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末日真人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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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也寻常，死也寻常。落在水里，长在树上。”
这是弗拉德位面里一首古老的歌谣，由最初的吟游诗人写成，旋律和发音口口相传，涵义则记载于典籍和史书。
这个叶少言离开的第二天清晨，他无意地哼出了这个曲调晃悠着路过正在抽烟的吴道面前，后者看了他一眼。
“这几句话让他听见，你不怕最近几天饿肚子？”
弗拉德停下脚步，第一次正视这个向来沉默的人。实际上除了对陈可清，面前这位几乎从未开过口。
不过让弗拉德惊讶的还有一点。
“你听得懂？”
吴道点了点自己耳朵里的万向翻译器，弗拉德没有一带而过，而是走近了吴道，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
“这是我们星球的古代语言，书写规则和语法早就已经失传，你们怎么拿到数据库的？”
“集体智慧产物。”
吴道简单解释一句，掐了烟头准备离开，弗拉德拉住了他的胳膊。
“谁给你的这东西？”
紧追不舍本不是他的性格，可是一个几乎是初生位面的人拥有自己世界古老的文字破译方法，弗拉德觉得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没等吴道回答，陈可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吴道冷静地把手中的烟盒迅速塞进弗拉德手中：“他找我借火。”
“真的？”陈可清狐疑地看着两人。
“真的——苏烈怎么样了。”
陈可清的注意力被吴道成功带跑：“他太正常了。就因为太正常，我才觉得惊悚。”
苏烈一直抱着叶少言，仿佛不会疲惫一般一直到了他们驻扎的地点，将他被鲜血和尘埃污染的脸颊、胳膊和身体慢慢擦拭。做好这一切之后，苏烈甚至冷静地为自己热了一份食物，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
如果不是苏烈并没有试图喂叶少言吃早饭，陈可清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脑子里的哪个零件出问题了。
“对了，昨天他到底对你说了什么？”陈可清第一次找到机会正式地向这位看似和善的血族询问那可怕的一天的细节。
诚然弗拉德是他们之中最有能力保护个体安全的人，可是秋后算账不是陈可清的风格。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即使是能力最强悍的战士也不能够保证自己可以百分之百生还。
更何况阴差阳错之下，叶少言的实战能力少得可怜。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如果硬要把这个事件归咎于某个因素，我们通常会说这是反复无常的命运。
弗拉德：“他说，他必须赢。”
“如果说为了叶少言……”陈可清眯起眼睛回忆。
吴道开了口：“‘如果你能站到最后，别说是一个人，就是创造一个世界的人都不是没有可能。’”
“他的话可信吗？”
弗拉德：“主持人从不说谎。”
从不说谎的主持人此刻正声嘶力竭地在私人休息间里试图和苏烈通过他在比赛前就掉包的翻译器建立联系，甚至连这种平日需要稍作遮掩的暗箱行为都不介意泄露。
最强的人如果真的赢了比赛，那还有什么意思？
新人如果在节目一开始就全灭，那还有什么悬念？
因为灭亡而带来的暂时收视率飙升并不是他的目的，作为一个有抱负的节目策划人——苏烈你倒是回话啊！
吉米·温弗瑞对着通话器喊道。
“温弗瑞先生……”小助理怯怯地飘到他面前。
“别跟我说话！就是星球核爆炸了我也要保住七个点的收视率！”
“先生……”灰色的鬼魅种族小助理在他的吼叫下瑟瑟发抖，递上一枚闪着微弱银光的东西，“您……从开始就忘了换电池。”
整个休息室安静地可怕。
温弗瑞干咳一声，低头接过那个光团：“谢谢。”
“我刚才试过了，你的那位同伴没有办法……”
“我知道。”
另一端传来了苏烈的声音。或许有些沙哑，可是并没有温弗瑞所想的那么糟糕。
不过——等等！他知道了什么？！
“你们应该试过通过通常的方法复活少言，可是没有成功，是吗。”
苏烈平静地说出他所知道的事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
据说高维生物如同神明一般不懂得恐惧，所以需要其他维度生物的恐惧，以此取乐。《谁是幸存者》栏目因此长存。
可是当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知道了制作原子弹的方法，人类难道不会害怕吗？
温弗瑞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有熟悉他声音的高维度沙发客听见这位著名的主持人的声线如此，一定会惊讶得将薯片洒满地板吧。
