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罪孽 ...

  •   接下来的几天里九珍一直与我睡在一起,权禹王是不可能过来的,而幺娘还好端端地在凤仪宫里活着。
      其实心里早就知道会是如此结果,说是心如死灰却依旧堵得心痛。
      欣慰的是九珍终于回到我身边,因为她常粘着端豫王,也使得端豫王有许多出入尔玉宫的理由。分隔这么多年,刚开始相处总是有些生疏,但提起这后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所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说起小时候的事,两人都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半天,说完之后两人又都是感慨万千。
      九珍在一旁一惊一羡地听着我们回忆往事,听完后说:“母后您与十二皇兄这样不便是书中说的青梅竹马吗?若不是您后来嫁给父皇,恐怕我现在就是十二皇兄的孩子哩。”
      我与端豫王对视一眼,端豫王凝视我的眼神温柔而深邃,就像权禹王透过幺娘看尤妃一样。是啊,我与端豫王是原原本本的青梅竹马,但是为什么一开始我便会义无反顾地陷入到对权禹王的苦恋之中,却从未考虑过一直在我身边的端豫王呢?
      我这个人,是不是容易得到便不懂珍惜呢?还是权禹王那犹如父亲般的教导和偶尔斥责正是我自小一直憧憬和不断追求的呢?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会选择另外一种人生吗?求皇上指婚,和端豫王生儿育女,一辈子琴瑟和好地生活在一起。
      “母后,我们三人合奏一曲好吗?”
      “此时此景,正吻合了那一首《雪夜》,我们就合奏这一曲好吗?”我唤宫人拿来乐器,又命人打开窗户,已经下了一天的雪将外面映得白茫茫的。
      我知道,端豫王除了琴技,还擅长吹埙。端豫王也知道,虽然我常弹琴,但也精熟于琵琶。于是九珍弹琴、端豫王吹埙,我拨琵琶,三人呜呜地应合起来。
      这样的场景让我暂时忘却了这么多天的愁闷,只一心沉浸在那婉转悠扬的乐曲之中,我的心似乎也得到了那样的净化。
      炭火偶尔的噼啪作响。
      等弹奏完了,就听见年欢在外面轻轻地咳了声。我叫她进来,年欢小步到我面前,在我耳边低声说:“刚刚皇上本是过来的,不过看见您在弹琴,在门口驻了会儿就离去了……”
      听到这话我说没有一点反应那是骗人的,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平静下来,解释说:“他恐怕是过来想跟哀家商议一下皇后登位一事的……”

      那么多天以来我和九珍与端豫王相处得很开心,亦是我首次没有催促让端豫王离开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突然舍不得他,不舍得放开和他在一起时心中归为的安宁。
      转眼又到了上元灯节,而与权禹王共度上元灯节的日子已经不堪回首。
      那天我沐浴更衣,出来后我像小时候一样,喜欢随意披着浴袍拖着湿漉漉的长发光着脚走来走去,后被告知端豫王已经等候一些时候了。我忽然想起,他应该是来向我来告别的,我留他到元宵节之后,然而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是不得不走了,也没有理由能再留在这里。
      我被人服侍着披上长袍,命人将端豫王请进小厅,那里面早已生了许多炭盆,室内温暖如春。
      我靠在矮几上,两名宫娥低着头在后面细细为我擦干头发。
      端豫王进来时先怔了一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解释说:“请原谅哀家如此失礼……但若是等到头发干了,恐怕还要亲王候好些时候呢。”
      端豫王眼睛不敢向前看,干咳了一下说:“没什么。太后随意就好了。”
