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写点狂想

126、第 126 章

　　再次到了法庭辩论环节，公诉人似乎换了路径，一开口满脸悲怆，看向天宇文的眼神透着同情：
　　“尊敬的法官，证人证言中也曾提到，被告人的母亲长期忍受死者刘宜兴的殴打，致使一夜白头，苍老万分，被告人真是在不忍心母亲继续深陷地狱，才出此下策，杀人以解救母亲。”
　　“但当今法治社会，即使出于正义的动机，也不能将杀人行为合法化，试问对于违法行为如果都采取打击报复的方式，那与野蛮社会又有什么区别？被告人杀人救母的行为固然可歌可泣，但绝不能姑息，因为这是对法律的亵渎，这是对法庭的不尊重。”
　　“当然，对于死者生前所施暴行，希望法官能纳入量刑环节，对被告人从轻处罚。”
　　“但被告人故意杀人行为，证据确凿，主客观要件均已符合，恳请法官慎重判决。”
　　公诉人一席话，即肯定了天宇文勇敢救母的孝心，也提到了法律人为国安邦的忠心，在场所有人无不动容。
　　人的心中都有一腔热血，法律杀不了的我来杀，杀了之后也不怕，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观众们这么想，天宇文更是这么想了。王源见天宇文满眼通红，心中暗叹不妙。
　　果然，法官发问了：
　　“被告人，你是否承认自己故意杀人？”
　　“法官，我......”天宇文双拳紧握，认罪伏法的话就要说出。
　　王源连忙出声制止：“尊敬的法官，公诉人所言无凭无据，实属虚构编纂！”
　　一句话，几乎推翻了全场所有人心中确信，议论纷纷。
　　“你说什么？这么多证据你说我编纂？”公诉人被气的忘了伪装。
　　“肃静！”法官连敲法槌，法庭好久才安静下来：“代理人可有新证据？”
　　“没有。”王源气定神闲，对面公诉方和台下传来不少嗤笑。
　　“呵，你毫无证据，凭什么说我无凭无据？”公诉人冷笑道。
　　“法官大人，我虽没有新的证据，但公诉方并没有指控被告人犯罪的直接证据。”王源胸有成竹，说完还看了眼庭下，某人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庭审，突然被关注，傻傻一笑，露出虎牙。
　　“不严肃。”庭上的王源在心中吐槽一句，嘴上却不可自抑的上扬。
　　“什么证据？”公诉人不死心的问道。
　　“就是指正被告人故意杀人的唯一直接证据—手机视频。”说完，王源低声和法警说了些什么，后者上告法官，法官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法庭背后的投影仪上就出现了一段视频。
　　正是当天天宇文与刘宜兴在楼上拉扯的画面，两人剧烈的拉扯，刘宜兴似乎在挣扎着往外跳，而天宇文正奋力将其往内拉，刘宜兴的身子时不时探出窗外，紧急万分。
　　视频只有30多秒，最后的5秒，刘宜兴的身体突然出现大量倾斜，双腿与窗台之间也形成空隙，身体的重心开始外移，这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看视频的人一个个心惊胆颤，有些胆小的都吓的捂住了眼睛。而就在这时，画面定格住，视频结束了。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段视频，也看见了天宇文和刘宜兴之间激烈的拉扯，再结合李菊梅讲述的经历，这刘宜兴怎么看都是天宇文推下去的了。
　　所有人都认为王源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把证据搬出来只会让自己输的更难看罢了，就连天宇文也失去了信心，台下的尼萨早就掩面泣不成声。
　　“代理人，请质证。”法官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看法，但还是想给这两位年轻人一个机会。
　　“谢谢法官，也谢谢大家愿意花时间看这段视频。”王源还没说完，公诉人就急忙抢了话头：
