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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温帝师被他问得滞了一下。

      他偏过头,那双懵了云雾的眼睛,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温寂忱慢条斯理地坐下,“许是,凑巧吧!”

      “是吗?”元奕回想了一遍元非尧他们的说辞,总觉是像在什么位置、漏了什么。

      可又照着他们几个蠢蛋给的思路想下去,也还说得过去去。

      罗塑在城西巡防卫当值,孟云庭养外室的宅子也在这一块儿。他们动手之后被正当值的罗塑捉回去,怪合情合理的。

      元奕思考了一阵子,“朕……就当是吧!”

      他便不在此纠缠了,转问温寂忱,“老师,你说,朕现在把人也放了。孟邵秋就是想动手,也来不及。可他们打人的事实抹不得,之后孟邵秋来找朕,朕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偏颇一方……”

      元奕就很纠结了。

      温帝师问他,“陛下想说如何处置吗?”

      “是啊,”元奕头疼道:“会很难办的。”

      温帝师却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简单。最后,还是得看陛下怎么做了。”

      元奕不是很明白,“怎么个意思?”

      温寂忱却是不说话了。

      他微微垂目,看着老实待在边角里的小皇帝。

      等了半天不见回答,元奕便抓心挠肝儿起来,“老师说话啊!”

      温寂忱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开话题,“陛下可听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元奕歪了下头,等他说下去。

      温帝师:“太远了,坐近一点。”他不咸不淡道。

      元奕一愣,随即了然。

      “哦,明白了。”他贼窃窃扫视一周,“老师是怕给外人听是吧?”

      “好的!”他抿了下唇,一脸天真无邪、好糊弄地挪过去。

      然后,面不改色地做坐到了温帝师的……腿上。仰起头,一派纯良相,“老师说罢,朕仔细听着!”

      温寂忱便笑了。

      他搂住随时要被车身之力甩出去的小少年,“这个故事,说远不远,正是发生在前朝绥安年间的谢氏一族里。”

      他讲道:“陛下应也知晓,这谢氏显赫,当朝,族中子弟多有官居高位者。而族中女,也在宫中颇得盛宠。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

      “故事便是从这谢氏说起……”

      “相传,谢氏一族长房嫡系,有一位七公子。相貌不凡,人品贵重。原该前途一片大好时,却看上嘉陵河畔,揽月楼里的一名舞姬。”

      “这一听就是个悲剧了!”元奕忍不住插了一句话,却被温帝师抬手捂住了嘴巴。

      “别闹,听臣说完。”

      “唔,唔唔!”元奕乖顺地点了点头。

      温寂忱便又继续讲道:“这七公子,其实是有正配夫人的,也是出身了得,且与他育有一子两女。七公子整日流连在外,她作为夫人,自是瞒不过。没多久,谢夫人便知道了。但是人前,她并未说什么,依然一如既往,照顾丈夫,对些流言蜚语,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元奕听到这里实在受不了,剥开温寂忱的手,“她是不是疯了?这样都能忍得?丈夫都在外找野女人了,要是朕,早给那歌姬毒死,把丈夫打残了,锁家里,当狗喂!”

      他还觉得自己想法甚好,“反正谢家家大业大,吃穿不愁的。”

      温寂忱:……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这故事讲不下去了。

      “好嘛,”察觉到温帝师在看他,元奕忙闭嘴了,“朕不再插话了就是。”

      说着,他抓住温帝师的手,主动地扣在自己嘴上,作封口状。

      这一次,没有被打断,温帝师的故事,说得还算是顺利。

      那谢氏,门楣虽说不多清正,也是绝对不会容忍一歌姬进府的。府中二老,某日听府中下人议论,当即就怒了。奈何谢家儿郎沉迷此人,两方几度争执无果,险些动了杀心。

      想那歌姬能哄得谢家儿郎妻儿不顾,自是有些手段。她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要进府必须要经过二老点头,可她即便挺着肚子,二老也宁死不愿,她便知道,自己是没法从中找出突破口的。

      她就瞧中了看起软弱可欺的正室夫人。于是,趁她到道观进香之时,又是撒泼耍赖,又是厚颜恳请,求她看在孩子面上,容她有一席遮风挡雨之地。

      “也真是愚蠢极了。”元奕嘴角一抽,转而道:“然后呢?这与眼前的事可有什么关系?”

