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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退路 ...

  •   面对极端相熟的人以陌生的冰冷眼神满含恨意的盯着他,盖聂无可辩驳,“抱歉。”
      卫庄恨极,鲨齿再逼,“谁要你的道歉?好好的一个人,那样惊才绝艳胸怀如海如最明媚的春光一般的人,在你秦国数月便死了?我好恨,好恨。”
      盖聂心中大恸,却只能浅薄规劝,“人死为安,小庄,还请节哀……”
      卫庄猛然撤剑,转身便走,盖聂在他道:“若要撒气,我陪你打,若要闯入咸阳宫杀人,我不允许。”
      卫庄气笑了,转头来看,“哦?我便是要去杀了那肆意妄为的畜生嬴政,你大可以来阻我,杀我,端看你的本事了。”
      就算卫庄说的是赌气的话,盖聂也不敢任由他就这样杀气腾腾的出门,咸阳城内,气压低沉,漩涡之下多方势力蠢蠢欲动,早已经不起任何的撩拨,盖聂只有拔剑应对卫庄,“要想出此门,需赢过我。”
      卫庄毫不退让,“那就当今日是迟来的三年决战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的决斗,盖聂不敢有丝毫的留情,因为卫庄显然要杀他而后快。
      这是一场无声的决斗,仇恨与敌意在空气中蔓延,从身体里迸出的血珠四散,没有求和的余地,只有一方倒下或者死亡。
      最终,盖聂将锋利剑刃刺入卫庄胸口,终于成为压垮卫庄的最后一根稻草,卫庄满是不甘极致愤恨的倒下,盖聂及时接住他的身体,在他吐出极端恶毒的词汇的时候,封了他的穴道,让他进入恬静的安眠,这样的卫庄才是盖聂要的。
      盖聂为卫庄清理伤口,包扎,为他煎药,喂药,日夜守着他,反正嬴政根本不出灼华宫的门,完全不会召唤他。
      为防卫庄反抗,盖聂暂时封了卫庄气海,让他安心养伤,也是给他时间来沉淀与消化韩非的死讯。
      卫庄对盖聂不理不睬,伤口在盖聂悉心照料下渐渐好转,某天晚上,卫庄破天荒的开口,问盖聂要酒,虽然知道带伤饮酒不好,但他愿意说话,这样的小事盖聂不愿忤逆,便取了卫庄爱的赵酒,与他共饮。
      几杯酒下腹,卫庄终于愿意说话,愿意讲道理,他叹道:“我知道,韩非的死,怨不上你。”
      盖聂道:“我没能帮上忙,或许是因韩非早存死志,一次酒宴上,他喝醉了酒,我送他回府,他与我讲,他与嬴政的关系,便如隔夜的肉,酸了的酒,继续纠缠只能让肉愈臭酒愈酸,这世上只有一种解法,让一方彻底的消失。”
      卫庄道:“他离开韩国的时候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就没准备活着离开秦国,只是……终究是……”
      盖聂道:“秦王从韩非死的那一日便再也没出过灼华宫,对秦王而言,他的痛楚不会低于你我,他爱韩非至深。”
      卫庄冷笑,“爱?这个字竟然比刀剑更为凶猛,吞噬人的生命可以这般的冠冕堂皇却又无声无息。”
      盖聂欲言又止,终究是沉默,沉默着为卫庄倒酒,自己也一杯一杯的饮下,他酒量很不错,此时心情也绝对算不上好。
      两人便默不作声的对饮,或许是空腹饮酒,或许是愁绪下饮酒,也或许仅仅是喝的又闷又急,盖聂竟然有些醉了,在卫庄扶着下巴叫出“师哥”的时候,他痴痴然的,朝卫庄因酒水而鲜红莹润的嘴唇凑了过去。
      卫庄或许是吃惊,或许是同样酒醉,一时间并未推开他,盖聂便大胆的揽住他肩膀,朝他唇上呷去,他的动作笨拙而热烈,满心欢喜的一遍遍的不厌其烦的舔舐卫庄的薄唇,品尝其上的甘甜,直至卫庄有所回应。
      卫庄以极大的力度推开他,一手狠狠擦上嘴唇,满眼不可错认的厌恶,“你做什么?”
