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从良记》猫咪爱柠檬

3、第003章

　　胭脂娘撇撇嘴：“都是瞎说的，不必挂怀。”继而疑惑道：“说起这个，我倒是不明白，外头那么多求娶的，你却非要刘家那小子。刘家虽说殷实，到底也不算是大户人家，你一向最是务实，怎的婚事上，倒是一改往日的脾性？”

　　宋茜桃被说中了心事，难得的露出了羞涩的笑来，扭捏片刻，忽而面露神秘挑着眼儿笑道：“娘见过刘家那小子吗？”

　　胭脂娘问道：“你见过？”

　　宋茜桃甜蜜一笑：“见过。”顿了顿，续道：“那回元宵节，去外头看花灯的时候，见过一次。”

　　胭脂娘恍然，随即啧啧轻笑：“怪道你改了脾性，想来那刘家的小子相貌很是出众了。”

　　宋茜桃很是羞涩地扭了一会儿，才挑起眼皮子得意一笑：“自是俊俏得很。”

　　宋胭脂这一觉睡得深沉，家中人知道她不高兴，也都不去扰了她的清静，于是等着到了月悬中天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便见得屋中黄光微醺，睡得大半日，宋胭脂的脑子有些迷瞪不清，在床上躺了片刻，这才折起身来。

　　一眼就瞧见屋子里头，她娘正拢着一盆炭火安静地坐着，见她醒了，脸上绽出一抹笑来：“醒了。”说着站起身，就去外头叫了小丫头过来，吩咐她把灶上温着的饭菜给端了上来。

　　瞅见自家娘殷勤慈爱的模样，宋胭脂心里由不得微微发酸。

　　她知道，打小她娘就偏爱茜桃多一些，虽是她百般讨好，或是埋头苦干，却始终不能动摇了茜桃在娘心中的位置。如今强迫着她赶紧嫁人，说是为着弟妹们，实则都是为了茜桃罢了。

　　“快些下床来，这里火正旺。”胭脂娘笑着招呼道。

　　“知道了。”一张口，宋胭脂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是哑了。

　　胭脂娘一听这腔调，立时就疼上心头，掉转身倒了水，就挨着床沿坐了下来：“快喝了，润润嗓子。”

　　瞧着胭脂喝了水，胭脂娘才慢慢叹着气，道：“娘知道你心里怨娘，娘也知道，那周武是个不成器的东西。可眼瞅着你被程家那坏心肝儿的东西耽搁了年岁，如今再想在镇子里寻个合适的人，实在是难。若是做了填房，或是寻个家境差的，倒不如去了周家。你年纪尚小，不知道这女人一辈子，从来都不是靠的丈夫，都是要生出个儿子，才能有了依仗的。只要你生了儿子出来，在周家便是立稳了脚跟，到时候周武如何荒唐，你只守着儿子过活便是。周家富足，穿的绫罗绸缎，吃喝不愁，总是有好日子过的。便是生出的孩子，有了这么个好出身，不比跟了那秦全友好了太多。”

　　胭脂娘自以为这番话入情入理，女儿听了，必定是要回心转意。可宋胭脂却是过不得心里那道坎儿，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男人，如此品性不堪，却要她如何忍得下去。

　　宋胭脂贝齿咬住了口唇，心里一番痛苦纠缠，忽就扯住了胭脂娘的衣袖，两眼垂泪，嘶哑着嗓子哀求道：“娘，若不然便说我身子不好，不宜婚嫁，就将我送去了庵堂住上一阵子，弟妹们只管嫁娶，等着风声渐过，再在外头寻了好人家，到时候——”

　　“住口！”胭脂娘强忍着不快听了这么一段话，却实在忍不住，甩开了胭脂的手恼道：“你这丫头好生荒唐，甚个庵堂，你是要去做尼姑吗？说什么等着风声渐过，到时候你那年岁岂不是愈发说不得口来。那时节便是在外头寻，也是做人填房的命。周家再是不好，你也是正经的齐头娘子，可别不知好歹，昏了头了！”

　　宋胭脂脸色陡然一变，心中的郁愤一瞬间就击碎了她的理智，不管不顾就哭喊了起来：“便是做人填房，也好过嫁给那混账东西。我也是娘的女儿，娘怎的就如此待我，就这么死活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胭脂娘一辈子刚强，便是胭脂爹也不敢如此高腔同她说话，如何能受得了自家生的女儿这般冲着她嚎叫的，站起身就大声骂道：“放肆，没规矩的东西。”

　　又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你若是惦记着我生你养你的大恩，便好好儿给我备嫁，不然，便是那没心没肺的白眼儿狼。周家的婚贴礼金咱们家可都已经收了，你若是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祸害的可是咱们全家人！”

　　竟是婚贴礼金都已经收了！

　　宋胭脂只觉一口闷气憋在了心口，哭喊声跟着就戛然而止，一张脸雪一般的白，黑黢黢的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道：“何时的事情，为何我不知道？”