      “陛下且听完就明白了。”

      他继续道:“其实,此事对谢氏来说,本就上不得台面了。谢家几番容忍,不过是不想伤了父子情份。可如今这一闹,传的满城风雨。败坏门风的事,他们自然是忍无可忍。所以就不再有顾虑,直接出面处置时,是连那歌姬腹中子也不想留了。”

      “不是真杀了吧?”

      温寂忱点头,“杀了,一尸两命。”

      他道:“不过也是由此之后,谢氏被人握了软。谢家儿郎不知为何,也疯了,最后悬梁自尽。谢家,也自此走向败落……”

      “这便是有名的:成也妇人,败也妇人。因为谢氏一族崛起,也是谢氏第七代长女的功劳。”

      元奕听完,倒是没多大反应。他浅思片刻,“那……谢家夫人呢?”

      元奕问:“还有,那歌姬……她怎么会知道谢家夫人软弱,莽撞地去求一个被她抢了丈夫的人?还有……”

      元奕往深一想,还真是……后颈生凉。

      “是的,”温寂忱点头,“谢家二老能知晓此事,正是那谢夫人透了风。歌姬盲目上门,自然也是她算好的。且那谢夫人……”

      温寂忱顿了一下,方道:“她在谢七公子自缢之后,便带着儿女离开谢家了。”

      心机啊!元奕不由地为她竖了拇指。

      “谢七发疯,跟她也脱不了干系吧?”

      温帝师轻点下颌。

      元奕撇撇嘴。再好生斟酌了一遍,突然就眼前一亮,“诶,老师,你说这个故事,莫不是是要朕做这谢夫人?”

      “自然不是。”温寂忱否认,低了低头,带着檀香味的清浅气息,便落在元奕的脸颊上。

      他语气平和道:“陛下是为帝王,居九五之位上,底下事或恶或优,能不沾手,就不需要沾手。”

      元奕刚张口,就愣了。

      他也说不清,到底老师说的话出于意料了,还是距离太近,他脑子转不动了。

      他总归还是不太相信:这居然温帝师能说出的话?

      前一世,到底谁敲着他手心,要他社稷为重,保江山万古的?

      元奕懵懵地望着他。

      这怕不是个假的温慎吧?

      元奕左看看右瞧瞧,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耳朵了。于是,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凝滞半晌,抬了手……

      然后不可置信地,戳了戳温帝师的脸。呦,是真的人,不是偶!

      “别乱动。”温寂忱的嗓音哑了一下,微沉下脸,顺势将那只冰凉的手给握住了。

      他面不改色地教导小皇帝道:“有些人,该利用还是要利用的。不越底线,没有什么是一定不可以的。”

      元奕还没回过神,茫然道:“比如呢?”

      “比如……”温寂忱的嘴角轻挑了一下,目光幽幽,道:“这朝中,看不得孟氏一家独大的人,可太多了。”

      他道:“且裴家嫡孙与平王、怀王两世子打了人,任他们先前如何旁观,在这件事上,是没法置身事外了。”

      “这个朕知道。”元奕总算是缓冲过来,笑了笑,“朕也明白老师的意思了。”

      谢夫人,皇帝做不得,可是有很多人能做的……

      果然,等元奕回到太极殿,宫人便禀报,怀王与右丞裴政铭来过。在殿外等了许久。

      不过,因为皇帝不在宫里,他们找不着人,便都回府去了。

      只是,孟邵秋在清宁宫,跪在宫门外,要见太皇太后。

      元奕听完,也没想问孟邵秋如何,只语气淡淡地道:“皇祖母呢? ”

      小宇子如实道:“老祖宗身子不适,一直歇着呢!”

