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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00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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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妍书已经连着灌了两壶茶,嘴巴都说干了,对面的凌氏还在抹眼泪。
秦妍书简直心力交瘁。她爹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让下人去请了吗——
“什么事这么急?”清朗的男声从门口传来,“还有一个多时辰就下学,怎么还巴巴让人把我叫回来?”
进门的男人瘦高个,一身半旧不新的蓝布直裰衬得他颇有几分书卷气,正是秦妍书那位在国子监当司业的爹——秦明远。
“爹!”看到秦明远,秦妍书眼睛一亮,站起来就往门口小跑过去,“您终于回来啦!”
秦明远皱起眉头:“好好走路,像什么样子!”
秦妍书只得停下,朝他福了福身,完了再次奔过去,嗔道:“我这不是看到您高兴嘛。在家里就别这么严格啦!”
秦明远轻哼一声:“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家都不成体统——琇莹,你怎么了?”同时快步走到眼肿鼻子红的凌氏面前。她这模样,一看就知道哭了不短时间。他转头就斥,“究竟发生什么事?是不是你今儿参宴调皮,闯了祸累及你母亲了?”
秦妍书无辜至极,抗议道:“爹,您还没问发生什么事呢,怎地就怪到我头上呢?”
凌氏连忙拉住秦明远:“他爹,跟妍书没关系——额,”她看看秦妍书,改口道,“问题不在她身上。”
秦妍书撇嘴。
秦明远皱眉:“怎么回事,说说看。”
不等凌氏开口,秦妍书插嘴:“娘,还是我来说吧。”
凌氏自然无异议,秦妍书遂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还不忘将其中的厉害关系解说了一遍,当然,打人这一茬是怎么也躲不过去的,所以她老实坦白了。
“你打人了?!”秦明远惊叫,转念一想,他反应过来后,立马盯着她,“你怎么认识浙江清吏司郎中的长子?”
这个问题,秦妍书早就想好了:“我听见红芍跟红栀私底下的谈话。”
这俩人都是秦妍玥的陪嫁侍女,说是她的心腹都不为过,把责任推到她俩身上,她爹娘绝对不会生疑。而且,她听到的是“私下”谈论,就算大房真去问这俩人,她们也是百口莫辩。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秦明远的脸色凝重不少。
“远哥,这可怎么办?”凌氏再度开始抹眼泪,“我们家妍书还没选秀呢,要是打人的名声传出去……”
秦妍书无奈,第八百次安抚她:“娘,当时我要是不打,我就没有名声了。”
秦明远抽回思绪,朝凌琇莹点头:“妍书说得对,当时她要是不做点什么,怕是连选秀都不必去,直接就得准备嫁妆嫁进林家了。”
“我知道,”凌氏啜泣,“可现在,妍书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还都是朝廷大员……回头她的婚事可怎么办啊!”
秦妍书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抑制住想辩驳的念头,乖乖低头装鹌鹑——父母谈论她的婚事,她作为未嫁女,不宜插嘴。
秦明远皱着眉头看了装乖的秦妍书一眼,陷入沉思。半晌,他再次开口:“罢了,咱家不需要靠妍书去争什么富贵,待选秀结束,给她找个不嫌弃的好人家嫁了就是了。”
秦妍书:……
这真的是亲爹吗?
凌氏也不乐意:“我们本就没想靠妍书博富贵,再怎样也不能随意嫁娶啊,万一以后她夫家对她不好怎么办?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她抹了把眼泪,“再说,就算我们不想,止不住大嫂那边想啊!”
看来,秦妍书念叨了一下午,她好歹是听进去几句了。
秦明远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找个机会探探大哥的口风吧……”
秦妍书忍不住了,抬头道:“爹,您是没看到伯母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凭她这般理直气壮,我不相信大伯不知道这事儿。”
秦家大伯秦明信今儿也去参加宁王府的宴席,这会儿还没回来呢。秦明远本也应同行,只是碰巧国子监有事。
“这事儿你别管。”秦明远脸一板,开始训她,“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过两个月就要去选秀?没事多看书多画画,陶冶陶冶性子!你打人的事儿我还没说你呢!”
