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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   也如太皇太后所料,几日后早朝上,群臣一声,请陛下亲政。

      是日,正好是七月初九。右丞裴政铭率先自席位上起身,一经提出,怀王附议,百官俱是以二人为基,自然在此之后,纷纷伏地叩请。

      孟氏败落,逐出朝堂,朝中局势已定。所以,元奕最终也没有继续推辞下去。

      纵观古今,幼帝继位,得善终者寥寥可数。而在这样的局面里,亲政、拢权,于波橘云诡里挣扎求生的少年帝王,能活长久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今的少年皇帝,接下如此重担,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寻常百姓家,同龄的孩子都还在上房揭瓦。

      可元奕,到底不是个孩子。且经前一世的积淀与种种磨砺,他也无法再单纯无知下去。

      当然,他还有许多不想,却不得不做的事。

      ……

      转眼,寒暑流移,光阴已过五载。

      幼帝亲政,新旧更替,一切仿佛打乱重组,成了一番新局。历经短短五年,自七月初九揭幕之日起,大梁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化了许多。

      而曾经那个看起稚嫩纤瘦的少年郎,也已经恍然一跃,到十八岁了。

      这一年,是驱怀安孟氏一族迁居河东的第五年。朝中辅臣撤了席位,百官新旧轮替,也无声无息地注了新鲜血液。

      腊月初,钟山书院学子年满正式结业。皇帝亲临考核现场,点北平王世子元非尧,为北军右军五品都尉。怀王世子元盛,为御史台督查监副监事。

      以及裴氏嫡孙裴嘉臣、裴嘉许二人,分别为廷尉府廷尉正、鸿胪寺礼丞副使。

      钟山书院创立之初,是从世族官宦极其皇室宗族中,选出慧智上乘者,为朝廷培优纳良。是以,但凡业满合格,除必要钦点之外,皆交由右丞裴政铭等人,仔细考察之后上表太极殿。

      如此一来,年过之后一直到三月底,皇帝朱笔批复、下文书,新官方才按职就任。

      这时候,正值春来时,朝堂平宁,整个大梁气象翻新,入眼皆是一派生机盎然之貌。

      而相对于怀安,本就以繁茂美景引人入胜的陵南,此下春意深浓、文人墨客汇聚一方时,就更显得这片儒学圣地,处处都是诗情画意了。

      尤其是温氏子弟所居的洄州城。

      元奕睁开眼的时候,马车已经被迫止步在城中德文大街上。

      说了要在他成年时,到陵南来的。温帝师是做到了。

      不过是在皇帝紧赶慢赶将手头事分配出去之后,元奕闹腾了好半天,用自己的承诺换的。

      要说什么承诺?

      对一丝不苟的温帝师来说,元奕除了表示会听话,不再折磨练场武先生之外,也真没其他。

      十二岁的少年皇帝爱用弓.弩戳把人往墙上钉,十八岁的成年皇帝,就用不得这么幼稚的方式表达不愉快了。

      他改真刀真枪的比试,然后投机取巧,扎先生的马。

      所以温帝师很头疼。

      外头人潮涌动,马车实在是被挤得挪动不得,仆役无法,便朝里禀报了一声,“前方不远,是集贤居,应是有哪个学者在内讲课,围了很多人。”

      他征询道:“先生,咱们是不是要改道?”

      “别乱动!”温寂忱将枕在他身上的脑袋按住,抬手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陵南洄州城,因为平民学堂兴起,文学集社数不胜数,吸引了众多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儒生。

      这里也算是整个大梁,贫富界限最模糊的地方。是以一到三月春暖,人头攒动乃是常见。

      不过多是以文会友的,也大多不易,听有哪位大儒在讲课,自是马不停蹄地往城中赶。

      温寂忱便叫驱车的仆役,趁人群松散些,转从另一边直接去潼麓山。

      “欸,等等!”元奕睡眼惺忪的爬起来,透过温寂忱掀掀帘的窄缝往外一看,立马精神。

      “那里有雪花球!”他蹭着温寂忱的肩膀起来确认一眼,指着道旁的一手推木车,“喏,看到了吗?”说着,就要自己钻出去。

      却被温寂忱给拉住了,“去哪?”