      我见端豫王并未和九珍一起,想必是趁九珍不粘他时而来,这么多天还从未单独在一起过,走之前恐怕有些话要对我说吧。于是看头发干得差不多,就差左右服侍的宫娥出去了。
      一时间两人无言,我低垂着眼眸像犯错误的小女孩般不敢说话。
      “奴兮,可以像以前那样坐到我身边来吗?”端豫王突然开口恳求道。
      我不忍驳他的意,点了点头,乖巧地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故作轻松地说:“看见你这个样子,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我过去找你,你也是这样刚刚沐浴出来。”端豫王神色恍惚地回忆道,“不过你没有披上宫娥送上的外袍,对她们说‘十二皇子不是外人’,就毫无防备地坐在我身旁,然后我们一起看着外面的雨渐下渐大。你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我还知道那是我和你吵架和好后不久的事。”
      端豫王点了点头,轻笑着说:“我一直没告诉你,那天你的脚有一点儿露在了衣外,害得我当时不知道眼睛往哪放,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听他这么说,我能想象得到他那时的窘态,不由得也轻声笑了出来。
      端豫王却突然不笑了,他转头看向我,眼眸黑得深不见底,我心中不由得又想,九珍的眼睛和他长得多像啊。
      “奴兮小时候我们多好啊。那个时候你大大咧咧的,跟我什么也不顾忌,整天十二皇子、十二皇子的叫着,有时候也不怕犯忌讳直呼我的名字。你总喜欢跟我比个头,一直都是踮起脚尖比,还从不服输,直到后来你踮起脚也够不到我了才作罢。你还喜欢我抱着你转圈圈,直到停下时两人都看着对方上气不接下气,又是笑作一团……”
      端豫王感慨着小时候发生的事,说出来明明是趣事,可是我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眼睛就蒙上一层湿雾,于是慌忙低下头来,只有不停地点头算是回应。
      “奴兮,跟你在一起的这一个多月,让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咱们小时候的事。那年我十岁,是刚认识你的第一年,我对你说‘奴兮,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我记得我对你的承诺,我不愿意你受委屈,你现在这样,我走了不放心。”
      我摇着头,多想回答:“我没事。”可是说出来就是自欺欺人。
      他拉起我的手,问我:“奴兮,你和我在一起快乐吗?”那是他小时候问我的话。
      那一刻仿若时光在倒流,他变成了那个十岁的男孩,而我又重回八岁的女孩。
      “快乐呀。”我僵硬地,像小时候那样回答。
      “那……那以后我们也永远在一起,直到老,好不好?”
      那个时候我的回答是“好。”
      “好……”我的口中轻轻地吐出这个字,说出来已经是潸然泪下。
      他伸手自然而然搂住了我,我无声地顺着他的姿势靠在他的肩上。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我半干的长发,说:“你的头发是多么的美啊……那天也是这样的发香,搅动着一个少年情窦初开的心,至今依旧令人悸动。”他突然扳过我的肩膀,让我直视着他,下定决心般地说:“奴兮,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他。
      端豫王激动地说:“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呢?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一定要抑制自己的心意。从小时候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在我心里,我为什么从未告诉过你我心中真正的想法、令我每夜辗转反侧的想法——我想让你成为我的。不只是琴瑟和鸣,我还想让你真实的在我怀里,甚至在你每一寸的肌肤上都印上我的痕迹,我想,我无时无刻不这么想……”
