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姑苏山人

3、第 3 章

　　03、

　　开了春。
　　张钰平常往四喜楼跑，姆妈一见他来了头都痛，忙着人去请知微过来。跟以前不一样了，明眼人都看的出，张钰平对知微的态度，那叫一个殷勤。
　　倒是知微总挂着一张不冷不淡的脸，忍不住对他说：“你有什么要紧事，来找我有什么用呢？秦先生最近忙的很，我也不大见的着他。”
　　张钰平呵呵一笑。

　　“她孙知微得意什么？真觉得秦先生替她洗白了是吗？”张钰平这天做东，没能叫的来知微，姆妈说是知微早早睡了，只能叫了常香作陪。
　　常香听他抱怨，干脆的翻了个白眼：“是她忘本，张队长白栽培了她。”
　　“还是你常香知趣儿。”

　　“知趣儿有什么好的？你们男人啊，图的根本不是女人知趣儿，归根到底，还不是图人家模样身段长的好，谁会在意她过去做过些什么。”常香说，“害的我还以为……”
　　“什么？”
　　“秦先生是冲着我才来的四喜楼，要替我赎身。”
　　张钰平听出点别的意味来。

　　常香交代了：“我和秦先生，可不是在四喜楼认识的。前年……对，前年正过大年夜呢，也是知微刚被你送来楼里，知微来的那天闹出多大的动静，我到现在都记得，知微一身的伤，没一块好肉，要不是张队长你心肠好，她早死了。我那天不知是丢了一件什么首饰，去后巷子里找，大晚上还以为撞着鬼了，谁知道会是秦先生，我想起来了，秦先生那晚也奇怪，我有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我当时看他戴的工业表，主动搭了话，一来二去的，才知道秦先生那日是赶回国探亲，后来秦先生出了国，也有陆续给我写过信。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不，他学业有成，回国来四喜楼见我，三天不到，叫知微白捡去个大便宜！”

　　张钰平心里咯噔一跳：“有这回事？”

　　“我要是骗你，叫我出门被车撞死！”常香说，“秦先生还在信里教我生意经呢。”

　　换以前，这时候张钰平会嘴贫：“你还能做什么生意？”

　　张钰平想起的是另一件事。前年大年夜，金陵城的临时督军死了，死在温柔乡里。张钰平也是心惊胆战的，想了想，咬着牙还是把人救了，好在知微有□□气儿。能将知微藏到哪里呢？鱼龙混杂的四喜楼成了知微藏身所，凭她这个人，张钰平信她不会就这么轻易死。前脚将知微送到四喜楼，后脚传来了那人的死讯，张钰平后怕不已……

　　“嗨……”张钰平才不给自己找罪受呢，都过去多久的旧事了？孙司令坟头草说不定都长老高了，“知微犯蠢，你不必羡慕她。”

　　常香听说了，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秦家的老爷子放了话出来，说是相中了康教授家的独女，虽不是权贵人家，也没有大富大贵的家境，胜在身家清白，秦老爷子喜欢的很……”张钰平说着，手上却握起了拳“传的满城风雨了，常香，你说她会不知道么？”

　　“……能给秦先生做外室，也很好了。”常香说。

　　张钰平眉间的戾气有一下子很重，怎么都抹不开似的，暗下决心后，冷笑道：“你找到机会，记得劝劝知微。怎么说，大家都是一个出身，不是吗？”

　　04、

　　知微收到常香死讯的这天，正在百货大楼试香水。

　　“这位小姐试的迷迭香？我要了。”

　　知微穿一件无袖的旗袍，浮金绣花的料子，小腹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很难得被她穿出良家的气质，懒洋洋的抬眼向声音来源望去。

　　原来是金陵城的康小姐。

　　康小姐还穿着女子大学的校服，蓝上衣黑下裙，笑眸美好。如果她身边挽的男人不是秦进的话，那还真是般配的一对璧人。

　　康小姐主动和知微打招呼：“你好呀，我听说过你。”

　　知微略点了点头，向柜员说：“那就替我再拿一支迷迭香。”

　　柜员抱歉的答：“只有这一支存货了。”

　　秦进处理这场面的态度，在知微看来，称得上游刃有余，足够体面。

　　“小康，你更适合茉莉香。”秦进开口了。

　　知微这头已经结了账。

　　康小姐撅了撅嘴，却还是乖乖答应：“听你的就是。”

　　这样看，康小姐的脾气，以后未必应付不来秦进，总之秦进说什么都肯听，他的确适合娶这样一位康小姐。

　　知微拎起手包，正准备出门。谁知这时张钰平带人冲进来，拦住了她。

　　张钰平是带着章程来逮她的：“都知道常香和你不对盘，她死了，连姆妈都说应当从你身上找答案，常香这段日子常把你挂在嘴边念叨。”

　　张钰平吵嚷着进来时，瞥了一眼康小姐。

　　秦进自然也听到了，他给麻烦的康小姐挑完香以后，才不疾不徐的朝知微那里看过去一眼。

　　在张钰平的距离，能清楚看到知微眼里有过的一丝恍惚，茫然又无助，从来没有再她身上出现过的神色，张钰平作为知微的老熟人，联系当前的修罗场，察觉不到她的异样就是傻子了。

　　“就带你去问个话，得用请的吗？还能不能老实交代了？！常香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常香根本就是你弄死的？”张钰平质问，他没有要给知微定罪的，他也不想，只是想看看，秦进究竟要护她到什么地步？

　　知微一言不发。

　　张钰平一声令下。

　　知微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