      “买雪花球啊!”元奕拨开他的手去撩衣袍,“这一路走了小半月,我好不容易碰见的!”

      “不许去!”温寂忱沉声一呵,硬是将人又拽了过来。

      元奕登时就不高兴了,“为什么?”

      温寂忱:“不许就是不许,好好坐着。”

      “凶巴巴!”元奕不服气地瘪嘴,却还是听话地滚回去了。

      酸酸甜甜的味道飘了进来,他又掀起车帘,目光幽幽看了一眼,“我果然不该听老师的!”

      “不,”他又舔了嘴巴,憋屈改口,“我就不该来!”

      温寂忱:……

      “我千里迢迢到了你家,是连口吃的都没了是吧?”他侧目望着温寂忱,苦兮兮叹气,“我没来的时候、在路上的时候,你是不是还答应了,只要我听话什么都依我?现在我只想吃一口雪花球你都不让了!”

      温寂忱:……

      他莫名地觉得额角直突突。微一垂目,“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元奕顿了一下,转头,“呵,男人的话都信不得!”

      温寂忱:!

      五年了,小皇帝不仅长了个子,也长了本事了。以前吃不到喜欢的东西,只会一句“朕现在生气了,哄不好那种”!现在倒是新奇,变着法儿的说些叫人愧疚的话。叫人心里不安,也叫人想……

      温寂忱看着眼前那张愈发俊秀精致的脸,眉心一动,“好好待着!”

      然后他便出去了。

      要去潼麓山,是要经过洄州城从东门出去一路往南。城中今日人多眼杂,他自是能少出去就少出去的好。

      元奕明白,窥了温帝师一眼,便勾着嘴角偷偷笑了笑。

      他老实地闭上眼睛等着。

      也没多久,温寂忱回来了,捻了一颗雪花球凑在假寐的元奕嘴边,“张口……”

      “唔……”他眼睛立刻眯成一对儿弯弯月,一点儿也不意外地弹坐起来,口齿不清:“我就知道,老师把我拐来,是断然不会亏待我的!”

      温寂忱无言,接连又塞了两个进去,问:“够吗?”

      “唔,够了够了……”元奕费力地卷着雪花球翻而来个个儿,“装、不下了都!”

      “那就好!”温寂忱这才停手,漫不经心将纸包收起,“整好堵了你的嘴!”

      元奕:……

      “天真!”他鼓囊着腮帮子嚼吧两下,“老师觉得,就朕这张嘴,是你想要堵上就能堵上的吗?”

      “那便多吃几个!”温寂忱甚是好脾气地将一盒雪花球给了他。

      元奕却是个不安生的,似乎还觉得很骄傲,“再多也不行!”

      温寂忱便不说话了。

      过了一阵,元奕吞下口中的山楂球,稳住身子悄摸地往温寂忱那边移了点儿,“怎么办,老师?”

      温寂忱被突然扑在耳际的鼻息吹得一怔,转头,“嗯?”

      元奕抿抿嘴,“实不相瞒,我现在情绪有点儿激动。”

      他道:“不是有点儿,是很激动。就是吃了雪花球也平复不了的那种。”

      说着,他抓住温寂忱的手,“不信你摸摸,我心跳的特别厉害。”

      温寂忱:……确实是。

      他抽回了手,“为何?”

      “因为……”元奕斟酌了一下,方道:“我紧张。”

      温寂忱:?他疑惑地看着元奕。

      “哎呀,怎么说呢?”元奕不安地将雪花球放进一边的矮几上,“就是、就是……”

      他就是了好半天,“就是……他们说,丑媳妇儿见公婆……”

      “嘣——”一句话没说完,爆栗子敲在了他脑门上。

      “好嘛,”元奕怪委屈地揉了揉,“丑女婿总可以吧?”

