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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初
红烛摇曳凤冠霞披,十六初为人妇。
被人扶下轿,跨过火盆,跪拜行礼,进入洞房,被秤杆轻轻一掀。
眼前男子身形高大,额头光洁饱满,发髻甚高,阿太就说过,那样的人聪明且好福气。
他已经不再是年少青年,然眉目间依然冷冽有神,眸子漆黑,是个长年在战场上的铮铮男子。
突然间,松了口气,原来自己嫁的人是这样一个男子。
宛屏怦然心动,羞红了脸颊,忙低下了头去。
一点少女的心思昭然若世,男子只是笑了笑,端起喜娘斟上的合卺酒递到她眼下,宛屏豁然抬头,才明白就剩这一礼节,要不还不算礼成。
她轻巧接过,和男人互换手臂,一口饮下,有点呛,她掩嘴轻咳了下。
男子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嗓音有点粗况,语气却是宠溺:“慢点,往后不会再让你沾一滴酒。”
说得如此真诚,宛屏竟然觉得鼻子微酸。
也许离的很近,她似乎闻到了男子身上的味道,不知是什么,淡淡地,甚是好闻。
昨夜阿太语重心长:“宛儿啊,一入侯门深似海,你记住,凡是只要忍耐!”
那时候阿太没有告诉她,这一入就是一生那样长!
此时,这样一个男子,宛屏觉得心里很是暖和。
允苍南,她一生的夫!
中
她只穿了件素纱中衣,薄薄地若隐若现。坐于铜镜前,依旧是风华不减,钨丝三千披身上,柳眉杏眸薄唇,眉宇间灵气逼人,比起少女时更增添了一份韵味。
就那样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好似那时候的她也这样,夫君就会过来打开粉盒,为她点眉。
“青黛点眉眉细长,宛儿总是这样好看。”他说。
他是个武人,不会太多的诗词,但是他每每这样说,她就觉得欢喜。
如今一眨眼,他已不在身边,她一女子担负起府内的一切,任是觉得辛苦。
如今凤鸾床上已是别男子,掀开绸被走至她的身后,撂起钨丝凑到鼻尖闻了闻,“宛儿,可是生去我的气?”
宛屏缓缓垂下眼帘,轻笑。
男子一怔,人说红颜一笑就是如此吧!
人人都说宛夫人绝艳无双,入幕之宾甘为奴,他也只是其中一位,明明知道,却觉得足矣。
年轻守寡,为振家业欢笑迎人,她也是不得已吧!
手中的发丝随着弧度缓缓滑落指间,眼前一闪,男子似乎看见了一根白发,他挑捡出来,低低叹道:“宛儿也有了银丝呢?”
她到也不惊讶,转身靠在他的胸膛,声音柔柔软软地:“平原君可是嫌弃了宛儿了?“
字字间哀怨又不失娇噌,恰到好处。
听得平原君心生怜香,忙道:“没那意思,宛儿还是绝色美人儿。”
“那你帮我拔了它,看着就厌烦。“
平原君无奈,搓了搓手指下手一拔。
”呀!“宛屏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慢慢之后才觉得疼,疼得双眼酸酸。
平原君心疼极了,”疼了吧?都怪我粗手粗脚的。“
宛屏却说:“不!它本就不该长我头上。”
她此时环抱着略肥的腰,说着狂语,被半遮住的脸庞上闪过凄凉,寂寥,酸楚,和悲哀!
这样的日子几时成了她将要的一生?几时是个尽头啊?
夫君,宛儿真的很累啊!
正在此时,外室的门被霍然撞开,外面的丫鬟还来不及阻挡如一团旋风到了面前。
少年一身的战场行头,脸上还沾着污泥,双眸却是怒火冲天,他是极像他父亲的,特别是那对眼睛,但是少了火候。
宛屏离开平原君的怀里,给丫鬟们使了眼色,转身对着镜子又梳起了发,像是很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么快回来了?”
少年怒目瞪了眼平原君,再对宛屏吼道:“孟宛屏,你个贱妇竟敢公然和奸夫在房里干苟且之事,我要为父亲的名誉杀了你们俩个。”
他是真的气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生气!
宛屏起身很是温柔的对平原君说:”让你见笑了,犬子无礼,请平原君谅解,我给你备好了马车,丫鬟在门外等你。“
平原君不想她觉得自己是怕了,还想开口却被宛屏拦下,使色让他赶快离开。
少年看这眉来眼去的更是气的不得了,唆一声就拔出剑来,“我呸,谁是你犬子?今日一个也不用想走!”
宛屏过去就按住他持剑的手,敛了色对上少年的眼,那里没了淡然。那眼神一刹那镇住了他,不知为何?这是她进允家十年第一看见,冷冽如曾经在那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在何处?
等平原君离开她一甩手就给了一巴掌,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打得少年脸一偏,陡然明白,那眼神在那里见过了,
是父亲以前教训自己时的眼神。
“允正,我的辈分在那里,你父亲死时把这个家交给我,把你交给我,我拼尽所有也要保全,你是夫君的孩子,我绝不让你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说完转身离开,允正却怔忪地一直站在那里。
他很茫然!
那一夜,少年一直站在那里,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线从窗外折射照在他身上。
时值初伏,日已近中,骄阳似火,她躺于软榻上假寐,身后的丫鬟轻轻扇着。
人睡得久了,似乎有有一点点伐,她明明就是没有真正睡着,却不想起身。
直至丫鬟进来,”夫人,少奶奶来请安.”