      盖聂酒醒了一些,却远不够清醒,如果他足够清醒,绝对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时机表白,他拖住卫庄的手,以最大的真心诚意道:“小庄,我想我对你,并非只是师兄弟的感情。”
      卫庄想把手抽出来却是不能,眼中迅速融入了屈辱,“是啊,你我当下是敌人,你对我还能有什么感情?”
      盖聂试图表达,“并非那样,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你我或可成为对手,却不能成为敌人,我对你,或许从很早开始,就有了别样的感情,就比如说,王上对韩非那样……”
      一句话,不自知的踩了卫庄痛脚,卫庄不顾手腕会否脱臼,将手硬生生从盖聂手里挣脱出来,朝他用力一推,声色俱厉,“滚开,果真是蛇鼠一窝,你与你那王上可真的一般丑陋的嘴脸啊,嬴政逼死了韩非,你这是要照样学样再逼死我,然后韩国就被你们兵不血刃的给灭了?”
      盖聂依旧不甚清醒,并没有很明白卫庄的意思,直到卫庄将剩下的半坛酒全数泼到盖聂脸上,终于让盖聂神智一清,这一清,满脸骇然与懊悔,卫庄摔了酒坛,冷冷道:“滚出去。”
      盖聂夺门而出,扑入府中的荷花池,后悔的不能自已,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两巴掌,他都说了什么,这让他以后怎么跟卫庄相处。
      在这之后,他再不敢进卫庄的门,照料卫庄让仆人来,反是几日之后,卫庄派人来请他。
      卫庄穿戴整齐,端坐于室,冷冷盯着盖聂,让盖聂瞬间的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自处,想他盖聂,一辈子何曾在任何人跟前这样局促过,可他理亏在先,事后回想卫庄极端厌恶的双眸,更是懊悔自己唐突,他不敢靠近卫庄,反倒是卫庄开口,“我身上有毒?你离我那么远。”
      盖聂依旧不敢靠的太近,“小庄,是我唐突了,如何道歉你才能原谅?”
      卫庄打量他两眼,双臂缓缓伸开,“解开我穴道,我要走了。”
      盖聂略作犹豫,因他无礼在先,更是无法阻止卫庄入咸阳宫,可他对咸阳宫的构成太了解了,卫庄一人前去,必死无疑。
      卫庄道:“你放心,我不会去刺杀嬴政,我要回韩国了。”
      盖聂封的是卫庄的气海,解开颇为不易,不可避免的亲身接触,却是不合时宜的,一靠近卫庄,便想起当时嘴唇的柔软触感以及其上的甘甜,满是卫庄的味道。
      但他此时没有酒醉,他向来有极强的自控力,薄唇抿成一线,迅速解了卫庄穴道,不该碰的地方绝对不碰,甚至不愿在卫庄的气息范围内多待,迅速往后退开到安全距离,道:“可以了。”
      卫庄没有立即起身,原地盘坐,运功调息,盖聂便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瞧。
      他们两个曾朝夕相处,曾无数次的同塌而眠,他再未想过,自己盯着卫庄的脸便能成痴。
      当他意识到自己对卫庄的感情之后,便感觉天翻地覆,感觉再也回不到两人曾经相处的平和,每踏出一步,便离过去更远,就如同他品尝到卫庄嘴唇的味道,便近乎克制不住冲动要将此人禁锢,要将此人吞吃入腹,那是男人的本能,是男人的掠夺天性,他想他更进一步理解嬴政,但嬴政的前车之鉴在前,于情于理,他都绝对无法再对卫庄做出越礼举动,甚至从这刻起,他需要远离卫庄,以保持彼此勉强维持的表面平和。
      卫庄猛然睁眼,恰恰看如盖聂的视线,盖聂近乎惊慌失措的错开情绪满溢的视线,视线再次转回,已经平静下来,“若有我能为你做的,尽管开口。”
      卫庄勾起嘴角,形成凉薄的弧度,“只怕你做不到。”
      盖聂道:“说说看。”
      卫庄闭起眼睛,“韩非已死,无可挽回,我可否带他的遗体回乡,让他入土为安?”
