挺好的，于是就赶紧跑着往自家田地去喊他爹了。

　　根生娘听到孩子跑走的声音后，就又继续回到媳妇身边，帮她轻轻的擦去脸上的汗水。

　　“娘…… 对不起，都怪我……”
　　“美芳，我们不说那些话，你好好的存着力气，多想想根生跟海子。有沙婆婆在，一定会让你跟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沙婆婆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比根生娘稍微大了几岁。她从嫁进沙家那天起，就开始跟着她婆婆给人专门接生。到如今也已经有近四十年的经验了，经她手出生的孩子也不到有多少了，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接生婆了。

　　正在根生娘安慰美芳的时候，就听到沙婆婆好似松了口气的说道“开了，开了，总算是全开了，根生媳妇，听我的，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啊！”

　　一听这话，根生娘也顿时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开了就好，开了就好。
　　只是这口气才刚松下，很快的就被沙婆婆的一句话，又从新吊了起来，而且比刚才还吊的厉害。

　　“唉呀，怎么是脚先下来了。”沙婆婆皱着眉头小声的说道。

　　“沙家大姐……”根生娘脸色都有些变了，声音都有些抖了。

　　:脚先下，那可是难产啊！产妇最怕的就是难产。老头子，你可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儿媳妇能过这一关啊……

　　沙婆婆也顾不上根生娘，只见她一脸严肃的说道“根生媳妇，你可要忍忍，我把孩子塞回去在你肚子里转个身，可能很疼，但你一定要忍住。”

　　沙婆婆的那句脚先下，美芳也听到了。此刻她也今天这一关很难过，但为了根生跟海子，就算再难过也要拼一拼了。

　　对于作为一个产妇来说，把孩子从新塞回肚子里从新操作一番，那简直就好比要她命一样。

　　那种痛简直就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见原本就脸色发白的她，此刻是更加的白了，几乎都看不到一点血色，就连嘴唇也同样的没有血色。两只紧紧拽着布绳的手，都已经开始发抖了，看那样子好像随时随地就要晕过似的。

　　根生娘看到她那样子，心里别提是有多慌，于是不停的在她耳旁呼唤着她名字。并把根生跟海子也时不时的拉出来说上一遍。

　　屋子里的气氛感觉好似笼罩着一片乌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云见日。

　　“好了好了，根生媳妇，现在可以使劲了。”
　　沙婆婆的话，就好像是一道日光冲破了乌云，给了她们婆媳俩一道希望。

　　“哎呀，对，使劲，看到孩子头了。” 此刻的沙婆婆也顾不得头上滴下来的汗水，如今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眼前的产妇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女儿。”沙婆婆接住了划出产道的孩子，看了一眼后说道。

　　“根生媳妇，你可还不能松气，孩子的包衣还没下来了。”

　　接生婆婆最怕的就是那些产妇在以为把孩子生下来后，就以为没事了。其实不是的，要知道虽然孩子下来了，但小孩的包衣却没那么快就下来。

　　而一旦包衣往上游到产妇的心脏后，那产妇同样会没命的。所以作为有经验的接生婆婆，在这个时候就会提醒产妇不能泄气。

　　只见沙婆婆嘴里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动作快速的用剪子剪断了孩子肚子上的脐带，并用早就准备好的线扎紧了。

　　随后她就把剪下来的脐带，往自己的大拇指上绕了一圈，为的就是怕还没下来的包衣往上游。

　　“孩子，怎么不哭呢？”根生娘看着沙婆婆手上的孩子小声的说道。
　　她就怕这孩子，在她娘肚子里憋了那么长时间，给憋坏了。

　　她的话刚说完，就见沙婆婆，先是在孩子的嘴里掏了几下，然后就把孩子倒拎了起来，并在孩子的脚底上拍了一下，很快的孩子就哭了出来，只是哭的声音有些弱。

　　“没事，虽然看着小了些，但还算健康，以后好好的养养也差不到哪儿去。”

　　听到孩子哭声，别说根生娘放心了，就是沙婆婆也心里松了口气，她就怕产妇好不容易给生下来的孩子，是个不好的。到时候别说是产妇心里不好受，就是她心里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