      听着端豫王带着痛苦的语气说着这些,我的泪流得更凶了,这并不是他的错,是我一直辜负着他。
      我低头埋在他的胸膛,他先稍放开我,看着我坚定地说:“奴兮即便你恨我,我也……”然后将我紧紧地拉回他的身体,捧起我深情地亲吻上我的唇,那一次我没有拒绝。
      我在他的怀里看见了暴风雨……上天!哪怕我此刻犯的是滔天大罪,哪怕这罪孽之身若能让他感到丝毫的快乐,我也不会放手。
      若是真有来生,我依旧愿意与你青梅竹马,但我们要生死相守,白头到老……

      我疲累地靠在白玉台上,八大青铜凤首中汩汩流出水来,四周升腾着水汽,汤白色的水池中零星地漂荡着梅花花瓣。
      端豫王从后面搂住我,带着水流动的声音。他轻轻地亲吻着我的脖颈,喃喃地说:“这多么像一场梦,如同那天一般的美梦……”
      我无力地甚至不想睁开眼睛,感伤地说:“那么就让我们一辈子不要从梦中醒来……”
      “不,我们要醒来,我还要把它变成一复一日的现实。”
      我此时惊恐地摇头道:“不,今生的命运已经如此,谁也无法再改变……如果有来世,我嫁给你。但现在,不要再做什么,我亦再无所求……”
      见端豫王还欲说些什么,我伸手堵上他的嘴,对他再次摇了摇头。
      当一切渐渐归为理智,我亦不会对刚才的事情后悔。然而我辨别不出,到底我是真心怜惜端豫王,还只是被伤害得心如死灰后向他寻求慰藉?不不,我和他之间的姻缘已经不是一两个因由就可以解释的了。
      只是……为什么我将自己给他,却感觉伤害了他。

      端豫王离开了,在九珍不舍的眼泪和我伤感的心绪之中。
      再过几日便是邵禾被册立为后的日子,她的母亲因此被封为邛国夫人,她的父亲被追封为平山侯,一时间家门荣耀至极。
      凤仪宫易主,身为先后女官的幺娘已经不再有滞留在那的理由。直到有一天,我听人说权禹王留在了那里没有出来,又过了几天,幺娘搬到了本是留给贵妃的居所雎鸠宫。
      权禹王,这便是你这么多天思考后给我的答案么。
      我和端豫王也……我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太妃的日子过得清闲无聊,而作为孀居的太后亦被视为同命相怜,于是她们经常来我这尔玉宫走动,对于幺娘搬到雎鸠宫一事自然少不了议论。
      其中椒好啧啧说道:“你们说这叫什么事儿呀。现在全宫上上下下,最怕遇见她,住在雎鸠宫,却不是贵妃,见了也不知道该行什么礼,该以何称呼。对外说是给雎鸠宫守门的,可是雎鸠宫以前也不是空一天两天了……”
      “不是听说雎鸠宫的宫人已私下以娘娘相称了么。”颛福时的一位妃子说道。
      “这……你们说皇上到底临没临幸她啊?”
      椒好神秘地低声说:“你们没听说宫中私下流传的处子血染龙袍的事吗?那件事啊,十有八九是真的。”
      “血染龙袍,那岂不是大不吉……”穆宗时的赵婕妤担忧说道。
      我听到这些已经是感到很麻木了,如同局外人般开口说:“哀家说你们啊,谈论这些事情似乎是乐在其中呢,如此口无遮拦。”
      “我们怕什么呀,这日子过得也只就剩下能说说话了。”众太妃纷纷说。
      算了,我倒也能理解她们的心情,谁说以后我也不是这样过日子呢?我推开矮几,站起来对她们兴致勃勃地说:“似乎许久不玩射覆(1)游戏了,上次好太妃玩得最好,这次谁若拔得头筹,哀家便把那匹绿盈春缎送给她。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们何必辜负时光,不及时行乐呢?”
      (1)据《汉书•东方朔传》记载,“射覆”是用巾、盂等物覆盖着让人猜。

      哎,原来又是一年的玉兰花开……权禹王在后宫种植了许多的玉兰树,竟是避也避不开。不过这玉兰花洁白似雪,真的是美丽动人。古人时常感伤花落无情,但是花落还会花开,人被伤了又该如何抚平呢?
