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歌声》楚惜刀

1、第 1 章

　　“老板，有什么新片子？”
　　开DVD出租店的老板阿杨抬头，看见老邻居小欧。他三天两头来，要的都是最毛骨悚然的恐怖片，可惜无论是《咒怨》还是《四人餐桌》，他一概觉得不够刺激。
　　阿杨露出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小欧立即说：“老板，我知道你一定有好片子，别怕我恶心，只管拿出来！”
　　阿杨正在寻思怎么打发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就说：“有一部片子我没看过，不过好玩的是，看过的人都急着让我把片子再租出去。”他摸索拿出一张碟，递给小欧说：“喏，就是它，上回给六街坊住的‘洗头男’看的，你来前五分钟他刚走，又来问我这片借出去没。”
　　洗头男是发廊某个小伙子的绰号。小欧将信将疑地拿过，半旧的DVD封面上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了他看。《半夜》，一个很适合恐怖片的名字，姑且租回家看看。
　　吃过晚饭，小欧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片，嘴里嚼着薯片。咔嚓、咔嚓。电视上光影闪烁，男主人公幽怨的歌声从音箱里传来。音乐起伏跌宕，间或有阴森森的停顿。
　　影片讲了一个立志成为大明星的三流歌手，因为朋友的陷害始终没法成功登上领奖台，最后半夜在家自杀。那是他平时练歌的时间。他死后的每个夜晚，每到半夜，那些爱过他、害过他的人们就会听到他继续地唱歌，一天天永无休止。
　　很平常的故事，小欧并不害怕，嘴里咕噜了一句“真难看”。眼看故事终了，他任由电视开着打字幕，跑去厕所放水。上完厕所回来，瞥了一眼屏幕，好像有一行白色的字奇怪地掠过。
　　他没在意，心想不外是鸣谢某某某之类的话，啪嗒关掉电视，洗漱睡觉。
　　那天半夜，本来很少做梦的小欧忽然被拽入了梦境中。飘忽的一双眼幽幽地盯着他，然后，开始唱歌。那歌声和影片里的一模一样，咿咿呃呃，小欧听着听着，一起跟了哼唱。
　　倏地，歌声哑然，就听见小欧仍在咿咿呃呃地唱。奇怪，为什么没人同唱了呢？小欧这样想着，从梦里惊醒。
　　他嘴里仍在哼唱那首歌，听不出确切的歌词，只有茫然心伤的叹咏。他张开眼睛看见黑色的床，突然感到好笑，大概临睡前看片对梦境有暗示，小欧这样想着重新投入了梦乡。
　　依旧是那双幽怨的眼，深深的凝视。小欧不由自主地开口大唱，渐渐地，同唱的声音越来越多。
　　小欧依稀看到身边有模糊的影子，其中有一个人很眼熟。他走过去想看清那人的长相，腿却怎么也迈不动，沉重。小欧开口叫他，喂，你是谁？那人回过头来，赫然是住在附近的洗头男。
　　小欧奇怪怎么会遇见他，心里这么想着，就醒了。他打开灯，看见时针指着一点钟。再后来，他就睡不着了。
　　第二天把碟子还了。阿杨问他：“怎么样，好看不？”小欧摇头。阿杨遗憾地说：“下回有好片子一定叫你。”小欧满腹心事地走了。
　　那天半夜，仍是同样的一个梦，一成不变，继续唱歌。
　　小欧在梦里什么也没想，于是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整个梦境清晰异常。洗头男仍会在梦里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小欧突然意识到了恐惧，吓出一身冷汗。
　　小欧那天找了家网吧，上□□和人聊这件古怪的事。有个网友笑话他说，你得了神经衰弱吧！小欧想，也是哦，今天早点睡，睡前喝点牛奶。他需要睡个好觉了。
　　可是，半夜里小欧仍然一头栽到那个梦里，这让他在醒来后感觉要吐。
　　这样一连过了七天，每天同一时刻小欧都毫无例外地被拖进那个梦里，和一堆相识不相识的人，在影片中那个男主人公死去的时间里练歌。洗头男看他的神情越来越焦急，总想说什么，小欧却只听见凄惨的歌声飘扬。
　　终于，小欧忍不住在白天到发廊去找洗头男。那人一看见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躲避什么。小欧拦住他问：“你是不是借过一部片子，叫《半夜》的？”
　　洗头男勉强地回答：“是啊，那又怎么样？”
　　小欧迟疑了一下说：“你有没有做恶梦？”说完又急急补了一句，“每天都做同样的梦？”
　　“没有，谁会那么无聊。”洗头男躲开小欧灼灼逼人的注视，借口要工作闪开了。
　　小欧失望地走出发廊，回想他的神情，怎么想怎么不对。他烦躁地来到DVD出租店里，找到阿杨问：“那部《半夜》你租出去没？”
　　阿杨笑眯眯地说：“嘿嘿，我就知道你会问。可惜，没租出去呢。”
　　小欧愣了一下，犹豫了半天，说：“我想再借回去看看。”阿杨痛快地把碟递到他手里。
　　这一回，从打开DVD起，小欧半步都没离开过，他睁大眼睛想看出任何做怪梦的蛛丝马迹。于是，在影片打完演员表后，他看到了男主人公的心愿化成如下的一行字幕：
　　“如果本片没有被下一个人看到，你将成为我的载体，替我每夜练歌。”
　　原来如此。小欧松了一口气，他不想深究为什么这个愿望会如此灵验，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把这片子借出去。
　　他快步跑到DVD出租店，趁阿杨要打烊的时候还了片，郑重嘱咐阿杨一定要早些把片子借掉。阿杨点头答应了。
　　这之后小欧也养成了习惯，天天往店里跑，问阿杨片子租出去没。回答总是没有，他就当起义务推销员，热情地帮进店的客人挑选碟片，最后一句，总是宣传《半夜》如何好看。
　　终于有一天，他把碟子成功地租给了一个小男孩。
　　小欧心满意足地回到家，他想，他就要拥有一个没有梦境的高质量睡眠。
　　那天夜里，小欧梦中的那双眼睛变小了，他听到那个小男孩在背后拼命叫他。小欧回过头去，发现他们站在一大群人当中，哼唱着那首不知名的歌。
　　小欧想跟小男孩说话，却出不了声，他的嘴自顾自地唱着歌，完全不由他控制。
　　他颓然从梦里醒来，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主人公的脸，似乎在嘲讽他的天真。
　　过了几天，小欧在DVD出租店外偶然看到那个小男孩从店里垂头丧气地出来，他才走进店里，问阿杨那小孩子怎么了。
　　阿杨神秘地一笑，说：“他说，老板，你看过《半夜》吗？你会不会每天都做同样的恶梦？”
　　小欧胆战心惊地离去。
　　阿杨等他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了，转身对后面的小伙计说：“快点，还有十五张碟要加字幕，你做好没？今天要去送货了！”

　　（最后两段是别人要求加上的解释，但我宁愿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