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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再说一遍? ...

  •   任少爷还没回府就被任老爷截了下来。半道上,任老爷袍子一甩,一脸凝重地拦住打马看花儿悠哉悠哉回去的任非。

      “他已经走了,”任非瞪大眼睛,听了任老爷的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家的倔老头。

      “便是走了,也要将他请回来。”任老爷皱着眉,手背在身后肃然道。“树倒猢狲散。没了田进之,咱们任家在洛阳什么都不是。而今只有他能救咱们于水火。”

      “您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王昉吗?”任非挑眉道。撇撇嘴,一双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在知道他姓王的时候,咱们就该去打听打听。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任老爷不愿和儿子多说,快步拉着儿子上马,衣袖摇摆着,胡须乱颤。

      “不用了。”任非怔了怔。甩了任老爷的手,怅然道。“现在便是追,他也不会回来了。”

      方才已然说得清楚。要划清界限的是自己。现在却对他有事相求,也太,不体面了。

      “这是何意?”任老爷意外地看着他平时里没个正经样子的儿子。

      “没什么。”任非眨眨眼。紧紧拽着自己的袖子,讷讷道。“此事若是那么重要,咱们请他回来,还需从长计议。”

      任非只是没想到,王昉会是京城里那位如日中天的大人的儿子。

      若是知道了,方才,方才,那块玉,至少该收下才是。

      可惜,这世间并没有后悔药。若是有,也不只是任非需要吃。

      田进之从白云寺回来的时候,天边的云一朵又一朵,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

      一身素衣映着暮日之光,显得斑驳无光。唯身影,有如孤松独立,松下之风。

      “田院长,近来可好。”洛阳府尹带着官兵,将那素衣身影围拢在中间。悠哉悠哉踱过去,笑得得意。

      “来吧。”田进之皱皱眉,开阔明朗的眼里凛冽如霜。未停留步伐,往前走着。

      “呸。故作高雅罢了。”洛阳府尹狞笑着,呸他一口。

      回应他的只有未曾动摇的缄默与淡然。

      …………

      洛阳院长田进之入了大牢,几乎在短短的时间内传彻了整个洛阳城。

      清流之宗,狷狂之首,堂堂一院之首的清贵文人被人用莫须有的罪名入了狱,到底激起了千层浪。

      可惜,这千层浪里,并没有什么中坚力量来改变这个事实。文人的笔终究不是刀。

      任府这才开始慌了。

      任非的从长计议很快了。无外乎将人挽回的戏码。

      “我现在就去桃花镇,等着明日他们经过,将王昉截下来送回洛阳。”任非轻蹙着眉毛,第一次坐在他爹以前从不让他踏足的书房里,有些无措道。

      “有把握吗?”任老爷胡须轻动,皱着的脸像苍老嶙峋的树皮般,硌人眼睛。“你大伯千叮咛万嘱咐,可一定要请他回来。洛阳府尹铁了心要治田进之的罪,便是上疏也救不了他,你大伯区区文官,也没什么办法可想。”

      “左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少爷,个把人情,无碍。”任非无奈又无所谓地摆摆手。“可放心吧。好歹也是我以前的兄弟。”

      不过是再没脸没皮一回罢了。好马不吃回头草,现在不得不吃了,那也只能笑着说句真香了。

      ………………

      第二天天气一如既往地好。任非连夜到了桃花镇,换了身紫棠色的长袍,围了条宝蓝色的腰带。簇新的衣裳在阳光下闪着光,愈发显得任少爷眉清目秀,富气逼人。

      只待着王昉从这儿经过,自己出其不意,将他带走。只要多说几句好话,不被王昉身边的书童追上来,那便万事大吉了。

      胸有成竹的任非站在官道旁的一个长亭里打瞌睡。

      洛阳与桃花镇相去不下百里。任非骑马从捷径赶过来,一路颠簸得大腿根疼。扶着柱子又累又困,还不敢坐下来弄皱了一身装相的衣裳。

      不一会儿,马车踩着轻快的旋律从远处而来。

      “少爷。来了来了。”远处传来呼声。任非听到猛地一震,醒了醒神,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一队三辆马车,前面是两匹高头大马快速开道。不知王昉从哪里找来的人,看着眼生的很。