      温寂忱:……

      他甚感无奈地叹口气,又没法儿纠正小皇帝满脑子乱飞的想法,便叫仆役加快些速度。

      车子凌空一飞,正在纠结与激动里苦苦挣扎的元奕,一个意外的失重,差点儿栽了出去。

      温寂忱忙按住他,“坐稳了!”

      元奕:……“坐不稳。”
      他撇嘴,就势紧紧地抱住温帝师的手臂,“老师你快抱着我点儿!”

      他无赖道:“我两只手都占着呢,真稳不住不骗你!”

      温寂忱看着两手缠在自己身上的某皇帝,简直发愁。却又纵容的很,“再挪近些。”

      元奕眼睛一眯,歪了脑袋就靠在他身上。

      他问:“老师,你说,我带的东西,老先生会喜欢吗?”
      温寂忱太阳穴在跳动,“快要把藏书阁都搬空了,能不喜欢?”
      元奕:“可要真不喜欢呢?”

      他问完又皱巴这脸想了想,“不喜欢也得喜欢!”
      元奕道:“要不我就哭!”

      温寂忱:……
      他扶额,“陛下现在十八岁,不是八岁!”

      “十八岁怎么了?”元奕怪不服气的,“朕都十八了,亲政五年整,到了你家里被人欺负,朕还不能哭?”

      他抬起头,定定然:“朕就要哭。哭到他愧疚,哭到他……没脸面对我皇祖父!”

      温寂忱:……

      他实不忍在这时候对皇帝陛下泼凉水,再次轻叹口气,依然耐着性子提醒了他一句,“祖父他……与一般老人家不太一样。”

      因为元奕前一世里不曾见过,所以并不多了解。

      但是他心里想的是:再不一样能有多不一样?无非就是一个古板又严厉的老头儿。

      他训过皇祖父,也训过父皇。他们都怕他,乃是因为他们是老头儿的学生。

      元奕心道:朕又不是!

      他还在心里悄摸地计量了一下,到时候怎么哭才好看。

      马车加速,说快也快。于薄暮冥冥时,停在了潼麓山脚下。

      温寂忱是直接带着元奕去了温玄避世所居的山谷里。

      此谷名为三升谷,是因夹与潼麓山与莫玉山之间,形似升斗而得此名。

      温玄当年,是将潼麓书院带上正途之后,交了印鉴,毫不拖泥带水的抽身而去的。自此,他极少回洄州温府,特立独居山野,平日过的是种菜弄瓜、浇花饮茶的日子。

      与世无争,潇洒自如。

      听温帝师与他简单介绍,元奕已经跟着绕过了一片杏林。

      往前,丛丛野草掩映之下,是一座曲型木桥。

      踏上木桥,元奕深吸口气,“潼麓山清幽宁静,莫玉山层林叠落,夹在两者之间,闻的是花木暗香,饮的是叶露清泉,也没什么更好的能比得上了。”

      温寂忱却是笑了笑,“若给陛下一个选择,你会在这里,还是怀安?”

      “这倒是没想过!”元奕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师要留下,朕就可以想一想了!”

      温寂忱一滞,静静地看了他一阵。

      “我不会留。”他捏了下元奕的脸颊,提步在前引路。

      元奕迟钝了反应了好大一会儿,“奇怪了……”

      他不太明白地啧啧嘴,“像老师这般不食烟火气的人,居然不想隐居?骗鬼哦!”

      元奕不大信他的话。因为前一世里……他辞了帝师之职,离宫避世,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他暗自腹诽:果然,男人的话……信不得!

      “跟上!”温寂忱停步,催促他。

      “就来!”元奕敛神,转而示意仆役将东西拿好,快步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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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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