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喊疼》景曜东隅

10、10

　　陈珏一路飞奔着回了学校，手里带着自己的饭盒。

　　到教室门口前，还为了喘匀气息原地跳了好一会儿，拍拍自己的胸口确认自己没问题后，才敲敲后门。

　　果然，邹庭安坐在座位上一动没动，看到陈珏出现，露出了微微讶异的表情来。

　　“我还是觉得，不吃晚饭不可以。”，陈珏举了举手里的粉色饭盒。“我回家下了点饺子，我姑姑给我送来的。”

　　见邹庭安没有反应，陈珏又追加了一句：“我带了你的，一起吃呀。”

　　邹庭安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被敲开了一个缺口。但是表面上他依然岿然不动。

　　陈珏也已经习惯了邹庭安时不时的沉默，她拉开了椅子，把饭盒打开，饺子装得很满，还带了两把叉子。

　　“筷子装不进饭盒里，只能用叉子了，我只带了一点酱油，你就将就一下吧。”，陈珏把给邹庭安准备的那份放到他面前，还把叉子递到了他手边。

　　邹庭安看了一眼陈珏，陈珏没有不好意思，眼睛里仿佛有光。

　　“吃呀。”

　　邹庭安看着陈珏大快朵颐的侧脸，忍不住开口：“所以…你刚才是回家下饺子去了吗？然后带给我？”

　　“嗯…主要，姑姑给多了，要快点吃完才行。”，没有提起自己的父母。

　　明明一个大好的刷好感的好机会，倒霉孩子偏偏还选择了说实话。

　　“……”，邹庭安不再说话，他感觉自己的心理压力小了很多。

　　“谢谢你。”，邹庭安盯着碗里的饺子，声细如蚊呐。

　　但还是被陈珏听到了，教室里现在还没有人，同学们都还没有回来。

　　“顺便而已，这没什么。”

　　“那…那个，我明天给你带早餐？算是谢谢你这顿晚饭。”，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帮扶陈珏的对象。

　　“啊？不用不用。”，听到的是邹庭安意料之中的拒绝。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明天你想吃什么？”，邹庭安故意端着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什么都要带早餐的架势似乎由不得陈珏拒绝。

　　“随便买吧…不需要太麻烦，我觉得校门口的糯米饭就很好吃。”，选择了就近原则以及绝不麻烦的原则，陈珏对糯米饭还是很喜欢的。

　　“那个不卫生。不买那个。”

　　陈珏把自己的黑人问号藏藏好：“那…你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吧…”

　　那这样的话，就不要问自己喜欢什么嘛…陈珏的黑人问号被她从脑袋顶上压下去，但忍不住在心里浮现出来。

　　“那行，你记得明天不要自己买早餐，我给你带。”，邹庭安说完，吃饺子的速度都变得快了些。

　　但陈珏却吃得比之前速度慢了些，她在想健康的早餐会是什么。

　　晚修时，霍予忍不住踢了踢邹庭安的凳子：“我总觉得空气里有一股韭菜味。”

　　邹庭安回过头：“我看你像棵韭菜。”，顺便把刚发下来的历史考卷放在霍予的面前：“你这次没及格，虽然我知道你要学理科，但是你要过会考吧？”

　　霍予：“…”

　　不甘心的接着踢了踢陈珏的凳子：“管管你的同桌啊。”

　　陈珏立刻摆起手来：“不敢不敢。”

　　邹庭安指了指陈珏：“她历史挺好的，想好等级过会考，可以找她帮你补习。”

　　霍予：“…”

　　——

　　下了晚修已经是晚上10点了，铃声一响，学生们都从各自的教室里蜂拥而出，在教学楼下合流后分成两拨，一拨是住校的学生，一拨是走读的学生。

　　教室里还有零星的几个住校生在复习，门禁时间是11点，至少还可以再看20分钟到1个小时的书。

　　陈珏打了个呵欠，她是真的有些困了。时不时就揉眼睛。

　　“回家吗？”，邹庭安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是可以传遍空荡的教室的声音。

　　陈珏被吓到了，她感觉到教室里仅剩的那几道目光都朝这边看过来了。

　　“啊…今天也要送吗…”，陈珏表情不自然的问着邹庭安，声音低了八度还不止。

　　“你要自己走回去也可以。”，邹庭安的声音依然很正常，正常到让陈珏在内的同学们都觉得不正常。

　　“我可以自己回去…”，陈珏感觉自己的鸵鸟生活要结束了，但是还是想要再低调一点，再低调一点。

　　“那你让一下吧。”，经典台词出现的瞬间让陈珏松了一口气，立马欢天喜地的让了位子，邹庭安看了一眼陈珏，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走出了教室。

　　陈珏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她打算去找蓝恩亦组队回家。

　　还没走到蓝恩亦的教室门口，她就看见了等在楼道里，黑着一张脸的邹庭安。

　　“你还没回去吗？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那张脸即使是隐匿在黑暗里，辨识度也依然高得吓人，陈珏没有办法装作不认识。

　　“我又不是你。”，记忆力什么的也是很吓人，“我在等你。”

　　陈珏在黑暗里僵住了手脚，“为什么要等我啊？”

　　陈珏必须得在心里小小的承认，当邹庭安说出“我在等你”时，她的感觉…非常甜。

　　“一起回家。现在是晚上10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邹庭安在黑暗里看不清任何的表情变化。

