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红粉》麦梨

26、026.贵人无赖

　　简白、韩乐乐一行六人在南辉门前弃船上岸，雇了辆大马车，往城内而去。
　　“乐乐，我们这要往哪里去呀？”
　　简白觉得脑子昏沉，神思不清，白玉般的脸颊染得一片酡红，平素清淡的眼神，因了醉酒的缘故，散发着迷蒙的光芒，反倒增了几分可爱之态。
　　韩乐乐状态比简白好太多了，一是她本身酒量就好，二则她刚才也没有简白喝的多，现在只是处在一个比较兴奋的状态，这种状态使得她玩性大发，听到简白问话，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庙前街。”
　　晴麦一听庙前街，立刻惊喜的问道：
　　“韩小姐，我们要去槐下瓦子吗？”
　　“你说呢？”
　　韩乐乐冲晴麦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不答反问。
　　“哇！”
　　“太好了！”
　　四个丫头又惊又喜，南文虽说民风开放，但像她们的主子们这种有身份的闺阁女子，还是不太允许独自去逛这样鱼龙混杂的热闹场所的，不曾想，今天小姐胆量和兴致都高的出奇，对于瓦子里的热闹有趣，她们当然早就心向往之，今天趁着酒兴，就大着胆子随主子去热闹一回。
　　至于简白，更是神思昏昏，没有任何意见。
　　一路上，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争相说着她们听来的瓦子里的热闹趣事，就这样，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庙前街，还未走近，耳边便闻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之声。
　　一下马车，青禾神情十分慎重的对韩乐乐说道：
　　“韩小姐，您和我家小姐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进去买几张面纱。”
　　韩乐乐一时哑然，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用心，不过青禾所虑极是，想她们六个皆妙龄女子，简白和自己自不必说，就连四个丫鬟，也都中上姿容，若是碰到浪荡登徒子，少不得会惹来麻烦，于是便点头应允。
　　就这样，直到六人都戴好青禾买来的白色面纱，她们才往瓦子里面走去。
　　路两旁大小勾栏把整个瓦子的人群大致分了几个密集点，但这只是相对而言，勾栏外面亦到处摆满各种大小摊位，人来人往，总而言之，整个瓦子里人员密度是非常大的。
　　六个姑娘真有点目不暇接的感觉了，尤其是简白，酒劲还没完全过去，被青禾扶着，恍恍惚惚犹如梦境，但，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梦。
　　走走停停，看看买买，姑娘们在勾栏外逛了一会儿，简白感觉有点累，这时，左边的一个勾栏里传来优美的唱腔，不禁驻足观看，只见棚子上面挂着“莲花鹏”三个字，简白慵懒的喊道：
　　“乐乐，我们进这莲花棚里听上一听吧？”
　　依韩乐乐的想法，她还想去前面更热闹的地方玩玩，如果要去勾栏中看戏，她倒更愿意去看皮影、傀儡之类的，但她和简白之所以能成为好姐妹，也在于她们对对方的爱好都给予了充分的尊重，所以，她非常爽快的掉头就带着简白进了莲花棚。
　　进去发现，这莲花棚空间不大，但布局却十分雅致，一看就知道这乃是个相对高雅的勾栏，里面看戏的虽贫富都有，但大致上总是有些书卷气，棚内气氛也较好，不是很嘈杂的那种，大家都在专心听戏，韩乐乐进去瞅了一圈发现右边后面还有座位可坐，便拉着简白走到后面坐下，前面的人没有注意，但旁边的人看到这么几个妙人儿进来看戏，倒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台上正在唱的是“大面”，演“兰陵王”的伟岸男子，头戴木制面具，手持棹刀，步伐踏着鼓点，铿锵有力，转身、削劈击刺，动作勇武流畅，舞者声若清泉，字正腔圆，在庄严肃穆的雅乐声中，反倒听得人心激昂。
　　随着三段舞蹈的顺次展开，舞者的动作加快，声音高亢激越，使得台下众人仿若置身战场，脑海耳边全是冲锋厮杀之声，简白等人的心被深深的震撼了，她们这些娇弱女子，何曾观过如此悲壮雄浑的军队武乐。
　　直到曲终，“兰陵王”英姿飒爽的站立在台子中央，静默一会儿，才迈着英武的步伐走下台来，这时，后面有人把一个托盘送到“兰陵王”手中，老规矩，要给赏钱了，果然，“兰陵王”手捧托盘，挨个开始要钱，当然，这个时候，一般人都要看情况多少给点的，除非那些真的穷汉，或者泼皮无赖，“兰陵王”捧着托盘一路走来，第一排的人除了两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没有给赏钱外，其余都给了，收入尚可，然后第二排，等走到第三排中间时，没想到突然出现了意外的情况。
　　那儿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贵人，此人打扮的很是华贵，相貌堂堂，只是深深的眼窝中射出的光芒，有着很强的侵略性，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感觉。
　　此时，他仰靠在座椅上，深深的盯着“兰陵王”面具后面那双秀美的眼睛，带着些许玩味，也不表示是给还是不给，等了半晌，“兰陵王”的目光渐渐变冷，正要移步到下一个观众，此人突然开口道：
　　“赏钱有的是，但不能就这么给你，想要的话，把面具取下来。”
　　本来，这种要求虽然无礼，但也算附和一般观众的心理，只是这话此人这样说出来，倒显得十分过分了，这对“兰陵王”的舞者来说，带着很重的侮辱意味，所以，除了一少部分看热闹的人跟着起哄“取下来”之外，大部分人并没有开口。
　　操百戏养家之人，端的辛苦，拿出浑身解数演出不算，最难的要数最后收赏钱的时候了，真的很多时候，也是想出各种法子，这会儿，如果换做一般人，可能也真就照这人说的做了，毕竟，唱戏很多时候靠的也是这张脸，可是这个“兰陵王”显然真的有些兰陵王的气概，在听到这个贵人的要求后，他的身子就变的非常僵硬，面具后面的那张脸看不到表情，可是那双美目却眯成了一条缝，冷若刀霜，但缓了缓，他又恢复了平静，但是却没有取下面具，也没有搭理此人，而是继续往下收赏钱。
　　但是，他不发作，那个贵人却发作了，只见他一把拉住“兰陵王”的衣袖，还在鼻子上深深的闻了一下，这个动作太恶心人了，“兰陵王”在衣袖被拉住时愣了一愣，但是当他看到那人的动作后，愤怒的猛的把衣袖抽了过来，但是不待他发作，那个贵人却突然大声对着四周的人说道：
　　“这个戏子太傲慢了，我们拿钱来捧场听戏，他连个正面都不给我们看一眼，你们说我们这赏钱给的值不值？不值！我们不能给他这个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