　　“代理人，请不要说与案件无关的话。”
　　分明整场庭审就他说的最多，法官也不计较，而是附和了公诉人的话，让王源说出自己的辩护意见。
　　“我的辩护意见就是：公诉人指控被告人故意杀人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应当宣判被告人无罪。”
　　“你他妈痴心妄想！”公诉人忍不住骂起脏话，其实他也不过是个刚转正的检察官，靠着溜须拍马和家里的关系，踩着不少兢兢业业的助理上了位，原本不过是个转业的士兵罢了。
　　“公诉人，请尊重法庭纪律！”法官厉声呵斥，转头对王源：“代理人请继续说。”
　　“谢谢法官。”一天的庭审，王源已经学会不少，在法庭上，最重要的就是要尊重堂上这位：“尊敬的法官们，这段视频拍摄了当时被告人与被害人激烈的拉扯，甚至都拍到了被害人即将落下的瞬间。”
　　“但是，他并没有拍到被害人坠楼的画面，甚至连被害人彻底离开窗台的画面都没有拍摄到位！”
　　王源耳边响起了休息室外，王俊凯在他耳边说的话：“时间太短。”
　　“没错，这段视频时间太短，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明被告人故意杀人！”王源语气铿锵有力，内心愈发笃定。
　　“呵，就算时间不够，也能看出死者马上就要坠楼了，正是被被告人推下去的。正如一个人用刀杀人一般，刀已经捅进去了，难道还没留血就不能证明凶手杀人了吗？”公诉人丝毫不让。
　　“对啊，对啊。”台下不少观众声援。
　　公诉人愈发得意：“更何况，被告人当天就是带着水果刀去的，杀人亿元强烈。”
　　“报告法官。”王源再不给公诉人说话的机会，面向法官辩驳道：“被告人当日所带水果刀只为防身所用，正如被告人母亲所述，被告人已经遭受被害人多次重伤，不得不稍作防范。”
　　“被告人之前所有的恐吓语言，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并没有实施的打算。我与被告人从初中就相识，他的性子虽冲动，但从不与人打架。淘宝浏览与街头询问不过是好奇之举，与本案并无关系。”王源也不管不顾，真真假假，只要能说得通就是真的！
　　“你瞎说！”公诉人实在无法忍受王源的胡搅蛮缠，一时激动，忘了这是法庭。
　　“公诉人，请注意法庭纪律，再犯一次就请离开法庭！”法官厉声呵斥道，公诉人讪讪的闭了嘴，眼神狠毒的看着王源。
　　“代理人，也请你注意，你刚才所说的都与直接证据无关。”法官态度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
　　对间接证据的否定也都差不多了，王源站起来，走向法庭中央，离投影定格的画面近了些，伸手一指，有人依旧一头雾水，有人眼中却一片清明。
　　王俊凯骄傲的笑了，这一点他没有发现，王源还是比他强，短短时间就能找出最关键的漏洞。
　　公诉人看见王源指着的地方，彻底傻了眼。一旁的被害人家属拉着公诉人的手，不断问道：
　　“检察官，他这什么意思？天宇文这个混蛋的手抓住我爸怎么了？不正好证明是他推下去的吗？”
　　公诉人闭了眼，这场官司他输了。
　　王源自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被他小瞧的愣头青。
　　“没错，此时被告人的手正抓着被告人的衣服，这里可能是您说的那种情况，但更多的可能是被告人正要救被害人，此时正在奋力的往里拉！”
　　“根据疑罪从无的法律原则，请法官判被告人天宇文‘无罪’！”王源的声音响彻法庭，震撼着在场每个人的心，有人已经开始小声附和：
　　“无罪！无罪！”
　　法官敲了敲法槌，整顿了现场纪律：
　　“被告人，请你做最后的陈述。”
　　天宇文看了看为他奋力变白的王源，回头是尼萨红肿的双眼，视线最后落在尼萨的肚子上，淡淡的看了眼满脸泪痕的母亲，目光回归到法庭，坚毅笃定：
　　“请法官还我清白。”
　　法槌落下，再次休庭。
　　“哈哈哈，哈哈哈......”
