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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朱徽媞正值二八之年,说起来可不就是个小孩子,二人在河边吃了鱼又休息半晌。朱徽媞先前睡了大半天,加之方才吃饱喝足,神清气爽的走在黎瑨身前。

      林间才雨过天晴,微风拂来还夹着丝丝水汽,朱徽媞初到南京时,水土不服十分严重,身上尽是些因潮湿生的疹子,吓得她直哭,生怕自己一身细皮嫩肉今后就是这样了。好在后来时间久了,又有当地名医精心调养,身心皆在南京安定。

      四下里安静的朱徽媞有些害怕,李康妃喜欢热闹,便是再闲时也会找了伶人吹吹打打,自打她记事,李康妃便盛宠不衰,宫里府里来往之人甚密。朱徽媞并非十分喜静之人都难免觉着吵闹,安静时才能翕然了悟这孤寂的可怕。

      因着河岸尚有些湿滑,黎瑨生怕朱徽媞再磕着碰着,又叫她扶了刀鞘踩着他的足迹慢慢走。朱徽媞少时养在深闺,不知是不是不甚注意,对这帮皇族的鹰犬之辈无甚印象,直到后来随母亲去了仁寿宫,才开始注意到这些黑面黑衣的卒子。

      便是他们,守着她和李康妃一直进了哕鸾宫仍虎视眈眈。

      日后很久,朱徽媞仍能在哕鸾宫门口见着他们或踱步、或交谈。京城内秋风向来便如刀子一般,宫前空旷无甚遮挡,那帮黑衣人也如雕塑一般立在风里。

      可说起来那帮黑衣人虽冷面,却不曾对她有什么失礼之处,只是那时年幼,康妃也有心保护着她,不知他们母女二人正值失势之时,落井下石之人不知有多少。如今从这身前的锦衣卫看来,其实这帮传闻中可令上自簪缨,下至耕贩,无不谈虎变色的朝廷鹰犬,也不过是一群普通人罢了。

      那些锦衣卫着统一制服,脸谱化的姿态令朱徽媞难以辨认,或许她也是见过他的。

      她扶在黎瑨的刀上的手,终因心不在焉慢慢脱开,她的手本就是略略搁在刀鞘上,未使几分力气,即使松手也无二状,黎瑨却还是立即感受到了,朱徽媞手刚滑下来,黎瑨便回头查看。

      “什么事。”朱徽媞话音未落便意会过来,她未等黎瑨开口便继续道,“没事,走吧。”她的声音尚带着几分少女娇憨,并不似她的脸那般明艳逼人,反差中生出些怪异的美感。

      黎瑨稍稍点头,让开几步,“公主先请。”

      太阳已将河岸晒得半干,倒不似晨间那般湿滑,朱徽媞不接话,默然间两步又赶在黎瑨前头。朱徽媞脚步突然一停,黎瑨毫无防备,差点给她撞个正着。

      黎瑨不明所以,又不便发问,只待朱徽媞片刻后才稍稍回眸看他一眼,抿唇似带着三分笑意。他这才意会朱徽媞这是报复自己早前突然停下撞着鼻子的举动,暗自摇头。朱徽媞本没指望这个呆头呆脑的锦衣卫有什么反应,有些自娱自乐的意思,此时瞧见他暗笑,却莫名心情也好了几分。

      二人才沿河而行不久,便又见河流隐入山林之中,尽是些参天古木,不知多久无人问询,朱徽媞只记着早前她醒来时目前寒潭深穴,鸦雀无声。她只着暑衣裙衫,轻薄透气,夏日里穿来极为凉爽,这时只觉那股子沾了土的风雨又不知从哪里钻进身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黎瑨一直未发声,只默默等在朱徽媞身后,直到朱徽媞稍稍侧脸看他,口气平缓许多,不像方才总是连名带姓的叫他,“黎大人,我们如何能同母妃相会。”

      日前山东一带民变丛生,护送队伍怕节外生枝,一路只敢依官道而行。没成想才到凤阳就在这山东边上出了事,流民没碰着,倒着了这天灾的道。护送队伍顷刻间便给冲散了,黎瑨在锦衣卫五年,什么大风浪没见,这回救下朱徽媞,也不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尚不想方才她连名带姓的叫他心有余悸,那康妃心思深重,若这唯一的女儿没了,只怕他们大队人马都得掉脑袋。

      如今这灌木丛廖无人烟,黎瑨也先这小公主早醒没几时,后又受她差遣个没完,一时也没底。心知这八公主自幼在李康妃的庇护下娇生惯养,想必少有父兄提点,怕是真的半点苦都未曾吃过,只恐她受惊,沉默片刻才道,“我等出发前有过令,若队伍走散,自在下个官驿会合。日前护送队伍正行至安徽凤阳一代,再往北便是山东,待到徐州府,公主便可与康妃相聚。”

      朱徽媞将信将疑,见他掷地有声,也只得暂信了他往林中行去。

      这林子尚未经官府开道,言之轻松,实则每一步都惊险无比,黎瑨走的极为小心,生恐一步没踩好惊着这千金之躯的皇族贵女。二人亦步亦趋,一路沿河而行,河边常见山间野物结伴成群饮水,想是这山中物种繁多,尚且相安无事。

