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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   陈殊转身离开,菲西斯却叫住她:“Miss 陈,如果你愿意去医学院读书,我可以给你写一封英国医学院的入学推荐书。”

      英国医学院的入学推荐书?陈殊转身,想了想:“菲西斯,很抱歉。我想我暂时没有能力去英国。”

      住院住了一个多月,陈殊开始当掉手表得来的五百大洋,已经所剩无几了,如果不尽快找到工作,连下个月吃什么,交房租都成问题,远渡重洋去英国?太不现实了。

      菲西斯点头:“好吧!Miss 陈,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去了,一定要来找我。”菲西斯是一个把自己一生奉献给医学的人,遇见陈殊这样的好苗子,尤其是在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女孩子学医就更加少了,他由衷的希望陈殊能够系统学习医学知识。

      陈殊郑重道谢:“菲西斯,您真是一位标准的英国绅士。”这话取悦了菲西斯,他哈哈大笑起来,大胡子抖动:“Miss 陈,如果你去了英国,就会发现,英国人都是这样绅士的。”

      那可不见得,火烧圆明园的也是英国绅士?

      李纵云站了好一会儿,跟在他身后的副官小五惊恐的发现,自己家那个刚刚还一脸铁青的参谋长,竟然嘴角挂起了笑意。小五不寒而栗,觉得这样的参谋长比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更可怕。

      陈殊往回走,见上午那个革命军官站在走廊上不动,客气道:“李参谋长,真是巧,我们又见面了。”

      李纵云英语不太好,只隐隐约约听见陈殊貌似要去英国读书:“陈小姐要去英国?”

      陈殊这才发现他似乎站在这里很久了,有些错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纵云问完,才觉得不妥:“抱歉,陈小姐,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刚才无意中听到您和院长的对话。”

      陈殊只好回答:“不是,是院长建议我去英国读书,可是我现在没办法去。”

      李纵云点点头:“那就好!”

      这句话很小声,陈殊没听太清:“您说什么?”

      李纵云不说话,朝陈殊告别:“我还有事,陈小姐也快回病房吧,外面很冷的。”

      陈殊见他忙不迭走开,心想:倒是与历史上记载的军阀不同,很有教养,很尊重人呢!

      回了病房,冯太太已经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正在指挥两个女儿把买的水果收好,一并带回家去。冯太太道:“约瑟夫大夫说可以出院了,陈小姐,您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窗户上有一盆万年青,是小护士送的,陈殊拿了报纸包好:“把这盆花儿也带回去吧!”

      冯太太笑:“好的呀,冬天看见点儿绿色可不容易呢!”

      收拾好了,又有相熟的护士,约瑟夫大夫来送陈殊:“miss陈,我没有说错吧,上帝会保佑你的。”

      陈殊笑:“是约瑟夫大夫你在保佑我!”

      约瑟夫大夫哈哈大笑:“总的来说,是上帝指引我成为一名医生,又指引我来到远东的,因此还是上帝在保佑你。”这里是教会医院,从业的大夫医生大多是虔诚的教徒,约瑟夫大夫这些话是时常挂在嘴上的。陈殊虽然是无神论者,却也不会如此扫兴,抿抿嘴,什么也没说。

      办好出院手续,结清了医院的账单,陈殊点了点手里剩余的大洋,只有二十四个了。

      出了医院,冯太太怕费钱,只叫了一辆黄包车。只是四个人,又加上一个箱子的行李,那个车夫试了试,实在是拉不动:“两位太太,真是不好意思,太重了,车子拉不动。”

      冯太太脸色不好看:“怎么太重了,两个女人,两个小女孩儿,加起来能有多重?你拉不动,我另外找人。”说着招了招手,示意对面的马路边的黄包车夫过来。

      陈殊打量这个黄包车夫,老得不成样子,一直佝偻着身子,似乎就没挺直过,向陈殊告饶:“小姐,不是我故意抬价,只是我今天一天没吃饭,没力气。”

      陈殊没有办法对这样被生活磋磨得不成样子的人心狠,拉拉冯太太:“算啦,一个车太挤了,两个车正好。”说了怕冯太太不答应,忙拉了尔雅坐上车:“冯太太,你和尔雯坐后面那辆,天怪冷的,别站在外面了。”

      冯太太气结,又无可奈何:“哪有你这么过日子的,你这样大手大脚花钱,可是不行的……”

      陈殊对黄包车夫说了地址,车夫跑起来,冯太太的声音飘在风中,渐渐听不见了。

      尔雅笑嘻嘻:“陈姨,妈妈可要气坏了,她就是这样抠门的。爸爸说她,奶奶说她,她总也不改。”

      陈殊笑着摸摸尔雅的脑袋:“她也有她的道理,有时候是应当的节俭,并不是抠门。”

      尔雅想了想,点点头,又问:“那陈姨为什么不像妈妈一样,要坐两辆车?”

