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客栈》苏小凉

34、034.命珠（二）

　　万珈山上有数处宝地，其中灵气最为充沛之一的昆山凝决谷，不仅是修炼的好去处，也养出了少天地灵物。

　　玄宗打记事以来，在凝决谷中的时间多过在峰脉，昆山如今的掌门上纯真人对他寄予厚望，可以说他是在这里修炼长大的。

　　从小到大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异于常人，昆山上这些师兄弟中，大都是从小就因资质过人被挑选回来，像他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有许多，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常年呆在凝决谷中，与人交流不多。

　　上纯担任掌门一百多年，年纪已快三百岁，到他这岁数，又任掌门多年，派中事务诸多，其实不会再收亲传弟子，在玄宗之前收的徒弟都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而玄宗的年纪不足二十。

　　据昆山中众人所说，玄宗是十八年前盛秋比试后掌门带回来的，资质过人，是数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玄宗也没让他失望，才蹒跚学步时就能够自引天气灵气，用底下那些弟子们流传的话来说，是他体内的脉络天生是通的，别人冥思吸收的天地灵气，他睡觉都能做到，短短二十年不到，成就非比寻常。

　　除了这些修炼的功法传授之外，上纯教他的并不多，有些都还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在下山追查花妖的事之前，玄宗还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与别人不同，可秦州玲珑塔之后回了昆山，被穹天弓所伤后产生的异样，令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疑惑。

　　先是伤势复原的慢，之后他开始灵魂出窍。

　　半个月以来，他时常会在睡梦中忽然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白雾茫茫的世界里，前后左右什么都没有，尽是雾气，不论怎么走四周的画面都不会变，雾茫茫没有方向也没有声音，仅仅只有他一个人。

　　这样的梦维持半个多月后，白雾茫茫的世界里有了水声，不能分辨是从哪里来，水流滴落的清脆声，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响起，空旷的世界里，十分的清脆。

　　他将这一事情禀告给师傅时，上纯问他，在秦州时是否碰过落仙镇女妖的血，若是如此，穹天弓所造成的伤势恢复的慢是受了女妖的影响，至于这说不清的梦，上纯只交给他了一枚红润的珠子让他佩戴在身上。

　　自此之后他没有再做那梦。

　　可心里的异样是撇不去的，尤其是对茯娘的身份，但接连两次，师傅对此都是讳莫如深，让他不要过于接近茯娘，在谷中安心修炼，却又不说缘由。

　　如此过去了十来天，这日清晨，陆婷鸢拿着纸传令到凝决谷中。

　　“师叔，山下弟子来禀，说沧州岷山起火，烧毁了一处山谷，是狐族据地，赶过去看时谷中死伤无数，连它们的祭坛都被从中劈开。”陆婷鸢将纸传令递给他，一口气将话说完，“掌门让我随师叔您一同去沧州调查此事。”

　　说罢，陆婷鸢调皮的眨了眨眼：“师叔，这回我可是有掌门的亲令，你不能赶我走。”

　　纸传令上内容很多，发现的弟子将那据地内的情况描述的很详尽，但并没有说缘由，想来线索并不明显。

　　“师叔你可看好了？”

　　陆婷鸢凑了过来，玄宗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将纸传令收起，淡淡说了句：“一个时辰后出发，你先回去。”说完转身进了屋。

　　看着那紧闭的门，陆婷鸢脸上笑意褪去，跺了下地面，嘴角微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闷着气回了主峰。

　　感觉到外面无人，玄宗将纸传令取出来，看着上面那一句“狐尸尽数修为被废”，眉头微锁，是巧合么，已经出现了两处，或者说，不止有两处。

　　……

　　这厢茯娘他们是兵分了两路，小九回上京找命珠，茯娘和御刑一同去沧州。

　　用狐族至宝砸破结界的这一群小狐狸中，唯有小白狐七七懂事些，其余那群小的，用凡人来说不过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莫说帮忙，不添麻烦就不错了，所以出行时，只带了七七和稍还知事的两只小狐狸，余下的都留在了客栈内。

　　茯娘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出发前的客栈，总之，有了这群撒手没的小狐狸，可有的折腾。

　　光是它们到来的这两日，榕树就让它们折腾的不轻，御刑还三五不时的从屋里拎出一两只耷拉着脑袋的小狐狸，脸上的神情是想扔了又下不了重手。

　　茯娘总打趣，他一个身上养满了蜘蛛虫物的人，竟然会怕这毛茸茸的小狐狸，也是难得见他有这样的反应，在客栈里时茯娘就总让这些小家伙们去找他，难得的有趣。

　　以至于出发之后这半日，他与她始终是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以防她怀里那两只奶狐狸去扑他。

