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若]在眉而为黛》在下宫羽

4、愿在发而为泽

　　“她在试探我。”

　　在距离汴京大学两条街的某烧烤摊上，周芷若向黄蓉传达了自己笃定的猜测。

　　周芷若之所以把这次约谈的地点给定在烧烤摊上，不光是因为这家新开的烧烤摊物美价廉，还因为赵敏已经飞快地把这里变成了她的根据地，隔大老远就能听见以赵敏为首的那一桌传来“老板，上啤酒！”的吆喝声。

　　黄蓉和赵敏虽然性格有点像，实则是两种类型的人。黄蓉并不想要拓展自己的朋友圈子，同时也只想了解和亲近自己已经拥有的这个小圈子，因此她在听了周芷若的陈述之后，借着啤酒罐的掩饰往赵敏所在的方向多看了几眼，才谨慎地提出了疑问：“我怎么觉得她不是这么婉转的人呢？”

　　对此周芷若哑口无言。

　　但好在她可以给出事实举证，这种例子一抓一大把——在那天她故意用了赵敏的杯子之后还有增多的趋势。

　　他们三个人照例在图书馆某个角落保持暧昧关系的时候，看上去比谁都精神抖擞的赵敏硬是说自己困了。

　　他们的座位安排几乎总是固定的，由赵敏首先坐下，然后张无忌会很自觉地坐在赵敏对面，然后周芷若同样自觉地坐在赵敏旁边。这个座位也一度成为大家猜测张无忌和赵敏最终会走到一起来打破这段三角关系的线索，但其实……其实什么呢？周芷若也说不上来，她只能说很多事情其实是没有什么深层次原因的，很多习惯其实也只是习惯，禁得起岁月，却禁不起分析。

　　宣称自己困了的赵敏站了起来，手撑着桌子向前一纵身，刚好越过图书馆略宽的桌子抓住了张无忌的书包。她熟练地在书包外面的小袋子里翻出纠结成一团的耳机，插在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塞着耳机，打了个哈欠，十分理所当然地靠在了周芷若的肩膀上。

　　坐在他们对面的张无忌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从图书馆的这张桌子旁边经过的每个汴大同学都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他们，其中还包括丁敏君。丁敏君依靠其傲视群雄的毒舌和惊天地泣鬼神的戳人痛处能力，在汴大校园里一向是可以横着走的，然而她看到此情此景愣是一句话都没憋出来，沉默地出现在周芷若的视野里，又沉默地消失在周芷若的视野里。

　　号称眼珠子一转的工夫脑子里就能有七八个办法，以急智著称于汴京大学的黄蓉，这次在深思熟虑之后才给出了一个主意。

　　而且周芷若事后觉得这主意特别馊。

　　黄蓉的这个馊主意就是：“那你也去试探她呗。”

　　周芷若听完这句话之后就陷入了沉思，没有接着问下去，不然她就会知道黄蓉只是在没主意的时候习惯性地开了个玩笑而已，类似于同宿舍有人躺在床上说好烦啊今天不想去上课，黄蓉顺口就接说那你别去呗。

　　黄蓉这么嘴快乱接的时候，大家都能听出来她是开玩笑，所以她这个习惯从来也没造成过什么后果，哪知道这次偏偏被周芷若给当真了——因此黄蓉之后以此事中的第一大功臣自居。

　　赵敏这个人，是乐于在别人面前露两手的，尤其是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面，她毫不掩饰地炫耀，毫不掩饰地享受大家或是崇敬或是嫉妒的目光，且以此为乐。

　　偏偏赵敏擅长的事情实在是太多，这使她于无形之中培养出了为人民服务的优良品质，你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看见她的杰作，就说他们这一届升上大二的时候，各系都有人去拉起横幅迎接新生，一大堆红底黄字的标准横幅流水线横幅里头，混杂着几个白纸黑字的。

　　周芷若看见有人走到白纸黑字的“国际政治系”底下，问拉横幅的人：“同学，请问这字是谁写的啊？”

　　拉横幅的人懒洋洋地答：“赵敏！”

　　周芷若之前不知道赵敏那堪称十项全能的才艺之中还包括书法这一条，然而这个回答就是给她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获得了这种感觉，汴京大学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只要传到她耳朵里，她就能做出一个模糊的判断，有些事就像国际政治系拉起的横幅，周芷若抬头看一眼那五个字，心里就自然而然地“哦”了一声——莫名地就笃定了此事与赵敏有关。

　　这种感觉准确到了连周芷若本人都觉得害怕的程度。她某次和一只看上去刚刚吃饱餍足、脚步轻快的猫擦肩而过，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再走了一段路，转过一个转角，竟然真的看见赵敏拿着一大包鱼干蹲在路边上喂猫。

　　而这一天，周芷若听见某间空教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翻动纸张的声音，那奇异的感觉又涌上心头，驱使着她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看见赵敏站在靠后的一张桌旁，面前摆着文房四宝，另一张桌上还有几张似乎是写废了的纸。

　　赵敏看见周芷若，有些惊喜地招呼她：“周芷若！来得正好，你身上有皮筋吗？”

　　“没有。”

　　“那你有空吗？”

　　这倒是有。周芷若随手放下包，走到赵敏旁边：“要我帮什么忙？”

　　赵敏抓笔去砚台里添墨：“帮我抓着头发，太碍事了。”

　　那时候正是下午，太阳晴得发白，顺着窗户照进来，搞得站在阳光中的两个人都觉得此情此景朦胧如梦境，周芷若就是在梦境般的恍惚中又上前两步，收拢起她的头发，轻轻虚握在手中。

　　赵敏微微俯身接着写，周芷若站在她身侧，忽然做贼心虚似的看向窗外，确认走廊上没有人。

　　周芷若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她不明白到底是哪个关键在最后推了她一把，是黄蓉在烧烤摊上说的那句“你也去试探赵敏呗”，还是她发现当时靠在她肩膀上的赵敏在装睡？

　　她低下头，靠近赵敏被撩起的头发之下裸|露出的脖颈。她本来是想在那流畅的曲线上咬一口，但尚未完全破碎的理智缰绳勒住了悬崖边的周芷若，她停在一个适度——严格来说已经很不“适度”的——的距离，朝着赵敏吹了一口气。

　　赵敏颤抖了一下，将落的笔尖随之停顿了片刻，但她没有回过头，好像试图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错觉。

　　“那么。”黄蓉再度被周芷若给邀请到了烧烤摊上，十分惊讶地得知周芷若居然真的采纳了她开玩笑般的建议，“你去试探出什么来了？”

　　周芷若想了想，双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告知了黄蓉她思考数天之后得出的结论：“赵敏怕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