      陈殊不回答,指着前方一个四方斋:“师傅,麻烦前面四方斋停一停。”

      尔雅道:“陈姨,四方斋的糕点可贵了,我偶尔尝尝就好,您不用买给我的。”

      陈殊敲敲她鼻子:“谁说是买给你的了?你忘了,今天是你奶奶的生辰,我记得你说过的。老人家喜欢吃甜食,尤其喜欢着四方斋的糕点。”

      进了四方斋,照着尔雅的指点,买了老太太喜欢的几样四色糕点,拧着盒子出了门。门口有人在卖热气腾腾的包子,陈殊又拿报纸包了几个递给黄包车夫。黄包车夫拘谨:“小姐,这怎么好意思呢?”

      陈殊摆手:“不要紧。”黄包车夫拿了包子,千恩万谢,反而叫陈殊觉得分外心酸。

      陈殊和尔雅到胡同口的时候,冯太太早就到了,站在门口张望:“你们比我们先出发,怎么还后到?”一脸警惕的望着黄包车夫。

      冯先生也出来,帮陈殊提了行李箱子:“陈小姐快进去吧,就只有这个箱子吗?”

      陈殊付了钱,拉着冯太太进去,边走边道:“他没力气嘛,跑不动道儿。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大冬天还要出来跑活儿,可怜呢!”

      冯太太数落道:“这世上可怜的人多着呢,你可怜的过来吗?这世道,出来讨生活,谁又容易。都怪这些天杀的军阀,整天杀来杀去,老百姓哪有好日子过。”

      尔雅抱着那盆万年青,跟在后边,闻言也点点头:“是呀,都怪这些军阀,我们没有好日子过。”

      冯太太瞪眼:“有你什么事儿?进屋写作业去,你功课写完了吗?”

      进了屋子,冯老太太热情问陈殊:“陈小姐,你病好了?”

      陈殊答:“老太太,已经完全好了,现在出院了。”

      不过是一个月而已,老太太似乎有点迷糊了:“那就好,那就好。你好福气啊!什么时候嫁人呢?”

      陈殊一脸莫名,冯先生忙扶了老太太回去坐着:“妈,您歇着,待会儿吃饭了。”

      老太太却转头问冯先生:“你是谁,在我家里干嘛?”

      这种情况好像不是第一次发生,冯先生回:“妈,我是你儿子呢,冯潮生!冯潮生!”冯老太太笑:“胡说,我儿子刚出门,念书去了,才十二呢。您是我儿子的老师吧,潮生是不是在学校里边闯祸了?”

      冯先生只好哄着:“没有没有,他好着呢。”

      冯太太拿了围裙系上,叹气:“前两年就这样了,时不时忘事。这一个多月就更严重了。去医院检查,那些个洋大夫也说不出个原因来。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不记得人。”

      陈殊静静吐出一个词:“阿尔兹海默症。”

      冯太太没听太清楚:“什么阿,什么症?”

      陈殊倒了杯水:“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症,85岁老年人之中,发病率高达20%至30%,具体表现为认知功能障碍,行为障碍。”后面的话陈殊没有说出来,目前无法治愈,只能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

      陈殊的外科大夫,对于这种神经内科的病症也不是很清楚!

      冯太太也是叹气,她手脚很麻利,不过一会儿就做好了几道菜。因为今天陈殊出院,又是老太太的八十生辰,于是饭菜便丰盛一些。即便是比平时丰盛,也不过是四菜一汤,一道清蒸鱼,一道红烧肉,一盘清炒白菜,还有一小碟冯太太自己做的腌菜,那道汤是萝卜汤。

      两个小丫头吃完了饭,被母亲赶回屋子写功课了。

      冯先生问:“陈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殊老实说:“我想先找份事情做,总不能闲着。”

      冯先生想了想:“陈小姐是国外回来的,英文肯定好。我明天去书社问问,需不需要翻译的人。只是不同的书社要求不一样,有的要坐班,有的可以带回家翻译。不知陈小姐介不介意,肯做吗?”

      陈殊大喜,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肯做的,肯做的。即便是要坐班,也没什么要紧的。”这个时代鲜少有女性抛头露面出来工作的,上流的名媛纵然也会英文,却不会去书社坐班;纵然会弹钢琴,却不会去以此为生计。

      冯先生点头:“那就好,如果缺人,一定告诉陈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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