秦妍书:……
行吧,反正接下来也确实不适合她插手。
不知道秦明远怎么跟秦明信聊的,那天秦妍书顶撞唐氏的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除了秦妍琼几日没来找她玩儿,秦妍书丝毫不受影响。白日看书,陪凌氏绣绣花,傍晚等秦明远和秦修然两兄弟归家后一起吃个饭,她就回房歇着。
这日上午,秦妍书逛完园子闲着没事,干脆翻了本旧书倚在廊下慢慢看了起来。
青禾绕过回廊走过来,行礼:“姑娘。”
秦妍书头也不抬。
坐在她旁边缝着荷包的青竹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什么事?”
青禾顿了顿,道:“玲珑阁的人派人传来口讯,姑娘日前下的单子做好了。”
秦妍书将注意力从书本上移开,看向她:“玲珑阁?”玲珑阁她记得,是打首饰的铺子。但时间太久远,她已然不记得怎么回事,故而她顿了顿,直接问,“是什么时候下的单子?我怎么不记得了?”
青禾抿了抿唇,看向青竹。最近几天,秦妍书对她似乎冷了不少,甚至偶尔还有些她说话做事也跟着束手束脚起来。
青竹微笑:“姑娘您忘记啦?过几天就是夫人的寿诞,您自己画了样式拿去让玲珑阁的人下单子来着,这都快一个月了。”
凌氏的寿诞日确实差不多。秦妍书恍悟。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去拿个簪子而已,权当出去走走吧。她放下书:“去跟娘说一声,我们出去看看。”
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凌氏,秦妍书利索地让人准备驾车出门。
秦家的家规虽严厉,但只要她们带了人,去的地方也安全无虞,秦家并不会太拘着她们。只是秦妍书喜静,也惫懒交际,平日不太爱出门罢了。
言归正传。
秦妍书让青禾留在家里,只带着青竹一人出门。
摇摇晃晃的驴车上,秦妍书掀开窗帘欣赏着外头的熙攘,回头就看到青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秦妍书斜了她一眼,放下帘子:“有话想说?”
青竹微微发窘,依然小心翼翼问出口:“姑娘,青禾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秦妍书顿了顿,轻嗯了声,视线定在晃动的帘子上,思绪不自觉飘远。
青竹等了片刻,发现她走神了,不死心又道:“姑娘,青禾要是做错了什么,您就罚她一罚——”
“青竹。”秦妍书收回视线,“青禾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青竹咬了咬唇,低头:“……是。”
秦妍书心里暗叹,略解释了句:“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人,不止你一个。”
青竹错愕,正想再问,车却在这当口停下了。她忙闭上嘴,探身过去微掀起竹帘往外查看。
驾车的陆二拉着缰绳跳下车,将车辕上挂着的板凳拿出来摆好,对上青竹探寻的视线,笑道:“青竹姑娘,玲珑阁到了,劳您请三姑娘下车啦!”
“好。”
青竹回头,看到秦妍书已经移到她身后,她忙伸手去扶。
秦妍书摇头,避开她的手,示意她:“不用,下去吧。”
青竹顿了顿,听令回身,掀开帘子率先跳下车。她这边刚着地,回身,秦妍书也跟着跳下来了。
青竹唬了一跳,急忙去搀:“姑娘你看着点。”姑娘这几天,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
秦妍书摆手:“我没那么娇气。”
重来一回,那些无关紧要的繁冗礼节,她已经看淡了许多,行事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里是他们秦家经常光顾的店铺,赶车的陆二不用吩咐就知道将车停在哪儿,故而秦妍书也没多说,抬脚径自走向大门敞开的玲珑阁。
守在门口的小厮早早就看到他们,确认般打量了秦妍书两眼后撒腿就往里头跑。
这会儿约莫是巳时,街上行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玲珑阁门口却没什么人——当然,玲珑阁的客人多是大户人家,没什么人才是正常的。
踏入光线微暗的玲珑阁,秦妍书不适地微微眯了眯眼,没等她看清环境,就听到一妇人惊喜的声音——
“哟~这不是三姑娘吗?难怪妾早上出门听着喜鹊儿叽叽喳喳的,原来是您今天会过来呢!”
