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正月初八

12、报案

　　青山坳管理处就是一间简陋的小平房，建得很粗糙。仿古风的装修风格，装饰绿化用的蔓藤是塑造做得，马马虎虎，看着不伦不类，很假。
　　双溪山旺季旅游还未开始，游客较少。登记工作早早就结束，管理处只留下两名工作人员。
　　年轻男子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鼾声雷动。屋内头发花白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坐在逍遥椅上闭目养神，手里摇着蒲扇嘴里还荒腔走板的跟几句戏腔。

　　卫灵用力敲门，重重的声响吓到两个逍遥自在的工作人员。
　　老大爷按了按心口，打着哈欠抱怨：“催命吗？差点被你吓进棺材！”
　　年轻男子伸了伸懒腰，操着口音不耐烦地问：“有啥子事？”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卫灵反映情况：“我同学中午就去了苗家寨，但已经很长时间联系不上了。请问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
　　原本还瞌睡连连的工作人员瞬间清醒。
　　苗家寨，失联，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

　　双溪山的通讯信号绝对是有保障的，苗家寨也在范围内。自从深海那件事后，政府专门为苗家寨建立基站，确保信号。所以技术方面他们很有信心不存在问题。
　　那么，若真的失联，更大的可能是出了人祸。又是一群不怕死的人违规跑到比苗家寨更远山林里，没了信号。或者更糟糕，撞了邪了。
　　那是苗家寨，著名的诅咒之地，太平镇的人都知道这鬼地方邪门得很。
　　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摆明了闹鬼的地方会吸引无数人前仆后继。

　　“你别急，我先查一下。”头发花白老大爷将呆愣的年轻男子拉起来，自己坐到办公桌前。
　　他带上老花眼镜，翻出登记册，问：“你们是哪支队伍？领队是谁？”
　　“楚南大学历史文博学院，领队杨雪菲。”卫灵回答。
　　老大爷已快速查到信息：“楚南大学的……下午一点十五分离开大本营前往苗家寨……十个人的队伍……”
　　登记表内有队伍所有人的联系电话，这位大爷以最快的速度将十个人联系电话都打了一遍。电话另一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响过一遍又一遍。

　　没把杨雪菲的事情说出来，卫灵原本还很不安，但这位大爷第一个拨打的就是杨雪菲的电话，同样不在服务区。
　　那么和赵娉婷联系的是谁？
　　卫灵回头，赵娉婷还在远处煲电话粥，说不定就是跟“杨雪菲”聊天。心里突然就有点发毛。
　　这些事情需要告诉管理处吗？会不会被装作装神弄鬼不被重视？领队还能联系上，她还说出改动了的计划。如果自己提供这条信息，其他人失联的事有没有可能被忽略？
　　再三思考，卫灵决定瞒下这件事。

　　“现在几点了？”老大爷回头问，神情凝重。
　　年轻男子回答：“下午五点半。”
　　老大爷叹了口气：“那已经过了……天都要黑了……”
　　因为修了路的关系，往返苗家寨也不过一个半小时。苗家寨哪地方又小又破没什么好玩的，那些老人也基本不搭理人。倒是有个农家乐也诡异得很，没有任何值得流连忘返的。这么一群年轻人，肯定呆不住，早该返回大本营才对。
　　老大爷问：“小刘呀，这群人是你登记的吗？”
　　年轻男子回答：“是。”
　　老大爷又问：“注意事项有交代清楚吗？”
　　“我说了，真的说了。”年轻男子小刘一脸委屈：“游客在苗家寨停留时间不得超过一小时，不得干扰山民的生活。不得在山寨停留过夜，下午五点之前请务必离开。天黑前一定返回大本营。这些我都说了！还反复跟领队强调。”
　　一旁聆听的卫灵又一紧，电话里那个杨雪菲已经说要在山寨过夜。
　　按照杨雪菲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违反规定的才对。当然，才上当受骗过，他也不那么确定。

　　“既然说了，有人不听也怨不得你。”老大爷摇摇头，他从兜里掏出个苹果旧款手机，利落地拨了一个电话，简明扼要地说道：“李队呀，又要麻烦你一趟……就去苗家寨附近看看，这边有十个年轻人联系不上了，楚南大学的……嗯，好的，资料待会儿我让小刘发给你……天黑后就别勉强了……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老大爷又深深叹息，他对卫灵说：“同学，你放心，搜救队已经出发。不过，天黑之后，救援行动就会停止……”
　　“谢谢。”卫灵感激道。
　　老大爷摆摆手，“应该的。”
　　老大爷欲言又止，有些话想说，却忍了下来。苗家寨的诡异事太多了，说不完，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信，只是徒增担忧。
　　他把这次求救纪录做好，让卫灵签了字。老大爷神情严肃地交代：“小卫同学，回大本营等消息吧。天黑了，你们就不要再随意走动了，更不要想着去苗家寨。听到了吗？”
　　“嗯，好的。”卫灵听取意见。
　　专业人士干活最怕业余的跑去添乱，虽然担心同学，但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大本营比较好。有必要让大本营所有人了解队伍现状，尤其是赵娉婷，不能让她蒙在鼓里和“杨雪菲”童话。就不知道胆小如她，会不会被吓到。

　　卫灵告辞离去，老大爷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十个人呢……救得回来吗？”小刘悄声地问：“就算回来了……真的就没问题？”
　　自从苗家寨被发现，发生了好多诡异的事情。但后来，前来探险的人越来越多，出事儿的那些倒不那么显眼，不被人留意。
　　只有他们这些日夜守在苗家寨附近的人才明白那鬼地方的可怕。
　　“尽人事听天命，做自己的事就好。”老大爷咳嗽两声，话语中透着无奈。

