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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14 夙蕾(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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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夙蕾
夙蕾在她五岁生日那天获得了一只雪白的毛绒绒的礼物。
至那天开始小身影后总是跟着一个更小的小小身影出现在大堡内外。不过几个月后夙蕾发现虽然一直渴望长大,长得和“大大”一样大的自己已经很努力的进食和锻炼却始终还是比不过那只一直跟在身后的白白的小东西。
入秋了,宁塞的秋天来得急疾,太阳一落山室外就俨然冬天的温度。可黛让侍女把平日里一直和小主子形影不离的“小白”拉出暖阁,在火炉子里检查新加的木炭,再把层层窗幔放下。霎时,屋里暖意融融。
“可黛嬷嬷,再给我一片哈密瓜吧!我的可黛嬷嬷最好最好啦。”小丫头趴在床边祈求,脆生生的娇语甜蜜蜜的笑容让人很难硬下心来拒绝。
“蕾儿,太晚了,主公大人不许你睡觉前吃凉的水果你忘了?”可黛眉毛都没挑一下,完全无视小美女的甜美诱惑。
“可是现在他不在啊,就一片!就吃一片我就睡了。”
“太晚了,哈密瓜肯定也像你一样要睡觉了。”可黛柔柔地笑着,给她掖了下被角。
“那给我拿只翠梨吧,我上床的时候看到它在外间的火炉旁边放着,那里那么热它肯定还没有睡呢。”
可黛的笑容顿时僵住。
“主公大人去了几天啦?这次大家都在猜他什么时候回来呢,祁宁是西夷的北部和北夙国交接的最远的一个藩国,也许这次时间要长些。”她提起这个最能让夙蕾分心的话题。
“才不会很久,明天就会回来。”夙蕾打了个哈欠说道,蓝莹莹的眼睛有些不高兴地盯着她的可黛嬷嬷。
呵,果然成功转移了夙蕾小朋友的关注的重点。
“为什么啊?”可黛本是逗笑着问来,却陷进那双生起氤氲的蓝紫色眼睛。
这朦胧的睡眼,蓝中带紫的,像蓝天中的两抹紫色的浮云,困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软绵绵的,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生气的时候却像大海中跳动的紫色火焰,调皮而又充满力量……她的眼睛多么像记忆中的他呀。
“一、二、三、四……九,九天了。”粉嫰嫰的小手在可黛的眼前晃动,“大大答应了的,要是超过10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的天数,就要带上蕾儿。他答应了的。”
她嗔怪地看了一眼可黛,活像这个问题连五岁的她都觉得没必要问。
“明天大大就要回来了。可黛嬷嬷明天请给我换上那件大大最喜欢的颜色的衣服,这回我要很乖,我要带着小白去隘口接他。”
大堡到隘口那颗大银杏树是那些叫她“大大”作“主公的”叔叔们能带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在夙苍出门期间,那也是她每天必去几回消磨时间的地方。
她微扬着头,金色的发贴伏在她的脸颊,骄傲得像个高贵的公主。
可黛知道她嘴巴中的那件大大最喜欢的“衣服”,夙苍最喜爱的……她的眼睛的颜色。
*
宁塞城秋天细看是很迷人的,它位于几个完全迥异地貌的中介地带。往西既有属于大漠的粗犷壮美,北部又有平缓起伏若金色草垫的草原和南部丰沛的水草湖泊,也许是这样这里作为龙华军新起点的根据地一呆就是数年。
深秋了,边塞气候昼夜温差仿佛让人不停变换着季节。前日还是橘黄的香枫叶经一夜寒霜的亲密渲染立刻艳如桃花,浅红,橘红,深红,紫红,深紫层林尽染,与金黄的秋杏争芳。
好美的香枫叶,比花更甚,就像她。
当年遇到宫中遇到她的时候也是像今日这般枫红杏黄,落英翻飞,上下蹁跹。
那日的自己是大内的侍卫,赫连柏的亲信,而她……
虽然那日只是远远的一瞥那张比枫红更娇艳的脸却如同李铁匠铺子里的火红烙铁在心口上烫印出一道永不褪色的暗痕。自己傻呼呼的从西夷跟到极地又跟来这里,她却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我……江八。
江八的肉铺坐落在宁塞北集南街的路口,位置优,口碑优,肉鲜价优,这三优注定老板生意兴隆。江八排行第八,到底叫什么街坊们从来不关心,江八本人更不惦记,久得也许自己也忘了……虽然只有4、5年的光景,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耸耸肩膀,手里上下飞舞剔着早上才杀的羊后腿的精肉。
日头偏西了又是打烊的光景,太阳一落就是冬天,他哈了口气,白蒙蒙的。他的手却并未停歇,眼前的肉刀反射出来的光芒让他脑海里重叠多年以前。
嘿嘿,想当年江八不叫江八,当年手中拿的刀也不是肉刀,虽然都是刀……他自嘲地笑了。
“江八!”
“在呢。”
“来块好肉,入秋要吃炖肉。”这人斗笠轻掩,塞外风大沙多,长袍带篷,斗笠带纱乃是西夷的基本装束。听口音不是宁塞城的,外边来的过路人吧。
“这块新鲜,二斤四两。打烊了,算你七十文。”
无论本地人外地人,买俺的肉就是客人,他剔下一块后腿丢了过去,头也未抬。
“我出七十两。”
江八的眼睛先看到的是银子。
两只雪白的圆滚滚的银锭子,一大一小两只胖元宝沉淀淀地闪着内敛的银光。
元宝的棱角边缘的折光耀眼,那么那么新丝毫没有在尘世里流通后沾染上的世俗的臭气,手中的刀轻挑翻过大小元宝的肥胖身躯。
果然……西夷宫中库银。
“拿走吧兄弟,你有命偷,我却没命用这杀头的玩意。羊肉只需七十文,本人没钱找补。”
“我说我给七十两,江毋焱,江统领!江大人!江老八!”
“朱……老七,你,你怎么来了这里?”江八见到鬼一样的瞪视着这个不速之客闪进铺子后揭开大氅露出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小人儿。
“我的天!”他的瞳孔攸地跳进那片赤阳般的金。
这娃娃白瓷一样的脸衬着阳光般颜色的长发,不知道被这个家伙下了什么药,睡得死沉,远看就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这就是她用自己的乳汁带大的那个夙苍的宝贝吗,去年元宵龙华军在南市大庆,远远的见到她抱着这个宝宝紧紧跟随在夙苍身后,漫天的银树火花升腾中,这个孩子的头发在那个夜晚若金子般的颜色。是的,自己绝对没有记错。
江八心颤地摸了摸她的颈侧,突来的变故让他自己紧张得几乎都忘记呼吸。还好……她活着。
“这个娃娃的模样怎么并不像北夙国人,而更像西夷……赫连家的……难道她不是夙苍的小孩?我偷错了?”朱七抬头往着自己当年的结拜兄弟。
“我不知道你这次接的是一个什么鬼差事,但是这绝对是件大祸事!”江八吼道:“因为……她绝对不只该死的七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