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新》天泽时若

10、第十章

　　朱富贵的夫人李媚娘年轻时曾救过柴玉关的性命，照顾他养伤期间，柴玉关对李媚娘情愫暗生，不惜抛妻弃子，也要娶她为妻。

　　李媚娘本是孤女，被朱家收养之后，与朱富贵有婚姻之约，她不肯答允柴玉关，为了打消对方的心思，设置了三个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分别是取得渤海帮镇帮之物九尺血珊瑚，唐门的传家之宝九珠连环，与百年才能一见，能号令全藏的藏佛宝物圣池金莲，李媚娘绝没料到，经过漫长的一十八年，快活王竟然当真一一做到。

　　快活王强娶李媚娘之前，还在江湖上找了一位绝色少女送到朱府，这名少女便是白飞飞，他让白飞飞留下来照顾朱富贵的起居，如此有嫁有娶，谁也不曾吃亏。

　　江照还听的无比震惊，差点不顾礼仪的翻起了白眼。

　　……她原以为柴玉关是一位江湖枭雄，没想到居然是一位脑子如此有病的枭雄。

　　*

　　瑶台草的效果极佳，朱七七直接一觉睡到中午。

　　小泥巴惊喜：“小姐，你终于醒了！”

　　朱七七扶着额头：“我……”

　　小泥巴：“老爷早上醒了一会，江大夫说余毒还没清完，让老爷接着休息。”

　　朱七七下意识从床上跳下来，惊喜道：“你说我爹醒了？”

　　小泥巴大力点头，补充：“不过现在又睡下了，江大夫开了安神的汤药，怕是到晚上才会醒。”

　　朱七七跺脚：“你怎么不喊我！”

　　小泥巴委屈道：“我喊了，可小姐怎么都起不来。”

　　朱七七险些气倒。

　　因为朱富贵身体明显好转，江照还也不再让人占用一楼接待病人的地方，将他挪上二楼客房，与女儿做了邻居。

　　朱七七难得乖巧的坐在朱富贵身侧，被沈浪吓了两句“朱爷被你吓醒，说不定身体就好不了了”，不敢高声说话，她对白飞飞没有好脸色，瞪了对方一眼，后者知趣起身，安安静静走到门外。

　　沈浪心中挂念，跟着走了出去。

　　朱七七指着沈浪的背影，嘴唇咬的发白：“他，他，他……”

　　小泥巴脑袋一缩，不敢说话。

　　沈浪武功高强，性格水火不侵，从小到大，还没人像他一样无视过朱七七。

　　更令人恼怒的是，朱七七压根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从认识沈浪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打倒了江照还，成为最让朱七七讨厌的人。

　　说到江照还……

　　“我爹躺在这里，她怎么不多来瞧瞧？”朱七七不满道。

　　熊猫儿劝说：“江姑娘上午接待了三个病人，怕是没有时间。”

　　朱七七忍不住嘲笑：“神医一整个上午才看了区区三个人？”

　　“三个人也比白白睡过去要强些。”

　　说人人到，江照还悠悠跺进门来，伸手为朱富贵搭了下脉。

　　朱七七：“你怎么又偷听我说话！”

　　江照还笑道：“可能因为这里是舍下？朱姑娘怕被主人家听见的话，不妨换个地方与人闲谈。”

　　朱七七二次受挫。

　　熊猫儿努力转换话题：“刚才不是有人找江姑娘么，那么快就瞧好了？”

　　江照还点头：“那人十分讨厌，我让齐婆婆把他赶出门去。”

　　熊猫儿：“……”

　　仔细听，楼外果然有人在不甘的呐喊。

　　江照还推开窗，对下面吩咐道：“将人赶远一些。”

　　熊猫儿委婉道：“这样，不太好吧？”

　　——虽然说神医都能有些脾气，但把人往外赶是不是太彪悍了点？

　　江照还倒是怡然自若——看不顺眼的人绝对不治属于师门传统，必须发扬光大。

　　朱七七眼珠一转：“都说医者父母心……”

　　江照还打断：“汾阳又不止我一个大夫，他尽管去寻旁人就是。”

　　朱七七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治不好人才会故意这样。”

　　江照还瞥了眼躺在床上的朱富贵——光凭对方一个病例，就足够证明她的医学实力。

　　熊猫儿天生侠义心肠，有些不忍：“此人既然来找姑娘，定然是走投无路，姑娘可否再给他一个机会？”

　　江照还淡淡道：“治的了病治不了命，猫兄若是心存疑虑，自己去瞧瞧便知道了。”

　　熊猫儿犹豫一瞬，当真自窗口一跃而下。

　　来人是位年轻男子，驾着马车，左右仆从数十，还有江湖好手护卫。

　　当然这些江湖好手的武功，别说与江照还相比，就连在楼中洒扫的齐婆婆也颇为不如。

　　年轻男子还在用力叫嚣：“姓江的，你如此不识抬举，信不信我派人拆了你炼冰楼？”

　　熊猫儿：“……”