      走着走着,我停下了脚步。前面远远地竟看见似乎也在附近赏观玉兰的权禹王,而他此时也明显看到了我,让我心中不禁一沉。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必要的朝见与他不咸不淡地说几句话外,私下已经竭力避免与他相处,难道这偌大的宫廷之内也要应了冤家路窄那句话吗。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感到他欲向我这奔来,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
      “皇上,您看这么多春天的花儿,回去装扮雎鸠宫一定也有春天生机勃勃的气息吧。”背后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想必他正是和幺娘一起出来赏花的。
      于是没有人再追过来,这样反而好。我绕了路才到凤仪宫,凤仪宫自从邵禾登位后,我又操办着重新装修了一番,现在已经是新人新气象了。
      邵禾再不济,在后宫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有点重妃的排场了。但她对我始终是毕恭毕敬的,因为暗地知道我与权禹王的关系,所以也从未像其他妃嫔般以话料提起关于幺娘的事。
      “太后娘娘,您怎么来了?若是有什么事,召唤臣妾到尔玉宫就是了。”邵禾诚惶诚恐地前来迎接。
      “今天小厨房正巧做了豌豆糕送到尔玉宫,哀家想这正巧是四皇子爱吃的,便当作散步带了过来。不过”,我自嘲地说道,“现在还真有点后悔了呢。”
      邵禾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摆手说没什么,又问起雾儿是否在。
      “啊,雾儿被姑姑带出去玩了,臣妾现在就遣人把他找回来。”邵禾回答,想当初她一直称雾儿为四皇子,我提醒过她说如此尊称时间长了容易让人生疑,而她现在叫雾儿和弘儿已经十二分的顺口了。
      我抱着弘儿等了一会儿,就见雾儿被带着兴冲冲地回来了,他见到我也十分高兴的样子,一口亲昵地叫了声太后娘娘把我的心仿佛都融化了。
      邵禾指着桌上的豌豆糕对雾儿解释说:“这是太后娘娘特意给你带过来的,还不快谢过太后娘娘。”
      雾儿被宫娥伺候着擦干净手,嘴上谢过我后,便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
      只见他直接把豌豆糕塞到邵禾手里,带着孩童的声音认真地说:“母后先吃。”
      邵禾先愣了一下,然后眉开眼笑起来,那样子是只有当母亲才有的满足和欣慰的表情。稍后她又觉得有点不妥,对雾儿轻声责备说:“哪能这么没有规矩呢,有东西要先请太后娘娘品尝。”
      雾儿有些迷惑,又被吩咐地将邵禾手里地点心送到我跟前来。而此刻我仿佛被打翻五味瓶般,哪有什么心情吃呢?
      邵禾刚才的笑意刺痛了我。她现今的称心如此对我来讲是多么的突兀啊。
      之前我怎么那么傻,还以为自己万事如意。可实际上,丈夫不是丈夫,儿子不是儿子。
      我要我的儿子……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弘儿,趁他们还不懂事,我没有时间再等了。

      那天的事情着着实实刺激了我,更坚定了我实施一直以来埋藏于心的计划。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对邵禾确实很好,我将她的两个妹妹都安排了好人家,还特许她的母亲在非节非日的时候进宫来看她,赏赐更是不断,话里话外一直都是对她这么多年养育两位皇子的感激。
      那一日天色有些小阴,天空却没有一丝风。我又来到了凤仪宫,问及雾儿和弘儿,邵禾颇歉意着说弘儿还在午睡,雾儿刚刚被皇上叫过去问话,问我是否要叫醒弘儿,我阻止了她,那正是我想要的。
      邵禾虽然贵为皇后,但宫人数量却是在规格内较少的,人多嘴杂,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减少一些麻烦。
      邵禾叫身边的宫娥去泡茶,我吩咐她说:“给哀家泡些清甜的茶来,最近正好这个。”
      我坐定和邵禾说着话,不一会儿宫娥便端着青禾茶出来了,我接过品了一小口然后皱眉道:“怎么会是苦味道的呢?”