苏烈：“你不需要理解。让我活到最后。否则我会毁了你的转播系统。”
温弗瑞一时不知究竟先吐槽这三句话的哪一句才好。一向以急智过人著称的他居然像患上失语症一般，念着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随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听着，孩子。就算你拿到了奖品，我们也没有办法复活……”
“我明白。”
苏烈沉默片刻，而温弗瑞也沉默了下来。
然后苏烈说：“那就不是你们范畴之内的事了。”
温弗瑞：“可是我们原计划你会在……”
苏烈甚至轻轻笑了一下：“台本是可以改的，不是吗。”
随后，温弗瑞听见了一阵巨大的嘈杂声。
苏烈将手指从叶少言的手背上抬起，捏碎了耳朵边上的通讯器。
也许是因为面前人生命特征的消失冲破了某种限制，又也许只是满足了某个设定好程序中的if条件。在叶少言呼吸停止的那一刹那，苏烈忽然明白了一切的由来与结果。
这包括切不限于：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是此间的异世来客。为什么他一看见叶少言就有天然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为什么他想要去守护叶少言珍视的东西——以及为什么，他至今才能明白这些因果。
吸血鬼闪现在他身后，手里端着一只半满的高脚杯。
“我告诉他们了。”弗拉德看着苏烈拍掉身上通讯器的残渣说道。
“没关系。”苏烈倒像是意料之中一般。就如同他非常久的年月之前已经知道的一样，陈吴两人本质是与他们外貌看上去截然不同的古道热肠，可是无论他们知不知道这都没有关系，因为——“他们不会记得的。”
如果有下一次，他们不会记得的。
弗拉德送了耸肩准备离开，苏烈却反问了一句：“你呢，早就知道了吧。”
“我们吸食的血液口味偏好与能量浓度程正相关，能够在三维空间里有这么高的能量浓度，确实能够推理出来是——第四维度的叠加。”弗拉德敲了敲手里的杯壁，“你血液的浓度几乎能和三维半空间的神相媲美了，这可不是轻易能获得的东西。”
“是吗。”
从始至终，苏烈的眼神都没有离开叶少言。
弗拉德抬起手，指着苏烈一直温柔凝视的人。
“能让你承受住这么漫长痛苦的，就是他吧？”
苏烈点了点头。
永生对于三维世界的生物不啻是一种刑罚。因为他们身上没有掌握第四维度的钥匙，一切只能从前，不能回头。
经常有人会说，向前看吧，时间可以治疗痛苦，可是对于宇宙中最通常出现的三维生物来说，时间不过是油画板上的颜料——浓烈掩盖黯淡，新笔遮去旧痕。
当这张纸再也无法承受颜料的增加，便是崩溃到来的时候。
“你计划怎么办？”
“赢了这一场。”
“他们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没有。”
弗拉德扔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会有的。”
“虽然趁火打劫不是什么高尚的行为，不过，要赢得比赛，我似乎也是对手？”
“你要多少？”
“你整个血液的一半。我猜想，如果你失败，这些大概对你也没什么作用了。”
“好。”苏烈没有任何犹豫，“出去请带上门。”
——如此下了逐客令。
“你……听懂了吗？”
陈可清取出耳朵里的监听器，一脸懵。
“不太懂。”吴道实诚地说。
“刚才弗拉德说的是……‘这不是他第一次承受这些，他曾经来过这里，也许这次走得远一些，但是他明显已经做好了准备再承受一次’。”
陈可清喃喃地说：“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这是他个体的时间回溯。”
那么此次醒来之后对于本世界科技的整体推进、对于多个位面的熟悉，包括此次叶少言在生存游戏中的‘死亡’之后冷静到反常的举止……这些异常都能得到解释了。
“我早该想到的。”陈可清叹了口气。
可是想到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吴道将手上的烟蒂扔到地面，默默揽住了陈可清的肩膀。
这倒是连日来很罕见的，吴道主动接触陈可清的时刻。
“关键是不是何时，关键是怎么办。”
这几个简短的句子将陈可清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苦笑了一下。
“除了帮助他，我们有别的选择吗？”
不作出改变的情况下，亚尔法星必然凋零的结局，暂时被困异世界游戏的僵局……也许苏烈有办法抽离，可是他们没得选。
“那就面对吧。”
吴道的话音刚落，这个房间的门就被推了开来。
来人正是苏烈。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末日真人秀（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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