　　*

　　封麒远远看着卫灵去管理处报案，心情难得有点愉快。卫灵这家伙很麻烦，性格也讨厌，但遇事不慌，理智听话这点还算可爱，比其他爱惹麻烦的任务目标好太多。若以后他也能这样配合，那自己的日子会轻松愉快许多。
　　他拿出手机，再次给段南星打电话。部下的手机依旧没有响应，不在服务区。
　　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封麒左手揣兜，默默燃了一张通灵符。

　　通灵符是修士执行任务的必备贴身物品。凡间步入高科技社会之后，手机这东西成了远比符箓、法器高效的通讯用品。使用通灵符的时间少了许多。但某些特殊场合，凡间通讯手段会失效，通灵符则依旧必不可少。
　　通灵符在使用前会与使用者的灵魂相契，一张薄薄的纸不但能通话，还能感知对方的安危。
　　符箓燃烧很烫，这说明段南星生命力旺盛，他还活得好好的。
　　“理所当然的。”封麒自嘲道，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段南星也是他们这一辈数一数二的高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出事？
　　封麒掐着发烫的灵符等待段南星的回应。然而，等了快五分钟，才感应到段南星的灵气。双方灵气链接，总算能沟通。
　　灵符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二，必须长话短说。
　　这东西坑爹的地方就在于根本就说不了几句话，活该被凡人科技淘汰。

　　“有麻烦了？”封麒问。
　　“哎，是，有点小麻烦。”段南星的回应有气无力。
　　能让段南星如此，或许也不是什么小麻烦。封麒又问：“具体什么情况？”
　　段南星咳了一嗓子，又道：“杨雪菲失踪了。”
　　“你了？其他人了？”封麒问。
　　“分散了，我身边有四个人，还算安全。”段南星有些尴尬：“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段南星置身在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中，耳边有水声滴答滴答作响。
　　手机和手表都显示下午五点半，他所在的地方早已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道怎么来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去，神识扩散竟也探不到去路。
　　一个响指，山洞内燃起一道灵火。
　　狭小的山洞内，还藏了两年两女，张娜、周燕，张君毅、王研。段南星的四位同学在术法的影响下昏睡过去。
　　闯入鬼村历险，结果果然遇险。
　　段南星保下这四个人的小命不过是顺手，实际上，他挺想丢下这四位不管的。莫名惹出这场祸事的就是他们。虽然，他们也算是受害者。

　　“怎么回事？”封麒皱眉。
　　“不清楚，苗家寨肯定有古怪。我现在应该被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目前在想法子离开。”段南星回答。
　　通灵符只剩下一个指甲盖不到，快要燃尽。
　　“有把握吗？”封麒问。
　　“有。老大你别过来。”段南星想想，提醒道：“老大，一定要看好卫灵。我这边有四个人被摄魂了。”
　　段南星看着昏睡的四个同学，他都当初都没能察觉他们被摄魂，对方的手段可真高。
　　“除了我俩，夏令营队伍里很可能存在第三名修士。”段南星说道：“这名修士的实力不在我之下。”
　　话音刚落，灵符彻底燃尽，跟段南星的通讯中断。

　　封麒的指尖被烫得有些发红，心情变得恶劣。
　　夏令营队伍里有人想要害卫灵，此前只是他的猜测，段南星的话帮他把怀疑变成了确认。队伍里有他们两人之外的修士存在，而这位修士能在他们眼皮子地下作乱。
　　玄界修士凡间作恶，身为玄门领袖有义务诛杀这种败类。更何况，这人很可能就是瞄准卫灵来的。更不能放过他！

　　*

　　封麒的目光远远地看着卫灵。
　　身材纤长面容俊逸的美男子正与花容月貌的美少女说话。也不知道卫灵说了什么，吓得赵娉婷一声尖叫，手机也扔到地上。她直接扑在卫灵怀里，搞得卫灵手足无措。推开也不是，安慰也不是。
　　封麒眉头紧蹙，大步迈进迈到两人跟前。
　　他伸出手，拎着赵娉婷的衣领硬生生将她从卫灵身上扯下来，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封麒，你住手！”姚金玲隔得老远喊叫：“不许欺负婷婷！”
　　她几步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个周文轩。
　　封麒没理会那两位，只把卫灵拉到身后。他用警告的语气告诉赵娉婷：“不要随便占卫灵便宜！”
　　谁知道这么一扑一抱会在卫灵身上留下点啥？

　　冰冷的话语配着凶神恶煞的表情，赵娉婷眼泪都不敢掉。
　　“你误会了，赵娉婷是被吓到了。”卫灵解释。虽然他不认为需要解释。
　　“我不管！”封麒拉过卫灵，揉了揉他的头。灵气注入卫灵体内，做了个快速检查。
　　嗯，很干净，全身上下没有被污染的地方。没问题。
　　卫灵忽然觉得有点头晕，一巴掌把封麒的手打开了。

　　“婷婷，你没事吧？”姚金玲气喘吁吁。见赵娉婷的衣服被封麒弄乱了，伸手帮忙整理。
　　“我没事。”赵娉婷摇摇头。
　　赵娉婷仔细看着封麒更卫灵的互动，她算是明白了。别看封麒对外这么强势，他也是个单箭头。说白了，自己和他站在一条起跑线上。
　　不过，封麒太混太强势也忒没风度，她没有跟他竞争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