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录》逍闲

59、Chapter 59

　　晁阳在宫中位分不高，为人也低调。可是这一次李怡的做法也让她有点伤心。李怡对几个儿子都严厉，但是对女儿都宠溺的不行，尤其长女万寿公主李洛最为得宠。

　　晁阳是李洛的生母，她自然是知道自己母亲的心思。于是筵席散了之后便粘着李怡去，想为自己的皇兄求情。

　　“猜猜我是谁？”李洛捂了李怡的眼睛调皮道。

　　“你这小丫头跟了朕一路了，朕能不知道你是谁？”李怡将掩在自己脸上的手扒拉开来，抬头笑着问李洛，“说吧，又想父皇为你做什么？”

　　“这么晚了父皇还要批奏章，儿臣心疼，过来帮父皇研墨。”李洛乖巧道。

　　“好啊，刚好朕本来想叫小欢子的，现在看来不用了。”李怡应一声，继续低头批阅奏章。

　　李洛真就那样陪着李怡批了半夜的奏折。李怡知道她的性子，表面看顽皮泼辣、大大咧咧，可实则有一颗剔透玲珑心，还有点执着，一旦决定的事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种执着的劲儿有点像自己，所以一直以来李怡特别宠她。他甚至有时候想，要是李洛是个男儿就好了。

　　“孩子，朕知道对于你皇兄的事情上你们都有怨言。但是你皇兄是长子，他责任重大。这天下朕不可能一直替他撑下去，朕会老，会死。如果真到了那天，那这所有的重任都会压到他的肩上。他如果连今天这点委屈都受不住，那将来怎么办？他不受委屈，大臣们、天下百姓们就得受委屈。”李怡拍了拍李洛的手，说的意味深长。

　　说完之后李怡抬头望了望天，心下叹息一声，但愿我做的这一切是对的。

　　“是儿臣误会父皇了。”李洛也叹息一声说。

　　“最近有见过你师父吗？”李怡向自己的闺女问起楚弦的动向，毕竟有楚弦的地方，他记挂的那个人总会在。

　　“还是冬天那会儿在河朔见的。对了父皇，师父想让儿臣去剑南道。”

　　去剑南道？她想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李怡想着不觉问李洛：“她让你去剑南道干嘛？”

　　“师父说让我去锻炼锻炼，还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对于楚弦的忽悠之词，李怡早已见惯不惯，但是换句话说楚弦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这次李漼出陇右，回来之后他觉得已经成熟了很多。

　　“好，那过段时间，你跟你皇兄一起去。”

　　“父皇，你又让皇兄出去？”

　　“不出去闯怎么长大？”

　　“好吧，可是儿臣若是想父皇了怎么办？”

　　“写信，父皇也会想你们的。”

　　“嗯，父皇，那儿臣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刚送走李洛，他一进寝宫便发现里边有人，于是握紧了手中的扇子，沉声道：“谁？出来！”

　　“哎，陛下越来越没情趣了。”吴雅琴嫌弃一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李怡看清来人的时候有些无奈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能怪朕吗？”

　　“臣妾等了你那么久你都没回来，臣妾还以为你又跟哪个美人去鬼混了呢？”吴雅琴说着揪着李怡的领子，往床跟前走。

　　李怡发现吴雅琴自从生完儿子之后越来越浪了。还说什么人生难得快活，一定要趁着年轻多快活些时日。他知道，当时生李夔的时候情况很危险，产婆都问他保大人还说保孩子了。从鬼门关走了一回，人生观有些变化，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似乎有点太那个啥了。

　　“雅琴，你最近怎么了？”李怡忍不住问。

　　“既然你问出口了，那我也问你，你是不是还是决定要走？”

　　“走什么？”

　　“你是不是还是决定回隔壁宇宙？”

　　“我没有。”李怡说着有些心虚，其实他也想回去来着，可是那帝王录已经被他当陪葬品放在墓里了，他还怎么回去？他当时也就是脑子一热就那么干了，完了之后快后悔死了。

　　“没有吗？那你为什么那么急着培养漼儿？他还是个孩子，你就那样逼他。”

　　“他都十七岁了，湛儿跟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朕这个位置上呆了整整一年了。”

　　“但是他跟着你窝在十六宅那么些年，接着你又搞失踪，孩子本来就跟你有隔阂，你觉得干事情是一蹴而就的吗？现在你越是逼他，越容易产生逆反心理。也许会跟当年的湛儿一样，真本事没有学下多少，两面三刀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朕没有时间了。”李怡有些无奈道。

　　吴雅琴听李怡这么一说不觉怔了怔问：“你怎么了？”