秦妍书适应了光线,循声望过去,对上那有几分熟悉的妇人,微笑点头:“婶子,我来看看上月下的单子。”
“好好,都做好了,就等您过来看看了。来——”
“秦姑娘?”诧异的男声打旁边传来。
秦妍书瞬间皱眉,当做没听到,问妇人:“婶子,方便带我去看看吗?”
熟悉的男声还在继续:“你也是来买首饰的吗?”脚步声同时响起。
跟在后头的青竹机警,快步过来挡住秦妍书。
妇人为难地看了眼秦妍书,朝声音方向行了个礼:“林夫人,林公子。”
没错,来人正是在宁王府与秦妍书有一面之缘的林宏茂,以及他母亲,浙江清吏司郎中的夫人。
秦妍书暗叹了口气,转过身,先朝旁边打量自己的长辈林夫人礼节性地福了福身,再看向林宏茂,语气淡淡道:“这位公子,有事吗?”
连林公子都不叫。
“额,”林宏茂有点尴尬,他看了身边的母亲一眼,朝秦妍书拱手作了个揖,“上回是在下唐突了秦姑娘,秦姑娘若要责怪在下——”
“谈不上。”秦妍书打断他,“我们只是一面之缘,谈不上责怪,公子多礼了。如果没有旁的事,奴家就不跟两位多聊了。”她福了福身,“告辞。”
林夫人皱眉,林宏茂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秦妍书视而不见,转身,“婶子,劳烦您带个路。”
被唤作婶子的妇人干笑一声,朝不悦的林夫人俩人矮身一福,领着秦妍书往楼梯那儿走。
玲珑阁的规矩,是一妇接一客,所以秦妍书才能理所当然地让妇人扔下林家母子带她前去。再说,男女授受不亲,她又对林家无所求,只要礼节上没有出错,她离开才是正理。
眼见她们就这样离开,林夫人脸色不愉:“这就是你说的——机智果敢的秦家三姑娘?”音量微扬,“难怪能做出当众扇人巴掌的荒唐事,真替宁王妃可惜了,有这样一位妹妹……”
刚踏上楼梯的秦妍书脚步一顿。
“嘘!娘,您小声点——”
“这位夫人,”站在阶梯上的秦妍书半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听你此言,想必您的家教肯定很好。”
林夫人傲然:“当然。”
秦妍书微笑:“倒是不见得。儿子擅闯王府后宅,自己背后道人是非,倘若这算是家教好,晚辈可不敢苟同。”
“你!”林夫人的脸瞬间黑了。
林宏茂也是错愕又尴尬:“秦姑娘,你误会了——”
秦妍书却不想再搭理他们,扭头继续上楼:“走吧。”
青竹及玲珑阁妇人忙不迭跟上,留下林家母子在一楼气的肝疼。
出了口恶气的秦妍书心情极佳。她嘴角含笑登上二楼,刚拐出楼梯,就对上一双莫测的黑眸。
她登时怔住,下意识福身:“王——”记忆回笼,“公子,民女有礼了。”
面前是名穿着鸦青色长袍的高大男人。他站在楼梯口处,恰好挡住了秦妍书的路。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怎么会在玲珑阁?
差点露馅的秦妍书僵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为好。
青竹有点茫然,却不会贸贸然开口。倒是引路的妇人看到男人后膝盖一弯,深深地行了个礼,束手站在边上。
男人正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僵立的秦妍书,神色中带着几分玩味。
“我姓王吗?”
秦妍书:……
你是不是姓王你自己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