      邵禾也正喝了一口,听我如此说放下手中杯子,诧异地凑过来说:“怎么会呢,正是有丝丝的甜味呀。”
      我将茶递给她说:“你帮哀家尝尝看,是不是哀家的味觉出问题了。”
      邵禾毫无戒备地接过去喝了一口,不解地说:“正是清甜的呢。”
      “唉”,我轻叹了口气,忧心地说:“怕是近日哀家的肝脾不和,所以尝什么都是发苦呢。”
      “太后保重凤体,要不然还是找……”邵禾说着说着突然不太自然,她抑制不住地咳了咳,但还努力说道:“还是找太医看看吧。这种事马虎……”邵禾咳得更厉害了,她只得转过头去重重咳了几下。
      邵禾拿出绢帕掩住嘴,不好意思地说:“在太后面前失仪了。这种事马虎不得……”说完这话后邵禾突然攥住胸口,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皇后,你怎么了?”我问。
      邵禾惊恐地看着我,从喉咙里勉强挤出几个字,“太后,臣妾好难受……不能,不能呼吸了……”
      我变了脸色,扶住她道:“怎么会这样?快,你们快去叫太医!”
      当四下宫人跑去找人,此时邵禾的脸色已经涨得发青,她扼住自己的脖子,样子十分痛苦。我轻轻地为她拍着背,在她耳边忧伤地说:“好孩子……再过一小会儿就不会痛苦了。”
      邵禾睁大眼睛看向我,她明白了我说话的意思,她直视着我眼睛越瞪越大。
      她的意思是想问为什么吗?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杀她吗?我怎么说呢……也许就是她太把我的儿子当成她自己的儿子了吧。
      “母后,外面下雨了,儿臣回来拿……”谁也想不到雾儿会在此时闯了进来。
      雾儿看见此时的景象呆住了,他下意识地问:“母后,您怎么了?”
      邵禾根本说不出话来,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拿手指直指着我,目瞪欲裂。
      “奶娘,快带四皇子下去,还愣着干什么!”我心中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厉声命令奶娘道。
      这位奶娘是善善那边的人,看见此景也不说什么,拉着雾儿的手就往外面走。
      雾儿不走,被扯着哭道:“安,你干什么?我要母后,我要母后,她到底怎么了……”
      “四皇子,皇后娘娘怕是得了急病,您实在不宜在场添乱,太后守着她,一会儿太医一定会过来的……”奶娘子安解释的声音越来越远。
      而此时邵禾也停止了呼吸。她瞪着眼,嘴角却浮现诡异的笑容。
      邵禾……你死之前一定是非常恨着我吧。你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照顾我的孩子反而得到现在的下场。可是为了和我的孩子在一起,我别无他法,我以后会善待你的家人。
      我伸手缓缓地将邵禾的双眼抚上。

      邵禾之死一切症状都符合暴病身亡,太医院的太医们如是论断。更何况她喝得是自己宫内沏的一杯茶,而在外人看来我也实在没有道理会加害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后,因此无人怀疑。
      甚至许多人在私下议论说恐怕邵禾终是福薄,担不起这天大的恩赐,便早早折了寿去了,引得不少人一番唏嘘感慨。
      在邵禾的灵柩面前,我掩面而泣,悲不自胜。谁说这里面没有我真情实感在呢。
      我将雾儿和弘儿接到我的尔玉宫去,弘儿还懵懂不知,雾儿则有时流泪有时沉默。
      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两个孩子,尤其是雾儿,时常拿些好吃好玩的哄他,就是希望他早日摆脱这所谓丧母的悲伤之情。
      “哀家真是怕那天的事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我不安地对雾儿的奶娘子安说。
      奶娘子安安慰我道:“四皇子还少不更事,现在离了人,肯定不适应。小孩子忘性大,再过几年哪还记得这些事呢。况且看样子便知四皇子是孝子,以后没有不报太后养育之恩的道理啊。”
      我认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再过上十年半载,雾儿哪还会记得这事呢,他现在甚至还不明白死亡的意义,只是哭哭闹闹地说要见母后。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依旧深刻记得小时候父亲残暴对待我娘的事,小时候快乐的事情记不大清了,但对这件事却一直耿耿于怀。
      这时九珍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抱怨说:“吵死了,吵死了,那两个小子闹得很,女儿都不能好好练琴!”
