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记》观桃良

16、章 十六

　　长生被身下一阵阵的钝痛硌醒，迷糊着朝下一摸，就见一鸽子蛋大小的石块被捻在指尖。
　　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袋瞬间清明，旋即下意识地观察周围的状况。
　　只见自己躺在一个四面漏风的木屋之中。木屋不大，却挤挤挨挨的堆了各种各样零碎残破的东西，间或能看到其下铺着的发黑的干草。不但如此，沿着墙壁的一串儿角落，全部被碧色的青苔占据，靠着那附近的地面上洇出的水迹也肉眼可见。
　　地上的阴寒不断地沁入骨缝之中，长生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自嘲的笑了笑。
　　“昨日锦衣玉食，今儿便破屋薄衫。”一夕的大起大落，换做是常人必然悔不当初，可长生的脸上不见分毫沮丧，反而一片坦然。
　　长生试了试身上的气力，觉得无碍后这才从地上缓缓起身，并推开了木门。
　　门外是一片灰尘雾霭，她捂着口鼻向顺着山势望去，只见山上纵横密布着无数坑道和铁轨，一辆辆灰尘仆仆的矿车间歇不停地在其上快速驶过，一道道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影机械地挥动着手中的铁锤，佝偻着身子搬运着石块，或者费力地来回攀爬。
　　在矿车和矿工之外，还能时不时的见到许多穿着体面的监工来回挥舞着牛皮鞭催促着一切活物。
　　而后便是一声凄厉的哨响，山上忙碌的众人听闻，慢慢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工作，按照早已规定好的路线和序列，缓缓地撤出各自工作的地方，并朝着某处聚拢而去。
　　巨大的储藏箱被打开，人们排着队领取仅有的一点营养剂，沉默地看着今天没有安分工作的人被双手绑缚吊在高架上痛苦地□□。期间没有人喧哗、没有人质疑更没有人反对，所有人都温顺地面对着身边发生的一切。
　　再一声哨响，人们迅速地排着队一列列地按照顺序行走在山道上，一会儿的功夫后皆消失在各处的木屋中。
　　长生看着一队人朝着她的方向缓缓走来，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令她不由得再三确认。
　　“张姨？”长生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人们，不确定地对着其中一人唤道。
　　话音刚落，人群里始终低着头的中年妇女瑟缩地抬眼看了看拦在众人前方的长生，这才发现是当初朝夕相处数日的姑娘。张姨局促地看着长生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踟蹰地诺诺不敢上前。
　　长生又要说什么，忽地见到张姨踉跄地向前扑了出去，随即赶忙伸手揽住骨瘦嶙峋的妇人，接着神色淡淡地扫了一眼刚才暗地里推了张姨一把的那人。这才低着头满怀关切地询问：“可有伤到？”
　　张姨伏在长生的怀里闻言，抬头朝着她仍旧姣好的面庞看了看，放声大哭。

　　是夜，长生听着屋内一众人深深浅浅的呼吸，辗转反侧不能入睡，索性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屋外此时见不到一丝的光亮，群山沉没在无尽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地露着点行迹。间或有风声在穿行于交错纵横的地上建筑之中，发出呜呜的声响。
　　长生沉默地盯着地面回想着这些时日以来的所见所闻，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便已经一脚踏入两族相争的漩涡之中。再加上现下身陷囹圄，周遭的人必然有他们的暗子于阴影中默默地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可若逃不出去，怕是会有更多的族人同她亲友一般惨遭毒手。想到这里，便对吉凶未卜的蓝和弟弟升起无数担忧。
　　这边正细细思量，就听身后的门缓缓而开，接着便是碎石子被碾过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悄然升起。
　　“你这是？”长生看着出来那人问道。
　　“我猜你今天肯定一点东西也没吃，这个给你。”说着便远远地抛来一管未拆封的营养剂。
　　长生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知道这只不过是搭话的借口。索性大方的收下，并安静地等着对面那人开口。
　　“来这边的人，能活过两年都算是侥幸。”那人见长生收下了东西，这才踱着步子慢慢地走到她身侧。
　　长生闻言，挑了挑眉。
　　那人见状，这才解释道：“一个成年人一天需要三支你手中的营养剂，倘若还有体力活的话，就至少还需补充一到两支才能勉强弥补身体的消耗。”那人顿了顿，眼神里便带出些悲愤。
　　“你们就这样任人搓扁捏圆？”长生不由得好奇。
　　“刺儿头们的尸体，都还吊在那边的杆子上没取下来。”那人指了指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再加上吃都吃不饱，哪里还有余力想着其他。纵然有人一开始心有不甘，时间一久也不过都是浑浑噩噩地过罢了。”说完，低着头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们灵族。”沉默了半晌，那人这才闷闷地开口。
　　长生闻言，转身仔细地看了看身旁的这人，讽刺地笑着说：“都说你们人族历来最爱内斗，果然谣传不假。对自己的族人都能下得去狠手。”
　　那人闻言，想要开口争辩什么，最终却不过一叹。
　　“这里的人都是些被当做垃圾般丢出来的牺牲品，纵然有错，也肯定不会是那些大奸大恶之人。”
　　“那我族呢？”长生听着他勉强的辩解，略有些烦躁地反问。
　　“这边每一队里灵族的上限是三人……”那人怔了下，苦笑着回答。
　　“好手段！”长生转身欲走。
　　“等一下……”那人拽住长生的胳膊，略有些焦急地喊道。
　　“你就不想离开这里？”那人道破自己的目的。
　　“信不过你们……”长生明明白白地反驳。
　　“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那人见长生有继续听下去的想法，赶忙接着说：“我知道让你相信很难，不过我可以先帮你联系你的族人们，之后再由你们决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逃出这里。”
　　“不够……”长生冷着脸看那人面上不知真假的焦急神色。
　　“那……这个给你。”那人咬咬牙，从贴身的地方取出来一个小半个巴掌大小的徽章，递了出去。
　　“这个东西对我相当重要，暂且放在你那边作为抵押，等我们逃了出去你再还我。”话音刚落，不由分说地塞到了长生的手中。
　　长生低头看了看手中还带着余温的金属徽章，灰黑色的底上是橄榄枝半包着中央的飞船组成的微微凸起的图案。除此之外，便再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你愿意吗？”那人追着问道。
　　长生想了想，握着手中的徽章半信半疑地同意。而后就见这人可见地松了口气。
　　“唐突了……”那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抓着一个姑娘的手腕不曾放开，尴尬地道了歉。
　　长生抽回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
　　“那个……你可以叫我顾七。”那人跟在长生的背影后喊道。
　　正欲推门进去的长生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示意自己晓得。
　　随后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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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修改了一下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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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这个月每日更新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