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名三季》有山居于此

5、第 5 章

　　三季是个痴傻的孩子，但这痴傻，往往不是她自己遭罪，而是让身边人叫苦连天。
　　她会自己吃饭，还要拣好的吃，青雪无奈地一边低声骂她，一边任劳任怨地挑拣着卤肉里的葱花，三季不吃葱花。
　　这种事对于青雪的位份而言，太过于让人震惊，青雪也就在雪姬山庄落魄的前几年做这些，后来事情多了，这种事便交由身边的侍人去做，只是偶尔，他也会想起自己哥哥的身份，去挑拣一些葱花。
　　“少爷，横关那边来消息了！”管家从袖里呈上信件交给青雪，青雪抽出扫了一眼就收回袖中，他看眼低头吃饭的三季，大踏步离开饭桌：“你们伺候好小姐。”
　　这种事情发生的次数多了，三季再怎么行事不着调可终究是个痴傻的，府里的下人怎会真用心待她？
　　有葱花的菜她们挑得不干净，三季闹不动口口敷衍的下人，索性就不吃那盘菜，这在平日是常有的事，但今日不巧，沈玉来了。
　　沈玉晃着一柄青墨玉骨扇，斜飞的眼睛笑眯眯的，一看便是位好相与的公子哥。
　　皇室出来的人便是位不成器的宫人也有好的仪态教养，更何况是沈玉这种出身高贵的人，他步步风流，一袭藏青色内袍外罩一件白色云纹纱，几分儒雅几分风流。
　　他进来便向着三季的地方走去，双手自然地抱着坐在椅子上吃饭的三季脑袋，宽厚温暖的胸腔贴着三季的后背，他微微使了力，三季这才抬起头，乌黑干净的眼睛里有些不满。
　　吞下嘴里的饭菜，“你做什么？”
　　沈玉晃了晃三季的脑袋，扬起的嘴角带着性感的弧度，“来看看你。”
　　三季继续埋头吃饭，也不管正趴在自己脑袋上的人。
　　沈玉看了会，就发现哪里不对了，“怎么不吃卤肉了？上次去玉来宣不是最喜欢那家卤肉？”
　　“有…这个。”
　　伸手挡开几乎递到自己眼里的葱花，沈玉撇开头，“让她们挑去便是了。”
　　三季这次没说话，她觉得沈玉说得没错，下人也都挑拣了，但是为什么还有就是她不能理解的了，所以她没再说。
　　沈玉是何等人物，他在宫里玩心计的时候这群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他一眼便瞧出了始末，心下不悦，而他是不必对一些下人收敛自己的脾气的。
　　一双狭长的眼睛含着凌峰扫过一旁站着伺候三季的下人，所过之处，人皆一抖，四皇子是何等的威风，何等身份，她们未料到的是沈玉的在意程度，原来…这般介意三季的小事！
　　三季喝着汤，似有所感的刚抬起头想回头看看沈玉，脑袋便被沈玉面向前固定住。
　　“你做什么？”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沈玉听得心里一软，忙低下头凑近三季的脑袋，放下双手的力度转而揉捏三季的太阳穴。
　　“哎你这样做是没用的……”
　　唔…或许有，有点舒服…想睡觉了。
　　青雪回来时就看到三季已经歪倒在沈玉怀里，沈玉看着三季的眼神温柔得让人心惊，注意到青雪的到来，他眼神一暗，垂下眼睑，照着三季的脸轻轻啄了一口。
　　青雪愤怒了，他大步上前一把将三季扯离沈玉的怀抱，力度大得让三季痛呼，她被惊醒了。
　　“沈玉，你想做什么？”
　　沈玉看着愤怒的青雪，露了个笑来：“你说呢？”
　　青雪整个胸腔剧烈起伏，愤怒不已，他讥笑一声：“怎么？得不到我就想利用季儿？”
　　正迷糊的三季猛地一激灵，却听到青雪后面连珠炮的话，“沈玉，我青雪不承你的情，也别妄想利用季儿，我警告你，你离季儿远点！”
　　然后青雪弯腰抱起身前的人就离开了，三季很安静的窝在他怀里，趴在青雪肩膀上的小脑袋看着站在原地的沈玉，只看了一眼，然后整张脸窝进了青雪的颈窝，再也没看屋里一直站着的男人。
　　就像当年…他第一次见她，对自己表现的亲昵，而后青雪来了，抱走了一直对自己说“哥哥亲”的小人儿，而她乖顺地任由青雪抱走，可是目光却还是看着自己的方向。
　　青雪没有说错，他是对青雪有着不伦情愫，他也明确暗示过，他也确实因青雪的缘故而亲近三季，他……可他为何会这般难受呢？心底压抑的疼…其实他是想把那个孩子抢过来的……
　　沈玉可以算计身边所有人，可是他却不能算计一个傻子。这世上，谁知道傻子接下来会做什么？
　　这场由他开始的计谋，注定不会由他来结束。