　　这话不仅江照还不信，他一个路人听了都觉得绝不可能。

　　看见熊猫儿从二楼翻身而下，年轻男子浑浊的眼珠一动，狞笑道：“原来姓江的还藏了野男人在家里？”

　　熊猫儿被噎了一下，有些明白江照还所言“治的了病治不了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王怜花本在楼上看热闹，念及朋友之义，也随之飘身而下，与熊猫儿并肩站立，折扇收拢，隔空轻点对方，笑道：“此人究竟如何，猫儿可瞧清楚了？”

　　熊猫儿叹气，点头。

　　对方衣衫华丽，仆从如云，可惜脸色过于苍白，加上双目无神，眼窝深陷，四肢无力，明显是个酒色之徒，江照还不耐烦搭理他，实属正常。

　　王怜花摇头，他也是爱花惜花的风流公子，很瞧不上对方外强中干的做派：“你若从此仔细保养身子，不用旁人出手，也能逐渐好转，若是沉溺其中，难道还指望江姑娘开仙丹给你吗？”

　　来人恼羞成怒，奈何自己这边的护卫尽数被人打到，又见对方态度强硬，只得恨恨的撂下还会再来的狠话，愤愤然退走。

　　王怜花目送对方远去，轻摇折扇，笑道：“这人实在不识抬举，我好意救他，他却骂我，若是江姑娘亲自出马，他还指望全身而退么？”

　　两位少侠并肩往楼中走，还没踏过门槛，又听得身后传来奇怪的动静。

　　刚刚离开的年轻人重新跌跌撞撞的跑到楼前，表情惊恐莫已，衣衫带血，本来跟着的仆从十不余一，和他一道过来的，还有仁义山庄的银衣骑士。

　　“有，有人来了……”

　　熊猫儿跟王怜花对视一眼，齐齐从对方眼中看见郑重之意。

　　熊猫儿：“快活王？”

　　王怜花态度笃定，面色沉重：“只能是快活王。”

　　碧霄银浦苑外有仁义山庄的人守卫，冷二与冷三知晓朱富贵身体好转后，撤走大半人马，但山庄里好手如云，剩下的个个都堪称精英，若非是快活王这个等级的高手，怎么也不至于被人轻而易举的破了防。

　　大地微微颤抖。

　　快活城的马队人数并不如仁义山庄的多，但在气势上却犹有过之，他们拥簇着金冠华袍，气势雄壮的柴玉关，泱泱而至。

　　看着名满江湖的人物在自己面前现身，熊猫儿面色微妙，王怜花则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一动不动。

　　身着红色劲装，面覆金网铁甲的气使宋离站在马队之前，面如寒霜，扬声道：“鄙上远道而来，请姓朱的出来迎接！”

　　他虽说是请，话里话外却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陪伴白飞飞的沈浪，他安抚住忧心不已的美貌少女，干脆的拿起长剑，自楼中快步而出，上前拱手，不卑不亢道：“朱爷身中雨花青毒，正在楼中休养，阁下名震江湖，想来不至于做出乘人之危的卑鄙勾当。”

　　宋离不为所动，冷漠道：“姓朱的打算做什么，还叫他自己出来说话，不用阁下多管闲事！”

　　同在快活王坐下，色使阿音以扇掩口，笑道：“若果真中了雨花青毒，姓朱只怕已然命在旦夕，也该滚出来求我家主上救命才是。”

　　沈浪潇洒一笑，淡淡道：“江湖上能人异士何其之多，能解毒的也未必只有快活王。”

　　外面一来一回的呛声，其他人听了尚可，朱七七已然按耐不住，卷起袖子，就要下去找对方理论，江照还眼疾手快的将人按回椅子上，想了想，自袖中拿出香囊在朱富贵鼻子下熏了下。

　　朱富贵悠悠转醒。

　　江照还简单说明了眼下的情况，道：“既然朱爷是我炼冰楼的客人，那我便会保下您父女二人，只是如今事态紧急，还请朱爷安抚住令媛。”

　　朱富贵听得柴玉关就在门外，眼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愤之色，他勉强坐起，伸手指了屋角的香炉。

　　江照还虽说不明所以，还是把香炉拿过来，递给朱富贵。

　　朱富贵倾倒出里面的香灰，抹了女儿满脸，用力按住她的手，嘱咐：“七七，快活王就在外面，你千万不能让他瞧见你的脸，一眼也不行！”

　　朱七七：“爹，这是为什么？”

　　朱富贵咳了两声，嗓音嘶哑：“你且答应我！”

　　朱七七扁了扁嘴：“我答允就是。”心中一肚子委屈，左看右看，伸手拿起香炉，用力砸在地上。

　　江照还：“……”

　　作为欧阳明日的师妹，江照还知道总提钱未免俗气，但这个香炉是真的很贵。

　　他们说话时，楼外两派人马已经毫不客气的动起手来，快活王座下气使宋离，色使阿音都有绝技在身，并非随意便能打发的人物，何况还有名震江湖十数载的柴玉关在。

　　身为此地主人，总不好叫客人出面应敌，江照还对朱家父女嘱咐了两句，带着窈儿一道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