　　胭脂娘见得女儿如此灰败了脸色，心里也不忍起来，重新坐下来软声劝道：“因着你才和程家退了婚事，娘想着也不好就招摇过市的，就给悄悄儿办了。但是周家人极是重视，给的礼金很是丰厚的，如今都堆在了库房里，你要去看看吗？”

　　绝望好似毒蛇不断吞吐的血红信子喷射出来的毒液，只把宋胭脂的一颗心，毒杀得千疮百孔，她慢慢掀起眼皮，瓷玉般平滑透净的脸皮上，忽的露出冰冷的讥笑来：“看什么？难道娘还要女儿亲眼去看看，娘生养了我一场，终于将我卖了个好价钱？”

　　“你——”胭脂娘急怒攻心，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她何曾被如此讥讽过，还是自家的亲生女儿，举起手就想打下去，可眼瞧女儿那张脸，似雪如纸溢满了泪珠，又哪里下得去手。终于还是忍下了怒气，说了一句：“你终究是会明白娘的一颗心。”就起身出了屋子，立在门前抹了一把眼泪，转过身把门给轻轻带上，这才伤心地往自家屋子里走去。

　　屋里静悄悄的，宋胭脂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只觉把她这一辈子的泪都给流尽了。抬起眼，桌案上的菜肴早就凉透了，便是旁边的油灯，也烧下去一大半儿。

　　宋胭脂叹了口气，抬手抹干了脸上的眼泪。她额角疼得厉害，眼睛里头也一阵一阵的抽疼，昏头脑涨的，干脆就睡了。

　　只是待要躺下，却是窗格那里响起了轻微的敲击声，宋胭脂手肘抵在床上，心思这时候偷偷摸摸来敲她窗子的，这家里头，便只有那两个小子了。

　　果然，窗外响起富贵故意压低的声音。

　　“姐，姐，你睡了吗？”

　　又听平安的声音接着响起：“瞧着灯还未灭，该是不曾安睡才对。”

　　这两个家伙……

　　下了床，宋胭脂走过去打开了窗子，就看见平安和富贵立时盛满笑意的两张脸，心里稍稍好受了些，问道：“大半夜了，如何不去安睡？”

　　宋胭脂本就嘶哑了嗓音，如今又哭了许久，愈发的沙哑起来。

　　宋平安担忧道：“怎的嗓子这般沙哑，明日我去和安堂给姐抓副药来吃。”

　　“都这时候了，理会这些琐碎的作甚？”宋福贵说道：“姐，你若是不愿嫁给那周武，那就不要嫁了。”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小包碎银子：“我这儿有二十两银子，心想着，倒不如我带了姐出去躲上几日，叫哥在家里守着，等着风声渐过，咱们再回来。”

　　宋平安忙点头附和：“没错，出去散散心，等着二姐出嫁了，大姐再回来。”

　　宋胭脂凉透了的心这才暖了起来，看了看那银袋子，又看了看两个弟弟，忽而一笑：“你们俩的好意姐心领了，可逃婚这事儿，我是做不出来的，总是要爹娘知道才行。”

　　宋富贵皱巴起脸，不悦道：“姐明知是个火坑，还要依着爹娘的意思硬着头皮去嫁，岂不是愚孝？到底是亲生骨肉，便是爹娘一时恼了姐姐，事后也总能寻到和解的时机。可若姐真是嫁了，这辈子就难回头了。”

　　宋胭脂何尝不知这是愚孝，只是她爹娘已经收了周家的礼金，也过了婚贴，若是她跑了，且不说底下的弟妹以后难以说亲，便是她爹娘，若是周家计较起来，也是要吃官司，进监牢的。

　　除非一家子为着她，愿意丢了这八宝镇的家当，跟着她一起离开这八宝镇。可想想也知道，这怎么可能。

　　宋胭脂苦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咱们家收了礼金，婚贴也已经过了，这婚事是板上钉钉了。我若是跑了，一家子为着我，不但要跟着受累，还要跟着受罪。爹娘生养我一场，我只当报了这养育之恩吧！再者娘说得也不错，那周武不是个好的，可周家到底富足，嫁过去，穿金戴银吃穿不愁的，也算是荣华富贵一辈子了。”

　　宋平安听这话音不对，满是灰心丧气的味道，鼻子一酸，说道：“姐不必管那么许多，便是周家告咱们家，我替爹娘坐牢去。”

　　宋胭脂不禁流了两行泪出来：“你既是为着姐姐能做到如此地步，姐又如何舍得叫你去坐牢，毁了一生的清名。”说着抹了眼泪，含笑道：“得了，我主意已定，你们俩赶紧回去歇着，明日里店铺还要忙碌，可得休息好呢！”

　　宋富贵不依，可宋胭脂却不由分说关了窗子，然后隔着窗扇捂着口鼻，无声无息地流起了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