      朱徽媞自幼长在王府中,出了门都少需带腿,哪里受得了这上上下下的崎岖山路,纵使黎瑨已放慢脚步,她也少不得精疲力竭。又因急水冲撞浑身是内伤,方才或是精神尚足不曾发觉,这时候才又觉着浑身酸痛直从骨头里蔓出来。

      她见这锦衣卫默不作声地背影,莫名有些不愿被他小看,强撑着坚持半会,终觉腹部微微抽痛,迈步都有些勉强,呼吸不住加重。黎瑨立时停下,朱徽媞求之不得,迅速捕捉到他站定的动作,手也从他腰间的雁翎刀上收回,略略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

      她兀自镇定,捡了身侧一块还算光滑平坦的石头就要坐下,却被黎瑨伸手拦住,朱徽媞心头微脑,正待发作,就见黎瑨卸开身后油衣替她铺在石头上,“公主请。”朱徽媞闻言,略略压了压心头火,坐在油衣上,稍稍弯腰护着腹部。

      黎瑨见状,猜她是走得急了岔了口气,安慰道,“公主若觉得累了或是卑职走得急了,可同卑职直言,莫要累坏了身子。”

      朱徽媞猛地坐起身想驳他,腹部阵痛却因她的动作陡然加剧,话生生卡在喉咙里,朱徽媞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一时又矮下身去。

      黎瑨虽觉应不是什么大事,见她双颊泛红,担心她身上有他不了解的暗疾,又不便开口询问。他心中焦虑,却不露声色,仍是肃然站在朱徽媞身旁,担心她不自在,目光看似落在别处,却一直暗中观察。

      朱徽媞坐下来歇了片刻,缓了口气,却再无心思去和黎瑨斗气。黎瑨见她呼吸渐稳,心知她如他所料,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朱徽媞搁在腹部的手稍稍松劲,身子才直了直,黎瑨已适时递上水壶叫她饮水,待她喝饱才转身去河边又打起满满一壶,自己也就着水边喝了个痛快。

      朱徽媞的心思却无暇在他身上停留,只想到自己尚且落在这人迹罕至之地,不知母妃此时如何。初醒来时,她对那日事还有些模糊,这半日间慢慢回想起来。

      那天事发突然,诸人行至山间,她与母亲就回宫事宜吵了嘴。她执意下车独自一人只想在水边透透气,不想那山间忽然涌出一阵急水,将她冲的无处。她那时已无暇自顾,余光犹涉及护送队伍,只见一队人同样给冲的人仰马翻。

      只是她还未及听见什么动静,便给那泛一股子土腥的水给呛得没了知觉。

      此时她能够在这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她叹息一声,抬头时黎瑨已打点好一切,只等她缓过劲儿便再次上路。朱徽媞暗自翻了个白眼,四下环顾,指着不远的一处,没好气地说,“你走过去。”

      黎瑨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饶是当差多年,那份赤子之心早已殆尽,还是热了热耳根子,幸而肤色较深,朱徽媞也不曾注意。

      朱徽媞直见黎瑨消失在灌木丛之后才弯腰,想了想又转过身去面向另一侧才稍稍撸了裤脚,便瞧见小腿及膝盖上青一块紫一块。她虽是公主,却因母妃受宠且心疼她,自小若是磕着碰着那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她只想起母妃抱着她亲昵呢喃的温柔,一时间又酸了鼻根,若教母妃瞧见她伤成这样,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子。思及这里,朱徽媞身上仿佛又生了些力气,理好衣裤,站起身便要去叫黎瑨。

      黎瑨虽身在那从灌木丛之后,心却一直在朱徽媞身上,噤声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未见什么动静便听她起身,脚步悄然靠近。想到救下她时她虽不见明显的伤势,可是连他都被那急流冲的有些七荤八素,何况她一介娇生惯养的弱质女流。加之她脚步减缓,走路似也有些蹒跚,猜到她是想查看身上伤势,有心多留了些时间,教她独自平复一下心中惊惧。这时知道她已经准备好了,并未多想就势从灌木丛后转了出来。

      朱徽媞见他出来,便停了脚步,只等着黎瑨赶过来同行。电光火石之间,倏的朝他怒喝一声,“你!放肆!”脸涨得通红,又似有些畏惧,敢怒不敢言般的怒视着他。

      黎瑨给她一震,一时间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是怎么又惹上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小公主,只见她气不见消,反而怒火越盛,直气的发抖。这才后知后觉,立时单膝跪地抱拳俯首道,“公主千金之躯,卑职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越矩,还请公主明察。”

      朱徽媞才思及此事,登时火冒三丈,只是这林中仅她与黎瑨二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孤女,莫说是个锦衣卫,即便是个寻常男人也奈何不得,心下不自觉矮了几分。此时见他虽跪在面前,却不卑不亢,没有半分二意。想到日后与他人相会还要靠着他,一时也没别的办法,只得暂压心头猜忌,却也不想理他,转身便朝前路赶去。

      黎瑨见朱徽媞头也不回的走了,显然是没信他方才那三言两语的解释,想多解释几句,又觉得过于啰嗦,只有一种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的不详感。瞧她背影尚有些蹒跚,再不敢耽搁,赶紧起身追了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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