　　“阿季，来，玉哥哥带你去玉来宣，听说今日来了位番人厨师……”
　　沈玉对着坐在台阶上咬糕点的人笑眯眯地伸出手。
　　“嫂子！”
　　伸出去的手有些僵硬，沈玉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你叫我什么？”
　　“嫂子！”三季这次叫的声音尤其大，大到沈玉整个心脏都在回响着嫂子这两个字。
　　“阿季，”他声音尽量放到最温柔，带着些循循善诱，“阿季，你怎么可以叫我嫂子呢？玉哥哥是男孩子……”
　　“男孩子可以喜欢男孩子吗？”
　　沈玉这次端正了态度，立马回答：“当然不可以！”
　　“可是你喜欢青雪，青雪是男孩子，他说他有jj，所以阿玉你肯定不是男孩子。”
　　这什么魔鬼逻辑？“那…不是男孩子跟嫂子又有什么关系？”
　　“阿玉不是男孩子，阿玉可以做嫂子！”三季回答得格外洪亮。
　　沈玉不想跟三季纠结嫂子性别的问题了，他继续锲而不舍地诱哄着：“阿季，你看，玉哥哥如果做你嫂子就不能陪阿季玩了，阿季一个人…”
　　“不会的。”三季打断还在给自己怒刷存在感的人，然后站起身，对着沈玉的身后，小胳膊兴奋地直挥手，“阿意阿意！”
　　沈玉愣怔回头，当初他从“沈玉”变成三季口中的“阿玉”，所用时长是六年，而这个人竟然一出现就让三季唤他：阿意。
　　他转头，看到一个一身黑衣，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男子身材高大，手里却提了大小袋不同的吃食和……一些女子用品。
　　三季的兴致明显很高，她跳起来就冲着男人那边跑去，男人的神情有些慌张，但手里的东西又不能就这么放在地上，看着快窜到自己眼前的孩子，他蹲下身张开双臂，稳健的身体平衡给了三季很好的缓冲。
　　怀里清淡的檀木香和环着自己的小胳膊，让男人红了脸。
　　这种姿势并不让人舒服，他脖子被三季没轻没重地勒着，身子呈半蹲着维持平衡感，手里还拎着大小袋，但他也只是红了脸，不曾做出任何推拒的意思。
　　便是这点，让沈玉心沉了沉。

　　最近一向最平淡的四皇子府有些鸡飞狗跳，人人噤若寒蝉，唯恐被脾气不好的四皇子一脚踢进水里。
　　沈玉气得肝疼，他嘴里都起泡了，他哪能不气？这个突然出来的顾意是谁？阿季身边不是除了青雪就是自己吗？他试过冷战，或许说是单方面的冷战，他没想让三季懂什么，但就算依着往日的情分，三季对自己也会有伤心和想念吧。
　　可是眼下看着手下人送来的消息，这算什么？他沈玉就跟从未出现在三季的生命里一样，三季依旧过得逍遥自在，自在得让他咬牙切齿！
　　这个时候的沈玉，因着与三季近十年的相处情分，并没有意识到对于一个傻子而言，丢弃一个玩伴是多么轻松的事，甚至不需要思考和疑虑，三季转身就可以被别的事物吸引住注意力。
　　而清醒后的三季，更不需要沈玉的陪伴，于她而言，那些陌生的记忆也仅是止步于记忆而已，她承接的是记忆，而不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