　　李怡长吁一口气，然后才缓缓道：“你也是去过隔壁的人，该知道朕最多也就能再活十年。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你看看，仔细算来朕登位已经三年了，可是这三年朕干了些什么？根本看不见啊。”

　　吴雅琴想了想，最终只能黯然的点头。是啊，三年，她入宫已经三年了，这三年她似乎才是真的什么都没干。十年，也就三个三年而已。

　　“这三年漼儿除了娶了个贤内助，就没有任何成长。朕也没指望他能成长什么。但是接下来的三年，他总该长大一点吧！再过三年，就当他成熟一点，让他学着处理政务。最后的三年，得让他亲自上阵，不然以他的性子，要坐稳这天下真的很难。”

　　“你明明知道结局，为何还要徒劳？”

　　“朕不相信命，朕想试一试。”

　　吴雅琴看着李怡那坚定的眼神，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她陪着他多年，怎会不知道他的脾气。

　　“努力过，败了，最起码无愧于心。如果连努力都不肯，就那样认输，岂不是很丢人？命运既然让我来到了这里，那我就跟这命运斗一斗，万一我赢了呢？”

　　“好，臣妾支持你。”

　　两个人聊到很晚才休息。李怡一直觉得可能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吴雅琴了。她本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却被他固在了宫里。可是有些路，他既然选择了，就只能一路都到黑。

　　“雅琴，如果有一天我真要走了，你愿意跟我走吗？”他搂了搂怀里的人呓语一声。

　　他本以为那声呓语不会收到回应，可是接下来他怀中的人突然翻了个身说：“愿意，不过咱们带上夔儿，好不好？”

　　“好。”他低头亲了亲怀里之人的额头，轻轻叹息一声，瞌睡全无。

　　也许最近是太累了，他不知怎么的也生了想要回去的想法。

　　以前小的时候看电视，总觉得皇帝高高在上，很是威风。可如今真做了皇帝，却累的慌，比他当年在实验室的时候还累，果然是局外不知局中戏啊。

　　“雅琴，我们那边是一世一双人，到那个时候咱俩就可以相守一生了。”

　　“先想想怎么度过眼前的十年吧！再说，不是你说一世一双人就一双人的。背叛过，就回不到从前了。”

　　“你在怨我？”

　　“不敢。”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湛儿，他好像真的有精神洁癖一样。不管是楚弦还是星河，他都将她们推的远远的。”

　　“他没有任何使命，只需要随心所欲活着就好。但你不一样，你是一个帝王，不可以有感情，不能爱上任何人。对后宫的女人要做到雨露均沾。”吴雅琴一针见血道。

　　“我跟你在一起从来没有将自己当做帝王。雅琴，我们是夫妻。”

　　“历史上的吴昭仪也是这么受宠吗？”

　　“很显然。”

　　“乱说。”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然当年师父也不会将你分给我，是不是？”

　　“说起来我当年还真不愿意伺候你这个傻子呢，是师父她老人家硬逼着我来。只是没想到，从一开始，我伺候的傻子，并不是我臆想的那个。”吴雅琴半开玩笑道。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这些年的庇佑，要不是你，我可能早死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要不是你，我也可能早死了。”

　　“为何这么说？”

　　“当年师父本来给你分的是蓝姐，可是她不愿意来。所以我就来了。后来蓝姐去南诏帮师叔祖，死在了军乱中，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要是没有换，那么死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吴雅琴笑一声说。

　　说起南诏，在李怡心中一直是一个梗。当年要不是南诏的水云间被屠，李湛就不会那么坚定的想要离开，想要去做一个侠客，找回紫嫣的骨灰，想要为紫嫣报仇。

　　虽然这么多年白湛一直没有说，但是他还是偶然一次从以前的手札里窥到了一二。事出必有因，白湛是不想做皇帝，但两年的时间，足够他调整了。可他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只因当初答应过紫嫣要将她的骨灰背回来。

　　但事实是事与愿违，他还是失败了。要不是隔壁有人来，他可能真的连那点记忆都无处安放了。
　　李怡虽然知道了那个秘密，但他一直没有敢提起。因为他怕白湛真的会去涉险，会为了那个约定单刀赴会。

　　李怡这几年之所以着急收复领地，也有那个原因在里面。他想赶在白湛之前将事情办了，那样的话白湛的遗愿就了了，自然也就安全了，或许能长命百岁也说不准。

　　但是要啃下南诏那块硬骨头谈何容易？有天险，有沼泽，动辄就全军丧命在沼泽中，所以，他必须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敢行动。

　　李怡胡思乱想着，一直到上朝的时间，便起来抹一把脸去上朝。又是一夜未眠，出门的时候他有点头重脚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