      元奕坐在龙椅上,微顿了片刻,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小宇子这才躬了躬身,走去殿外。

      之后,近黄昏时分,孟邵秋也没见到太皇太后,还是过来太极殿了。

      脸色很不好的样子,青的发紫,显然是忍到了极限。

      可他心知这时候不能撒气,一见面就撩起衣袍跪了下去,“求陛下,为吾儿做主……”

      紧接着,将事情缘由一并道出。

      元奕是真是看不得他这样子。斜倚在高处,听他哭诉完,叹口气,看起很为难。

      “孟卿啊,”元奕起身,步下高台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这件事上,不是朕偏颇,或者不愿为爱卿做主。主要是……”

      “朕现在还小,这事处理不来的。”他说着,苦缩了脸,别提多无可奈何了,“况且,孟卿也知道,这其中,两人都是朕的血亲,朕要做什么决定,岂不在外人看来有失公允了?”

      “可是陛下……”孟邵秋握了拳,“吾儿现伤重卧榻,已经气若游丝了。臣不知是为了什么遭此一劫,却也是确信他没从不从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相反的,为了陛下,为了我朝江山社稷,也是鞠躬尽瘁、毫无怨言的。这眼看婚期将至,他被人毒打卧榻不起,闹得城中也是流言纷纷。”

      他垂首,“陛下,此事,吾儿平白受罪,要没个叫老臣信服的决定,老臣一家还在朝中如何自处?”

      说着,就要再次跪地恳请了。

      “孟卿孟卿……”元奕忙拖住他的手臂,“确是爱卿委屈了。”

      但是他还是表示压力很大,“现在,朕不便下旨,皇祖母又凤体抱恙。朕原是想去请她出面的,可也不好这时候打搅皇祖母休养……”

      话一出,孟邵秋的脸,骤然变得阴郁起来。

      “那陛下是想,就这么等着?”

      “当然不会,”元奕否认,“朕岂会让孟卿委屈?”

      在孟邵秋开口之前,元奕就抢了先,“朕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几个不对。这样吧……”

      他想了想,“朕先叫太医院张院使派几人跟你一起去府上。眼下,什么事也没有治伤要紧。”

      “陛下……”

      他还有话说,元奕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还有……”

      元奕道:“朕现在不便下旨,这件事到底是影响太大,孟卿不如召三位辅臣一起商议,看要如何处置是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孟邵秋便是有千百种火,也只能吞肚里了。

      不过,有一句话,小皇帝还是说对了:眼前,治伤要紧。

      ……

      他走后,福禄进来。几次欲言又止后,谨慎道:“陛下,孟太尉在这里撞了铜墙,怕是又该好一阵不平静了。……”

      “随他去吧,”元奕浑不在意,“就算朕要杀了那三个人,到了该掀起风浪的时候,他也不会手软!”

      福禄点点头,“也是!”

      元奕不屑轻嗤,随手翻了一册子看。

      过了没多大会儿,他就坐不住,“老师呢?”

      元奕看看外头将暗不暗的天,可以说很不愉快了,“这个点儿,怎么还不来陪朕睡觉?”

      福禄:……
      他猛地一呛,握着浮尘就是一趔趄。

      好半晌,“陛下,您不可这样的。”

      福禄斟酌再三,好心劝导,“帝师毕竟是为长,您这么说,是太不尊重帝师了。”

      元奕茫然侧目,“不妥吗?”

      “太不妥了。”福禄几乎要跳起来与他解释。

      “是吗?”元奕却是平静,想了想,“没有吧?”

      “有的!”福禄不遗余力地掰扯,力求小皇帝能明白他的苦心。“陛下想啊,这话奴听着都觉得不对味,再要叫人听了去,免不了歪想?到时,陛下与帝师,岂不双双坏了声名?”

      元奕看了他一阵,似懂非懂地,“哦。”

      然后,他将文策丢下,兴致缺缺,“那就坏吧!”

      他道:“反正朕看到帝师,脑子里的想法就没正过!”

      福禄:……!
      你怕不是被旖念蒙了心智哦!

  •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小白菜呀,地里黄呀,枯了叶子,没猪拱呀~
    福禄:闭嘴,你个没有身份证的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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