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三浦粥

10、第10章

　　咬痕酒吧。

　　酒吧的生意一直很红火，但主顾多是都市OL，在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后前来小酌一杯。

　　岚音请了个小乐队，有鼓手、贝斯、吉他和主唱，听说之前是玩朋克摇滚的，但如今无论唱流行还是蓝调都不在话下。

　　大家都安静地听，偶尔小声交谈几句，唯有一个角落，时不时爆出几声不合时宜的笑声。

　　晚星被学妹们围在中间，无奈地听她们喋喋不休地说着社团八卦，诸如学长A和学姐B分手后又复合，学姐C谈了三年恋爱突然发现自己的男友是GAY且一直在出轨，两人在公共课上大打出手，而那个绯闻男友则在一旁不停：“老公你说句话啊”。

　　不知不觉，话题又转移到“咬痕”上。

　　“‘咬痕’最近很火呢，我早就想来了，可是不敢一个人。”
　　“没想到岚音姐居然是‘咬痕’的老板诶，怪不得我看着眼熟，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晚星在旁听得一愣，“你们认识岚音？”

　　其中一个学妹接话道：“当然啦！岚音姐可是圈子里的红人，长得漂亮又有自己的事业，最关键的是女朋友也很好看！”

　　什么圈子，什么红人，什么女朋友……？

　　这些小崽子真是精明，原来一早就打好了算盘。可那什么圈子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女朋友？

　　晚星看向吧台后的岚音，她正侧着身同边上的人说着什么，那人长发乌黑，白裙曳长，光是背影就足以勾起无限遐想。

　　晚星放下酒杯，匆匆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她走到吧台，冲岚音打了个招呼。
　　岚音应声，女人也随之向她看来。

　　第一眼，晚星就被眼前人深深惊艳了。
　　极白的肤色，秀巧微高的鼻梁，薄唇挑起的弧度构成极具亲和力的笑，可她的眼神却是冷淡的，礼貌中透出疏离，绝佳的皮相，矛盾的气质，令晚星联想起幽深的密林，以及密林之下，流转着月光的积雪。

　　“晚星，这是白宛。”岚音为两人引荐。

　　“你，你好。”话刚出口，气势上就输了半截。

　　“你好，我是岚音的合伙人。”白宛像是看穿了晚星的想法，一语道破。她冲晚星颔首示意，随即便端上酒杯，起身离开。

　　“这就走了吗……”晚星目送白宛的背影离去，颇有些意犹未尽。

　　“你对白宛感兴趣？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她和你不是一路人。”岚音低头削着冰块，语气也如同冰块一般，冷冰冰，硬邦邦的。

　　“她不是你女朋友？”
　　“当然不是……”
　　“学妹和我说，你是圈子里的红人，还有个漂亮的女朋友。”晚星模仿学妹的语调，将话复述了一遍，还不忘翻了个白眼。
　　“我要是有女朋友，你会不知道吗，”岚音将削好的冰块放进酒杯，瞥了眼晚星，“还是说你希望我找个女朋友？”
　　“呵呵，我倒是希望你谈个恋爱，别再去祸害纯情少女。”

　　十一点过半，晚星三杯“SHE”下肚，头已经渐渐发晕了。

　　岚音见状，问道：“要不要先回家？”
　　晚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于是以租客的身份暂居在岚音家。

　　晚星扶着额角，轻轻“嗯”了声。

　　“我先去把你的学妹们送回去。”岚音刚迈开步子，就被晚星拽住，她冲岚音摇了摇手指，“让她们自己回去，你！负责送我！”

　　岚音眯起眼，视线将晚星上下扫视一遍，道了句好。

　　“喂，你们，自己回去没问题吧！记住喔，别玩太晚！”晚星摇摇晃晃地走到学妹们所在的卡座，一一嘱咐。

　　“知道啦，学姐快回去吧，我们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众人齐声。

　　“嗯，乖！”晚星亦严肃地给予夸奖。
　　不过这和没眼色有什么关系……

　　两人坐上车，岚音给晚星系上安全带，后者便不安分起来，泥鳅似的在座位上动来动去，一会说勒得慌，一会又说头晕想吐，甚至还想拿岚音的胳膊当抱枕。

　　岚音边开车边应付心智下降至十岁的晚星，原本不足二十分钟的车程，足足开了一倍还多。

　　终于到了家，岚音将晚星放在沙发上，晚星却冷不丁抱上她的腰，头还十分眷恋地往她的腰上蹭。

　　“麻麻……”
　　“……”

　　下一秒，晚星便被提起扔回到了沙发上。

　　岚音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个二十多岁的“孩子”。

　　还好，没有吐，只是出了点汗，还算好清理，或者说不清理也没事，卸个妆就好了。

　　岚音从洗手间取出卸妆工具，跪坐在晚星面前，一点点替眼前人卸妆。

　　“嗯……痒。”卸睫毛膏时，晚星一直嚷嚷着痒，不肯配合。
　　岚音却出奇地耐心，好言好语地哄着：“乖，马上就好了，忍一下。”
　　“要吹吹！”晚星得寸进尺，依旧闹着。
　　岚音无法，只好低下头，轻轻在晚星的眼上吹气，尽量轻柔地为她卸妆。

