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之优昙婆罗》天*

17、Chapter 15 无色（一）

　　夙蕾只觉得眼前黑黢黢一片，四周触及一片软绵，身子随着一种频率摇晃着颠簸不停。

　　我到底醒过来没有啊？怎么这么黑，是还在做梦么，大岚姐姐你还在不？

　　她嘀咕着眨着眼睛，终于清醒过来。自己像萝卜一样被种在厚厚的羊毛和皮毡子中。她花了好大的劲才爬了出来。

　　借着车梁间的缝隙洒落的月光，吹走一口漂浮在眼前的白毛，努力坐直了小小的身子。

　　刚才大岚姐姐说什么来着，对了，气味！我的小白有个特别特别厉害的鼻子。

　　“我说吧，老八，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你看他们只在各旅店、酒肆、驿站、大小饭馆……更不提城门严查，谁会知道你这个小小的肉铺屠夫家里会藏着一个娇滴滴的小……”

　　“给我闭嘴，我被你害得还不够么！”江毋焱闷声警告，甩了下鞭子子让马车加快速度。

　　马儿猛地一跑让刚坐直的夙蕾又斜斜倾倒，她的手岌岌地抓住身下地毯一样的东西，却揪起一把软软的白毛。

　　啊，这个是什么毛毛？

　　“哼，和你这个江八屠子呆这么多天我够意思了。瞧这一车的羊皮臭熏熏的，也只有你这常常和畜生皮肉打交道的屠夫想得出拉羊皮这么个馊点子。”

　　本还想抱怨些别的，剩下的话却缩回在那一记泛着烈烈火光的冷眼中。

　　“要不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老七，我已经忍耐你太久了。”江毋焱额间青筋隐隐突起，脸色难看之极，他的同伴识趣地暂时缄口不再抱怨。

　　哦，车外两个不认识的叔叔在吵架，这里是什么地方，马车么？不知道大大有没有回来，唉……大岚姐姐刚才告诉我被这两个家伙偷了，不过大大肯定马上会把我找到，这两个叔叔会死得很惨的吧。

　　为了让大大能更快的找到，我必须……

　　她费力的脱下睡袍里的小衣，用牙齿撕成一片片的长条。这时，马车转了一个弧度，斜斜的大弯让她又像不倒翁娃娃一般倾倒后立起。

　　“叽叽嘎嘎”的乱响一气后，车辕倾斜成一个快要散架的角度后又终于恢复正轨直行。幸好这拉肉皮的车够破也够响，车骨碌声盖过了夙蕾活动的声音。

　　啊，转弯了，大岚说的车歪的时候就要丢布条了。夙蕾的手使劲地推开掩着一条缝隙松松套着把锁的车门。

　　草原凌晨时刻的冷风灌入，寒彻刺骨，她抖索着手丢下一条。

　　这个有我的气味，小白啊小白你要闻得我的味道带我的大大快来救我。
　　啊啊，又拐弯了……

　　每个起伏的山丘的岔路口随着马车的倾斜，夙蕾的小手就往外丢一条布条，那件比成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衣没丢几下就已经寸缕不剩了。

　　就剩最后一件了，她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迅速脱下棉睡袍卖力地撕碎。

　　“有声音，娃娃醒了？”

　　“现在就算她哭都没事，反正已经出城了。都说龙华军治军甚严，我看嘛却也不过而而。城门口的守卫丢他个元宝连车门的锁都没让打开，象征地张望了一眼这车羊皮，也就放行。话说，龙华军牛皮哄哄的那些个传
　　说，喂，老八！是不是都是谣传那？”

　　此刻已在宁塞城郊外，过了山丘地带就是那片跟迷阵一样，若大海一般的白桦林。这片森林是西夷和附属公国的交界。

　　一进这林子，就算有上万的人马追来，也不啻是大海捞针。因为一到这里就无所谓“道路”的概念了，每个口，每条道只要是人脚踩出来的痕迹都可以叫做路，它们统统通往西夷。

　　往西的话，出桦林是无边无垠的金色沙海，那里也隶属于西夷。往西北，跟随着祁连山脉的北路前行就是富庶的西夷的中央国土。

　　宁塞虽然属于西夷，却只是藩属的公国之一，允许藩王拥有军队的赫连王族并未驻军在任何公国，所以这次朱七给主子“交货”的地方有可能是这树林的任何一个与大漠相连的角落，也可能是一直往北于那片千年积雪的祁连雪山北脉无人冰川。

　　“不是谣传，所以我这次定会被你害惨。驾！”江毋焱眼睛都没向同伴看一眼，只是发狠地往前面那两片已经狂跑几个时辰有些吃力的马背又是一鞭。

　　夙蕾的小身子又是一晃摔倒在还带着血腥味的羊皮上，她的袍子也尽碎，她拉过一块带毛的羊皮裹在身上可
　　还是不见暖，她萎缩在最里面的角落冷得簌簌发抖。

　　车外早已不是起伏的丘陵状的草原了，而是枯叶层层的树林。仿佛几十年都未有人走过似的，林地里厚厚地铺了似积雪般的一层又一层落叶，马车车轮轧在上面，轮下立刻发出被枯叶被辗得 “喳喳”声的痛苦之音。

　　当落叶停止吟唱的时候，林间突然静寂得诡异。

　　“嗖”地一声呼啸腾空，让夙蕾兴奋起来，是大大来了么？

　　“主人已经等你们很久，朱七，江八。那孩子带来了吗？”

　　朱七和江毋焱赶紧下马，跟着人声迁辔而行。刹时，一抹淡淡的人影在树叶间漏进薄薄的凌晨天光中缓缓显现，若魅，似鬼。

　　看来果真是主人到了，那是主子身边的魅影侍者，世上最顶尖的刺客之一。

　　“喏。”

　　不是大大身边那四位将军叔叔的声音，不是大大！

　　此刻她全身发冷，这股冷和秋寒受冻的冷完全不一样，是她非常熟悉的源自血液，冰彻入骨的极寒，是那自打出生伊始就开始折磨她的寒毒。

　　她紧紧咬着自己已迅速变青的嘴唇无声地给自己提醒：不要睡着，我要醒着，大大马上就来了！大大肯定会来的，梦里的姐姐告诉我了。

　　夜空中的星星也仿佛不忍，眨着眼睛，从天幕中缓缓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