      我看了九珍一眼,淡淡地说:“你在你的小雅斋练你的琴,他们怎么扰到你了?”
      “练琴怎可闭门造车,女儿本想在庭院中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可耳边不时传来那两个小子的惊叫吵闹声,还有什么意境可言!”九珍烦躁地说。
      “你呀,就知道笑话别人,你不知你小时候闹腾得比他们还欢畅呢。那时候宫人可都怕了你,也就孝宗皇帝性情好容得下你。”
      九珍被我提及往事,一下子涨红了脸,小声说:“小时候的事您也拿来取笑女儿,叫人怪难为情的……”
      我和奶娘子安见了,不由得都笑出声来。
      这时年欢匆匆走进来禀告说:“太后娘娘,皇上派人请您到勤政殿去一趟呢。”
      我并不觉得太吃惊,他想必是质问我邵禾一事,我到那去也好,免得说些儿女情长的话来。
      我来到勤政殿时,权禹王已经站在御案前等我。他挥手叫其他人退下,我则突然说:“王全你留在这里。”
      王全左右为难,询问地看向权禹王,权禹王唯有沉默同意了。
      他果然开口问我:“邵禾的死是怎么回事?”
      “难道太医们没有对皇帝说吗?”我反问道。
      “太医说是他们的,朕是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正如太医们所说的,皇帝又再问哀家是什么意思呢?”
      权禹王有些痛苦的不在这上面纠缠,直接点明说:“雾儿对朕说,当时你也在场,邵禾死前拿手指着你。”
      我心中一惊,雾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计吗?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却在背后对他的父皇说起这件事,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吗?
      我冷笑道,“那又怎么样呢,皇帝是怀疑哀家什么吗?皇上是想查办此事,然后治哀家的罪?还是要废掉哀家?皇帝废掉先后尚且如此困难,要废掉哀家,恐怕也没有那个本事!”
      我死死地盯着权禹王,以极其强硬的姿态面对他而站,丝毫不肯泄露出自己半点软弱。
      权禹王望了我半晌,突然有些泄气地说:“奴兮你为什么进来便是这样的态度呢,朕只是问问而已。难道做这么大的事都不该事先跟朕说说吗。”
      我怒道:“皇帝竟敢唤哀家名讳!哀家最讨厌不相关之人唤哀家名讳!皇帝怕是糊涂了吧,哀家做事岂有向你汇报之理!若是皇帝与自己的小情人安分相守,倒也井水不犯河水;但若是再弄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来,以后休想让哀家再支持你!”
      我的眼中冒出熊熊烈火来,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听人密告幺娘常常在权禹王面前提及我的不是,而邵禾死后,她更是曾大胆请求代替邵禾抚养两名皇子。
      自古以来孝为一切仁义礼智之首,大胤更是注重孝道,国家许多大事的颁布和实施都需要皇上与太后的双玺印章。只不过历代太后多为皇帝生母,又或不关心政事,所以很少与皇帝相悖,多遂了皇帝的意。颛福在位时更制定了一些法规加重了太后的权力,若我真是为难起他来,他恐怕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更何况朝堂上有南宫简等人的势力,地方上也有些武将是从孝宗时便忠于我的人。
      我不欲看权禹王落魄而痛苦的表情,但我们之间的矛盾却在今日赤裸裸地表明出来。我对着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以后互不相干,最好!”
      我走出来时王全小步地追了上来,边紧步跟着边躬身说道:“娘娘刚才说的那番话多……寒人心呐。圣上并无指责您的意思,他也许只是借此想看看您……”见我不为所动,他有些哀伤地说:“圣上近日的身体已经有些不好了……”
      他那样的年岁,每日与幺娘饮酒作乐,怎么可能好呢!
      我终于停下脚步,寒着脸对王全说:“王全你恐怕是老糊涂了,这话你该去找雎鸠宫那位娘娘说去!与哀家何干!”说完再不顾王全,拂袖而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