      任非翘首等着,待到前头的两匹马看也不看经过长亭的时候,手一挥。

      片刻间,宝马嘶鸣。前头两匹马伴随着不远处的嚣叫声,被突然而起的绊马索绊得哄然倒地。

      “谁?”跟在马车周围的护卫们“唰”地拔出了刀。方才被鸣叫声吸引注意力倒下的两人也快速爬了起来,躲过被绊马索绊住的马,围拢在马车旁,注视着四周。

      “我。”任非撩起衣摆,高声喊道。心想只不过想让你们停下而已,瞧着一惊一乍的,一会儿才是重头戏呢。

      “原来是任公子。昨天辞别没有尽兴?难为公子今日不远百里追来再送别。”第一辆车的车窗被打开。初平伸出头来,看到是任非,示意护卫们将到放下。脸色一僵,片刻后淡笑道。

      “对不住,对不住。”任非轻快地走近马车。摸摸鼻子笑笑。“昨天忘记个事儿,又不能不告诉王昉,只能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什么事儿,能让任少爷那么大阵仗!”初平狐疑看着任非。看着任非越来越近,笑意淡淡。“任公子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舟车劳顿,我家少爷睡了。”

      “不行。”任非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一只手扒在车边,挥了挥手,示意车夫下去。自己就想上来。

      “我家少爷真睡了。”初平强笑着,挪到车口,看着任非。

      “我真找他有事。”任非装作老实道。想着现在王昉还没出来,心里有些打鼓。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哪怕王昉果真和他恩断义绝,也得厚着脸皮上了。

      “我家公子真的不能见您。”初平丝毫不让,杵在车门前挡住任非。连着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

      “那就。不怪我了。”任非垂着头,苦笑一声。抬起袖子,冲着初平撒了包粉末。说时迟那时快,趁着初平没反应过来,将他推下马车。

      与其同时,四周炮仗阵响。泛起的烟雾弥散在周围,很快迷了人眼睛,再看不清东西。

      “保护少爷。”不知谁喊了一声儿。周围的甲兵们霍地拔起刀,准备向马车铺来。

      “莫要伤人。”初平被混了面粉迷了眼睛,胡乱地抓着车帘子,高喊道。然后踉跄地爬起来,扑进车里,想要阻止任非。

      “任公子,莫要无礼。”初平沉声道。用帘子胡乱擦了擦。才勉强睁开眼睛。

      只见到本该拽着王昉就跑的任非,拉着袖子无措地坐在马车里,愣得彻底。

      “格你老子的。”任非猛地转身,拽起初平的领口,惊恐道。“你家少爷呢?人呢?”

      王昉跑了,早跑了。

      白云寺里,刚过了晌午。赵礼吃了僧人送来的斋饭,侧卧躺着,自己跟自己下棋。

      林中树静,屋里人宁。这棋局一点点铺展开,黑白手倒是各不相让,颇费些心神。

      不一会儿,屋外步履匆匆,生生惊起了林中的鸟。在安静的轩舍外,扬起一股喧嚣来。

      “这个时候,该审出结果了吧。”赵礼捏着个圆润的黑石棋子,放在一处儿,轻轻道。

      本就是凭空捏造的莫须有之罪。那洛阳府尹拿着烧了的牡丹园子大做文章,也无可厚非。不过,用个纵火案就将一个年高德劭的文人首领置于死地,也着实太窝囊了些。

      果真是太不讲究了。

      “今日堂审,明日就该定罪了。”余弃匆匆走进来,一张俊脸上泛着冷峻的霜。

      赵礼听着余弃焦躁的语气一愣,抿着嘴,盯着他沉脸走进来,心里一紧。“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事情大了。”余弃凝重走到赵礼跟前。衣摆一撩,跪下来,沉沉道。“任家少爷没截住王昉。他丢了。没人能救田进之了。”

      “啪嗒”一声,赵礼一个没拿稳,棋子应声而落。

      赵礼只觉得脑仁猛得一抽,抽得生疼。

      “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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