　　在进入沧州岷山地界时，茯娘怀里的两只小狐狸奶声奶气的开始指路，让她们往岷山中一处低谷前去。

　　越往里走，茯娘心里的疑惑是越深，在穿过山洞后，即便是有过心理准备，眼前的情景还是令她震惊不小，本该绿荫和乐的谷地中，护谷的阵法被破不说，大火肆虐过后只剩下一些屋舍残骸，空气里还留着火烧过后的焦味，远远看过去，不见一丝生气。

　　细辨之下，空气中除了有修士留下的气味外，还有狐族之外的妖气，许多妖生来好战，加上他们本身修为就颇高，便时常会有争斗，可也没见谁将整个族灭了的，毕竟做这样的事容易引来天罚，得不偿失。

　　这修为并不低的妖气，更像是受那些修士的控制。

　　两只小狐狸感受到了什么，从茯娘身上跃下来，站在地上朝着废墟处悲悯嘶叫，继而朝谷地里面跑去。

　　茯娘看向御刑，后者微锁着眉宇，与她所想的差不多。

　　“岷山狐族行事素来低调，入凡尘的都极少。”茯娘踱步下去，看着沿路上被毁的屋舍，“这是让谁给盯上了？”招来这样的灭族之祸。

　　狐族多群居，数量众多，不止沧州岷山一处，茯娘所知道的几个狐族中，岷山这儿算是太平的，从未听过他们惹出什么事来，都是一心修炼的，像小九这样在外晃悠数年都不回去的少之又少，而为了与人世相隔，狐族的聚集地一向隐秘，能将一族毁成这样，要么是深仇大恨，要么是所图。

　　寻仇的倒是简单，即便是要了断，左右扯不断就是过节，和若是有所图就麻烦了。

　　而牵扯到修士又牵扯到了妖，这事儿想不麻烦都难。

　　“你想他们是为了什么？”

　　走到谷地最中央，这儿是狐族的祭坛，平日里最为重要的祭祀活动都在此处进行，是狐族最为庄重的地方，然而现在，祭坛被从中强行劈开，能容纳一人进入的裂缝处满是乱石，看不清底下到底有什么。

　　“他们在找东西。”御刑放出的虫蛊回到他手中，这山谷中因为阵法被毁，几日之内灵气消散的也很快，再过阵子这边就与普通山谷没什么分别。

　　不远处传来小狐狸的声音，茯娘从中央的六根立柱上收回视线，往小狐狸所在的地方走去，在谷地深处的崖边有一座垒起来的大坟包，还立了一块无字的木碑。

　　两只小狐狸不断在用爪子刨土，哭的十分伤心，茯娘将它们抱回来：“看来大火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将这些死掉的狐狸埋起来了。

　　“这里。”御刑出现在了坟包的另一处，那边有个洞府，洞府外满是炸开的藤妖尸体，之前应该是守护着洞府的，一段段散落在四处早就没了生气。

　　照这情形连进去看的必要都没有，茯娘轻抚着怀里的狐狸：“小家伙，这洞府里面放了什么你们可知道？”

　　小狐狸摇头：“这里只有族长和祭祀大人能进去。”

　　“他们都什么时候进去的？”

　　“每年的摄月节前祭祀大人会进去呆一天，还有拜狐娘娘的时候。”两只小狐狸的年纪很小，能记住的也不多，想来想去，都是很重要的日子族长和祭司大人才会进到洞府里去，余下的即便是供奉也只在洞府外，由这些藤蔓的守护，它们也都不敢来这儿玩。

　　“摄月节……”茯娘念叨着这几个字，神情微变，“是它们化形的日子。”

　　小九曾提起过，他们族比别的精怪多了些运气，化形也比别的精怪来的快，每年的九月十五就是它们化形的日子，快要成年的狐狸都会集中在这一天里在祭台附近拜月化成人形。

　　“洞府内的东西与它们化形有关。”茯娘所知，如今怀里这两只虽然能变成婴儿的模样，但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化形。

　　御刑袖口中落下数只小虫钻入地下：“这里没什么可看的。”

　　茯娘点点头，是没什么可看的了，没有活物，东西也被带走了：“先去上京与小九汇合。”狐族的至宝他应该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