　　法官走后，庭审现场突然传来一个人的笑声，竟然是对面公诉人，王源不想理会，却听见身后那人尖锐的声音。
　　“小子，别得意，好戏还在后头呢，爷爷我还没输！”
　　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王源疑惑的看了看那人的背影，心中的自信有了片刻动摇，不到最后宣判那一刻，他的心就会永远抬着。
　　这一次，王源没有去休息室，而是选择和尼萨他们坐在一起，静静的等待。尼萨紧张的搂着王源的胳膊，止不住泪水：
　　“我竟然都不知道他过去经历了这么多，还说爱他，为什么都不能多关心关心他？”
　　言语中满是自责，王源除了听着，一声不吭，因为他比尼萨还要自责，可他坚信，以后还有机会补救，只要天宇文安全出来，这一切就还能补救。
　　右手止不住的颤抖，他想控制都控制不住。突然，手边传来一丝温暖，映入眼眸的是一瓶温热的牛奶，也不知道王俊凯从哪整来的。
　　王源忍不住有些佩服，这个人，在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时候，依旧淡定从容的照顾好所有人。
　　“谢谢。”王源将牛奶递给尼萨，却发现她已经双手捧着，挽着他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撤离。
　　王源打开奶盖，喝了一大口，是熟悉的味道，是温暖的味道。仿佛沐浴着阳光，身体的疲惫一涌而上，只等宣判结束后回家好好睡上一觉。颤抖的手握住了牛奶，就像有了定心物。一口一口的喝着牛奶，静静的等着法庭的召唤。
　　“正对被告人天宇文涉嫌故意杀害刘宜兴一案，经合议庭合议之后，法庭决定当庭宣判，全体起立！”
　　王源等人纷纷肃穆而立，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判决书很长，但前面都是重复之前已经讨论过的内容，所有的核心都在“本院认为”往后。
　　判决书宣判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最令人紧张的地方，法官的声音缓慢沉稳，不带丝毫感情，不做任何玄虚。
　　“因此，本院认为检方控诉被告人故意杀人罪，证据不足，不予认定。”
　　王源忍不住握拳庆贺，恨不得现在就去拥抱他的兄弟，解救他的兄弟。而被告席上的天宇文却脸色煞白，目光恐惧的望着裁判席。王源顺着他的目光，看见法官依然站在那，双手捧着判决文书。
　　这是......还有但书？
　　而公诉人那边也递来得意的笑容，仿佛早已胜券在握，王源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脑中突然想起了老师们课堂的玩笑话。
　　“当这个法官对一方冷语相向时，一方温暖和煦时啊，就说明前者要赢后者要输咯！只有这样，输的人回想起来，才会觉得这个法官也是不错的，而赢得那方更不用说了，给法官的不过四个字：‘刚正不阿’。”
　　随之而来的是法官娓娓道来的判决：
　　“但是，被告人天宇文在明知被害人无寻死计划的前提下，上前与被害人形成激烈的拉扯，应当预见被害人坠楼的可能性，却没有预见，构成疏忽大意的过失。”
　　“据此，为保护公民人身权利不受侵犯，维护社会治安秩序，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判决如下：
　　被告人天宇文犯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八个月。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
　　后面的声音王源听不见了，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女人的哭声，依稀还有着孩子的哭泣声。
　　天宇文被法警压出了被告席，手中重新戴上镣铐，这一带，就得一年八个月。可天宇文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怨恨。王源看着他和法警说了些什么，后者看了看法官，随后陪着天宇文走到了法庭的最边缘，那是离旁听席最近的地方。
　　尼萨扶着李菊梅上前，两位女人已是泪流满面。
　　天宇文抬起手，擦去尼萨脸上的泪水，嗓子里如堵了一块石头，艰难的发出声音：
　　“尼萨，对不起。”
　　“不要，不要说对不起，不要。”尼萨哭着握住天宇文的手：“别放弃，我们还可以上诉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别放弃。”
　　天宇文苦涩的笑了笑，手不停的抚摸着眼前这个他最心爱的女人，她是他生命中的奇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还给他带来了新的希望。
　　“尼萨，真的很谢谢你爱我。”
　　“阿文。”尼萨小声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却再留不住他的身影，未来的日子，只有等待，也庆幸还有等待。
　　天宇文看这李菊梅年迈的模样，心中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深深的鞠了一躬。
　　“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上。”
　　“妈。”
　　时隔九年，李菊梅终于听到这声称呼，她真的后悔了。想回到那一家三口幸福的光，想回到那陪着儿子秉烛写作的岁月，想把母亲该给的爱给儿子补回来。
　　可她怕啊，怕儿子恨她，怕儿子拒绝，怕岁月不饶人。
　　所以，等她攒够了勇气，想要说出对儿子的爱时，孩子已经转身去了别的地方，她再也跟不上孩子们的步伐了。
　　天宇文走到王源面前，露出了“二文”专属的傻笑，王源湿了眼眶，嘴角却咧到耳边，露出“二少”标配的笑容。
　　“好好照顾他们娘俩儿！”
　　“我会的，放心！”
　　“和男神和好吧。”王源的笑容愣在了脸上。
　　“别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忽视了真正在乎你的人。”
　　说完，天宇文仿佛又变回那个没心没肺的“二愣子”，用肩膀撞了一下王源，豪情万丈，转身离开：
　　“嘿，兄弟，我们江湖再见！”
　　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天宇文没有回头，摆了摆手，迈着方步，一如昔日潇洒。
　　“江湖再见！”
　　王源嘴角上扬，维持着双手作揖，像个“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