她顿了下,最后做了个手势叫进来。
卫霜霜一身翠绿的衣裳,进来就微微请安了下,退至一般旁坐下。
此时窗外的轻风吹来,薄纱被迎风而起。
见里室的宛屏衣着薄纱,衣襟还微敞开,露出里面的肌肤,雪白如凝脂,霜霜的脸霍然红了晕,转头望去别处。
宛屏自是知道自己失礼,但依旧如此,也不知自己怎么考量?
披上外衣,她娉娉地出来,同样是女人卫霜霜娇巧可人,而自己已是年近迟暮。
“小三,可有事跟表姨妈讲?”
原来,这卫霜霜是她远房表哥的三女,家世也甚好,是她做主说给了允正。
当初允正在连城守边关,书信去时他自然不同意,怎样也不回来完婚,还是宛屏的一句话改变了他们两人的命运。
“始终要娶妻,不如娶个贤惠的。”
这是她的原话,直至今日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那样说,难道不希望允正娶个自己喜欢的?
霜霜低声道:”表姨妈,夫君可有书信来?“
她知道自己问得卑微,可是有什么办法,她从来不得夫君喜爱,听府里的人说书信都是给表姨妈的。
宛屏怔了下,过了几秒才亲自起身去里间拿了书信给她。
霜霜有那么几秒的恐慌,但很快想到自己是允正的正室,她接过来一看。
一切安好!
没有称谓,没有署名,然确确实实是允正的字迹。
才四个字,霜霜却觉得眼眶酸楚。
如果夫君也给自己四个字,她还是会很高兴。
掀开红盖头的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分外欢喜,浓眉明眸,长得甚是俊朗,听说像极已经战死的公公,从此她的命运就系在了夫君的身上。
宛屏看她如此难过的样子,那颗本来已冷硬的心肠顿然觉得柔软起来,想起曾经出嫁为妇时候的自己,也是这般天天盼着夫君的来信。
那时候的宛屏年少却多情的。
她拉起霜霜的手,哎了声,把她拦过来靠自己身上,轻轻拍着瘦弱的肩膀。
“小三,你是允正的妻子,是大将军的夫人,你应该得忍受这些!“
她说得如此轻巧,如此简单,而她自己又做到了吗?
可是,她能怎么办?
夫君一生战功显赫,却在家道上清贫外分,连下葬时的陪葬物品都是她变卖了嫁妆得来的。
允正那时候八九岁,她尽管悲痛欲绝,最后撑起这个家的也只能是她孟宛屏。
抛头露面,披荆宰棘,欢笑迎人,最后能有那样一番景致,她只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在芸芸众生中努力生存。
终
心内似乎有一团烈火烧着他,狂马飞奔,心底只喊着,等我!
到了府门外他一下翻身下马,不知道是不是被台阶跌了下,差点就磕在石狮子前。
仆人想扶他一把,却被他挥开手,忙起来就往东厢房奔去。
越是离她的屋子近,他就越难以呼吸,最后在庭院停下。
下人们已经一字排开,脸上个个哀伤无比,他就知道了最终还晚了。
陡然,心被挖了去,身体也不再是自己的,痛已不知。
这一生他不知道自己原来是那样爱着一个人,真的不知道啊!
从前他鄙夷她,啐弃她,讨厌她,甚至是恨她!
把一切强加在自己身上,到头来为什么不说是自己本身就是贱,把那些污泥的事情非要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也就是贱人一个。
可是,他是知道的!
她从来是维护这个家,维护着自己。
如果不是,她可以走人,可以另嫁他人,多的是愿意娶她的吧!
有时候他也想过,那个女人是真的在爱着父亲吧!
他在家的时候她就经常望着自己恍惚,那眸里清澈如初进允家门的时候。
她其实远没有别人想的那样完美,她很挑食,直喜欢吃清淡的。她很懒,明明可以伸手拿到的东西,她硬是不肯。她很贪心,她很狡猾,她很孩子气.......
那年初冬,是她二十九的诞辰。
半夜下了场雪,她一身单薄的衣衫在雪地里跳舞,就像垫着脚尖的少女。
玩累了就倒在雪地里,也不觉得冷,但是眼眸闭上的刹那他看见了她流下的泪。
那年,他弱冠年纪,半夜睡不着,走着走着就到她的屋子前。
如今在眼前的她也是那样闭上了眼睛,脸色却是苍白的,嘴角深紫,微开启,想要交代什么。
她直到死还是美丽的!
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脑袋空白一片。
“夫君,表姨妈.....走了......”卫霜霜手绢边擦边蹲下身子去扶他。
然,他的身子僵硬而冰冷。
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是明白的,却硬把归为是母子情感,尽管知道他们不是亲生的。
允正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抱起孟宛屏,向外走去。
霜霜傻了,上前就去制止,“允正,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
允正回头凝视着她,眼底却是陌生的。
他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他现在脑子里只有孟宛屏这个女人而已。
霜霜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了,这一生也就如此了。
刚才明明还是晴朗的天空,此时却下了起雪花。
一身白袍的男子怀里抱着锦团衣衫的女子行在街上,寂静的街道似乎想见证他们的落幕。
这一生,孟宛屏爱过一个男人,也被一个男人爱过,她知道爱过的那个,却不知道被爱的那个!
这一生,允正爱过一个女人,却在最后一刻才承认。
不要理我,我看自己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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