　　“那我朋友…”，陈珏还是决定做最后的挣扎。

　　“放心，那么大个人了，丢不了的。”

　　“…”，陈珏发现邹庭安总有让人语塞的能力，明明她和蓝恩亦一样大…

　　走读生们离校的速度是很快的，不一会儿X中的空气都安静了许多。

　　邹庭安和陈珏一前一后穿过操场，陈珏偶尔抬起头，水泥森林里没有星星。

　　她盯着邹庭安的脊背，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想知道，邹庭安在想些什么。

　　于是她稍稍加快了脚步，走到了邹庭安的身边，与他并肩。

　　邹庭安看了一眼陈珏，没做出多大的反应。

　　“那个…我有问题想问你。”，陈珏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加油，眼角余光时不时的偷瞄一下邹庭安。

　　“说吧。”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问出口的陈珏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心里其实没有期待的标准答案。

　　“你对我不也挺好的，为什么啊？”，邹庭安理直气壮的反问。

　　“因为你帮我补习啊…”，陈珏声音变得有点低。

　　“那就可以了啊，难道非得打起来才算合理吗？一码归一码的事情我还能分得清的。”

　　似乎不动声色的把“好意”归结成了理所应当该做的。

　　“我知道了。”，陈珏感觉到自己的心里虽然没有标准答案，但这个答案，好像也不是自己在期待的。

　　“在这里等我，我推单车出来。”，走到了单车棚前，邹庭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回头交代陈珏。

　　陈珏乖乖的点头，看着邹庭安打着手电，走进单车棚。

　　其实单车棚不是没有灯光，只是一个白炽灯泡似乎照不了多大的面积。

　　想了一会儿，陈珏把书包脱下来，翻找出关掉的手机，开机后打开了手电筒，开到最亮，悄悄的替邹庭安照路。

　　邹庭安感受到除了自己手里的光，还多出了一束光来，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陈珏。

　　但他还是回过头来，看了看为他照明的陈珏。取车时就把自己的手电筒关掉了，陈珏见状，连忙往里走了一些，还是举着手里的光线。

　　邹庭安推着车走到陈珏的面前，看着还举着灯光，表情愣愣的陈珏，犹豫了几秒，抬了抬下巴：“关掉吧。赶紧上来。”

　　“好。”，陈珏迅速的照做，把手机捏在手里，来不及放回书包里去。

　　10点多的街上已经变得有些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陈珏能听见邹庭安自行车的链条摩擦声。

　　“那个…”，实在太安静，陈珏决定还是找点话题说些什么比较好。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昏黄的路灯一盏一盏的掠过邹庭安的头顶，他有点累了。

　　“明天…就不用送我了，这条路我很熟，没什么危险的。”，陈珏说完这句话后在思考自己说的是什么玩意儿。

　　“嗯。”，邹庭安的回答直截了当，气氛又变得尴尬沉默起来。

　　现在不管自己心里的那个标准答案是什么，好像也不用再去揣测了，陈珏这么想着，多半是误会了啊。

　　——

　　邹庭安在楼下仰望着自己家的窗户，它意外的亮着。

　　难道有人么？还是爸爸回家了？

　　邹庭安意外的变得有些踌躇起来，眼睛盯着电梯上行时跳动着的楼层数字，喉咙微微发干。

　　毕竟是高档的小区，他站在门口，是听不到门内的动静的。

　　他掏出钥匙，转动锁孔，摆出自己认为最平静的表情来，迎向那个未知。

　　“回来啦？”，妈妈坐在沙发上，厚重的粉也盖不住她的疲惫，“今天妈把灯打开了，可是忘了你今天恢复晚自习了。你上课呢，没敢打扰你。”

　　“是啊，恢复了。”，邹庭安开始脱鞋，换上自己的拖鞋，属于自己爸爸的那双拖鞋就摆在自己拖鞋的旁边。

　　“吃东西了吗？再吃点儿吧？妈去帮你热热。”，似曾相识的场景，但今天的妈妈似乎精致的打扮过，但现在妆面已经斑驳了。

　　“我吃过了妈…”，邹庭安刚开口，却有些不忍心。

　　桌上摆了比平时多了一倍的菜，菜式也明显比平时好得多。

　　“妈没吃呢，陪妈吃点儿吧？”，妈妈不由分说，开始往微波炉里放菜，邹庭安原地站着，静静的看着妈妈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

　　“吃吧儿子。你说你吃过了，今晚吃的什么啊？”，妈妈把菜统统热了一遍之后，开始给邹庭安夹菜。

　　“饺子。”，邹庭安说完这话时，脑子里浮现了陈珏那张寡淡清新的脸来。

　　“饺子哪有妈做的有营养啊？哎，本以为，今天你爸会回来的…”，三言两语，还是道出了做了这么丰盛的菜的原因。

　　爸爸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邹庭安自己也知道，也就没有接话。

　　他常驻外地，戴着安全帽上天入地，却不肯分一点温暖给这个家。

　　而自己，确实也是和爸爸是亲生父子，都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这次妈妈没有提前离席，而是等着邹庭安吃过之后，才开始收拾碗筷，途中邹庭安想着要搭把手，都被妈妈拒绝了。

　　只有在背对邹庭安时，妈妈才敢抽泣，邹庭安站在饭厅里，看着妈妈发抖的脊背。

　　却依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