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member me》遥植

13、主持人（2）

　　两位指导老师为柏一鸣和路清风对台词的熟练程度感到很欣慰，尤其柏一鸣，一进入状态就有股子掌控全场的范儿。路清风看他用拳头模拟拿着麦克风，身形高大挺拔，神情自如，想起他转到班上第一天的自信模样。方老师叹息：“可惜没有奔着艺术生去，绝对的好苗子！”
　　相对比下来，只能保证脱稿背词的路清风就让人不够满意了。方老师和文老师又是示范又是解说，路清风念出口的台词仍是平平淡淡的，尽管经过老师一番主持腔调上的熏陶，反而语气显得更加僵硬。
　　柏一鸣在一边细心观察，他渐渐发现，路清风并非真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淡，而是不擅于表达情感，或者说，他习惯把真情实意藏匿起来。
　　这一天，路清风毫无收获地回家了——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至少他学会了主持人在台上的应有姿态。他并没有气馁，本身就没有主持天赋和经验，当然没办法一下子领悟到核心。又对着镜子对自己的站立姿势进行调整，站到自己满意为止。调好姿势了，又开始练习台词，折腾到快十点，才去写作业，一写就到半夜。
　　他从小就是一副严谨的性子，学习、做事都是高要求高标准，听上去似乎很程序化，他又偏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哼哼歌、写写东西，恰如其分地把他的严苛气质中和成了一种清淡自持。
　　柏一鸣回家后，仔细回想自己初中时做过两回主持人的情境，又上网搜集了一些相关资料，给路清风制定出一份计划。他也不敢确定是否有用，但他想着总要做些什么，至于有没有用，到时自己再见机行事好了。
　　这么想着，他小心地把计划叠好夹进背包里，乐滋滋地点开收藏夹里唯一的链接。
　　路清风的笔名叫“水椿”，有些女性化，乍一听还以为是个柔中带刚的御姐写手。水椿是在两年多前入的这个写手论坛发文，平台不大，但特别受青少年欢迎。首页还有一个论坛管理员铁粉给水椿贴的历史介绍帖。水椿主打推理文，一开始没什么人看，因为人杂文多，当时红着的大多是作者和编辑处心积虑地炒作、宣传出来的。一些对这些半桶水作品不感冒、追求质量的良心粉们无意间发现了安静发文的水椿，此人文笔不俗，推理头头是道，该吊胃口时简直总卡在最关键的时刻，让人抓心挠肝；该坦露真相时清晰的逻辑又一步步引人入胜，真相更是总出乎意料。两年前的水椿也许文笔还不够成熟，但已经懂得将或平凡或畸形的感情与冷硬的现实结合起来了——这样的文不火起来简直暴殄天物！
　　怀着敬仰和期待的读者们看了文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疯狂催更，在评论区催了几篇后，那几个慧眼读者催更催得一来生二来熟，一致认为好东西就要分享，他们一拍即合地建了个群，造就了第二件事：尽自己所能在微博的论坛话题上疯狂推荐，顺便给自己身边爱推理爱看小说的狐朋狗友们强推了一遍。
　　就这样，水椿凭着自己真枪实弹的实力，以惊人的速度蹿红论坛，一飞升天升级为大大。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水椿成为论坛的一大镇主，有了自己的编辑，以及不小的粉丝阵容。椿粉们一个个爱得深沉且一去不回，虽然把主子的微博扒得底朝天，可啥也没扒出来。水椿只在微博上发更新提醒，个人信息除了性别几乎滴水不漏，后来不小心在论坛某活动中透露出又秒删掉的真名，有的粉丝想着主子这么优秀总有个什么文学作品奖吧，人肉了一阵子发现无果只好放弃了。
　　这是柏一鸣第一次看论坛就得到的信息，而现在看路清风的小说是他每天的必修课。除了环环相扣的情节，柏一鸣发现他牵扯到稍微感性一点的内容——比如包括亲情、爱情、友情的感情方面，人物性格上的塑造和家庭背景，都有很明显的悲观色彩，而且经常成为破出真相的一个不露声色的关键点，虐得读者哇哇叫。
　　柏一鸣感受到内心的震动和不由自主而又小心翼翼的、对路清风的揣测。喜欢他，想要了解他，奢望懂得他，对待他的文字和对待他的人一样，悉心爱护又充满探寻。他早就知道路清风不简单，不在实物化的本领和能力上，而在对人情事物上的认知、看法，以及内心抱有的最真实最原始的感觉。
　　不管这种感觉具体是怎样的，柏一鸣始终相信，也始终感觉得到，是和他气质大相径庭的一种柔软、善意和温暖。

　　往后几天，柏一鸣都一大清早抱着一红一绿两杯奶茶在楼下等自己，司机儿子几岁路清风都知道了，但他几乎满脑子想着课业和主持台词，无暇顾及别的。直到有一天父亲路长杰隔夜没喝酒起得早，路清风前脚出门他也后脚出来了，一眼看见儿子和一高个儿男生一人一杯奶茶正要往一辆黑色奥迪上钻。
　　路长杰刚要叫路清风，好巧不巧被奥迪驾驶座上的人叫住：“咦，阿杰！”
　　路长杰看清半开车窗里的脸，“老李！？”
　　李司机和路长杰竟是高中同学，关系还挺铁。
　　“嘿，老李不错啊，都买奥迪了！”
　　“什么不错呀，这哪是我的车哦，我这给别人当司机！”
　　“你在F城怎么不和我们说呢？发微信哥几个聚一聚啊！”
　　两个大男人寒暄一阵，柏一鸣提醒：“李叔，快赶不及了。”老李差点忘了后座两个人还得上学。发动汽车时路清风晃下车窗，对路长杰说：“是朋友家的司机，走了。”
　　路长杰心想着这得是多有钱的朋友，靠不靠得住，车窗探出个另一个男生的脸：“伯伯您放心吧，我们关系很好的！”
　　路长杰定睛一看，没染发没耳钉，仪表堂堂还很有礼貌，顿时放下心来。
　　李叔自觉耽误了时间，一路把车开得雷厉风行，下车后离早自习比以往还早两分钟。路清风慢悠悠走着，吸掉最后一口奶茶，扔掉杯子又慢悠悠地开口：“你很顺路吗？”
　　妄想逃掉这个话题的柏一鸣说话有些磕巴：“也不是，不算是顺路，主要是不远，你骑自行车多累啊，哪天起晚了不小心要迟到，骑到哮喘怎么办。”
　　总不能说自己就是想给他送情侣奶茶就是想和他一起上学吧？阿门，这可是他在车上想出的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路清风还真没想多，心里没由来地感动，脱口而出：“你对我这么好……”
　　柏一鸣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嗯？”
　　“我怕我会忍不住习惯。”
　　路清风不矮，可在一米八几还在蹿个的柏一鸣眼中就是小小的一团。他伸手使劲揉了一把清风漆黑的头发，软软的顺滑的触感，心里也跟着软成一片：“习惯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