      盖聂垂落视线,“我试试看。”
      他来到灼华宫,这是韩非死后,他第一次来灼华宫,因他有入宫不报的特权,也或许是嬴政并未交待,盖聂径直进入宫殿。
      宫殿内,有一股特异的说不出是香是臭的味道,还有低沉的说话声,说话的是个盖聂一向瞧不上眼的人,阴阳家五大长老之一,云中君。
      说的隐约是长生不老之事,盖聂大为厌恶,但人来都来了,没有退缩的道理,嬴政对他的到来没有什么反应,倒是云中君谄媚的给盖聂行了礼,不再说话。
      嬴政便摆手让他退下,看向盖聂,“听说先生府上来了客人,竟然有空到寡人这里来?”
      咸阳城内俱是密探,嬴政性好猜忌,卫庄到来绝无可能瞒过嬴政,他打量嬴政,嬴政消瘦了些,眉目间满是冷厉与疲惫,但神情是温和的甚至于是满足的。
      盖聂道:“卫庄为韩非而来,韩非公子的死,让他很伤心。”
      嬴政道:“寡人知道,寡人对他很了解,寡人还猜,依据他的性格,应该冲进咸阳宫来刺杀寡人才是,想必是被先生给阻了?”
      盖聂道:“韩非公子的死,所有人都很难过,王上尤其是,韩非之死,绝非王上所愿。”
      嬴政神情很奇特,“本来是的,寡人从未想过要他死,他也并非死于寡人抑或李斯之手,但他的死对寡人来说未见得是件坏事。”
      盖聂一愣,“这话怎么说?”
      嬴政道:“李斯备了毒酒,但韩非并非死于毒,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寡人需要的只是韩非而已,一个听话的韩非总比事事为寡人掣肘的韩非要好得多。”
      盖聂快速思索着,“臣不明。”
      嬴政朝他招手,“你随寡人来。”
      嬴政当先走入寝殿,通道中光线骤暗,灯架上诡异的闪烁着冷冷的蓝光,那种说不出是香是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在寝殿门口的时候,要不是盖聂强忍,他几乎要忍不住呕吐出来,他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了。
      很快的,他也看到了,寝殿之内,除去中央的一尺高台,其他的东西全部被清空,高台之上,平静的躺卧一人,玄服高冠,是秦国贵族特有的服饰,玄色布料以外的脸、手等部位被冷光照的白的如冰,毫无疑问这是韩非是尸体,盖聂却几乎要认不出。
      那股说不出是香是臭的味道,便是从韩非身上发散出来的,那或许也不能简单称之为尸体了。
      盖聂忍不住道:“人死为大,王上怎可如此对待心中镌刻之人?”
      嬴政毫不在意他近乎谴责的语气,小心的靠近韩非,伸出手来却没有真的碰上韩非的脸,“云中君说,再过上旬月,韩非便如真人一般,寡人便可随意碰触,此时还不行。”
      盖聂咬牙切齿,一瞬间杀机乍起,嬴政终于侧头看他,“怎么?”
      盖聂压下杀气,“王上,臣请将韩非公子下葬,入土为安。”
      嬴政重新把视线调回到韩非脸上,“是你的意思,还是你那位心上人的意思?趁着寡人此时心情不错,让他出城,离开秦国,再有延迟,莫怪寡人不给先生脸面。”
      盖聂再道:“韩非公子若泉下有知,知王上这般对待他的身体,必将含恨九泉。”
      嬴政道:“寡人要的便是他的恨,恨也好,爱也好,人也好,鬼也好,终究不可脱出寡人掌控,先生,此中道理,你并非全然不可理解,对吗?”
      盖聂默然,默然退出咸阳宫,对卫庄含着希翼而偏装作冷漠的视线,心里绞成一团,无法说出真相,“你走吧,离开秦国,不要继续在这里停留。”
      卫庄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握紧双拳,满目恨意,“连尸体也不愿归还么?嬴政此人,歹毒刻薄至斯。”
      盖聂沉默。
      卫庄道:“这样的人,韩非竟然还爱过,真是瞎了眼,活该受难。”
      盖聂叹息道:“逝者已矣,怨恨无益,我所知的小庄,并非这般看不开的人。”
      卫庄握起鲨齿剑,头也不回的出门,连道别都不愿说。
      盖聂在他身后道:“还有一个消息,嬴政囚禁韩非,本意是为了发兵韩国,大军早已压境,因韩非之死稍有耽搁,秦发兵灭韩是迟早的事,还望早做准备,早留退路。”
      卫庄脚步一顿,没有转身,微微侧头道:“师哥,多谢。”
      这一声“师哥”,无异于天降甘霖,至少卫庄还愿意认他这个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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