　　“麻麻，你好香……”

　　岚音眉心一跳，手下一重，居然拽下一根睫毛。

　　“呜哇！！！”
　　如防空警报般的哭喊，响彻云霄。

　　“不许哭，再哭就把你丢出去。”岚音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粗暴地用湿巾替晚星擦脸。

　　“呜呜呜，好叭……”
　　没想到这招居然出奇的管用，晚星委屈地哽咽几声，再也不闹了。

　　“好了，困的话自己去床上睡。”岚音拍了拍晚星白嫩的脸蛋，起身将脏了的棉片和湿巾扔进垃圾桶。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半。
　　岚音伸了个懒腰，走进卫生间，准备给自己冲个澡。

　　温热的水从头顶流下，细密的水珠遍布全身，氤氲热气上涌，玉白的皮肤顿时染上了红。岚音的皮肤很敏感，稍微磕碰都会青紫一片，这也是她不喜欢在上的原因，被挠破的后背总是很难愈合，又痒又疼，让人丧失所有“性致”。

　　岚音低着头，任由水流将自己一遍又一遍冲刷，这是独属于她的放松方式。

　　突然，门被猛地推开，晚星揉着眼睛，哭哭啼啼地站在门口。

　　岚音下意识地护住胸，一脸惊恐地看向晚星。
　　“你发什么神经啊！”

　　“麻麻，我也要洗澡澡。”
　　“……”

　　最终，岚音不得不将许久未用的浴缸重新启用，蓄满热水，撒上入浴剂，再将晚星放进去。忙完这一趟，又出了一身汗，这澡算是白洗了。

　　“麻麻，要抱！”晚星乖巧地坐在浴缸里，冲岚音伸手，从这个角度望去，身体的曲线和柔软一览无余。

　　岚音脸一红，她缓缓扯下浴巾，也坐进了浴缸。
　　她刚进来，晚星就往她身上扑，岚音被迫抱住她，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晚星的身体很软，骨架纤细，毫无保留地依偎在她身上，岚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顶端的柔软，在磨蹭中正一点点发生变化，可她却没有一丝邪念，只是温柔地抱着晚星，一只手在她后背安抚地轻拍。

　　就这样，两人居然都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岚音被一声尖叫吓醒。

　　晚星在她面前捂着脸大叫，身体扭动，扑腾出大朵大朵的水花：“你这个禽兽，居然对朋友下手！”

　　岚音被吵得头疼，只说了一个“你”字，就被晚星抢白道：“人家把你当朋友，你却觊觎人家的身体！”
　　“……滚。”

　　折腾了一晚，到了早上，岚音还趴在床上起不来，而晚星已经穿戴整齐，飞一般地出了门。

　　今天是她带早读，要比平时早到半小时，向来抠门的晚星破天荒打了车，才卡点到了学校。她在班级门口平复了一秒心情，走进教室，又是那个威严且不苟言笑的人民教师，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只是在下课时，脑海里那点零星的记忆仍时不时蹦出来，她依稀记得，岚音的身材真的很……

　　“老师，你在傻笑什么？”课代表捧着作业站在她面前，见她回过神，才将作业本放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这次要快点改，别像上次那样拖好久。”
　　“是……”晚星下意识地正襟危坐，并拿起红笔。

　　奇怪，明明她才是老师诶……

　　上了一天的课，终于熬到放学，在监督完值日后，晚星接到岚音的电话，说她已经到了学校门口，心情顿时大好，一路小跑着下楼。

　　“晚老师！”空荡荡的大厅忽然响起稚嫩的童声，晚星吓得连忙立定站好。

　　一定被看到了吧，好丢人……

　　“晚星？”又一个女声，显然是成年女性，而且还很熟悉。

　　晚星转过身，就看见秦念牵着个小女孩，两人站在不远处，女孩正兴奋地冲她招手：“晚老师好！”

　　“你……好？”

　　秦念牵着女孩走上前，她同往常那样，嘴角挂着笑，静静地望着她，道：“这么迟才下班啊。”
　　“嗯，”晚星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你女儿？”

　　话音刚落，三人都石化了。

　　“我外甥女。”
　　“哦……”

　　实在是太尴尬了。

　　秦念的眼神忽然往后方瞟了眼，晚星也跟着背过身去，只见岚音站在不远处，握着手机贴在耳边，当发现晚星朝她看来时，又将手机放了下去。

　　晚星的手机屏幕亮了一瞬，上面显示出一条来自岚音的未接来电。

　　“你们在一起了吗？”
　　这次，晚星没有回答。

　　“晚星……”秦念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晚星打断。
　　“抱歉，有人在等我。”

　　她冲秦念歉意一笑，又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转身快步离去。

　　“走啊，回家。”她路过岚音时，十分自然地挽过岚音的胳膊，半个身子亲昵地依偎上去。

　　岚音的情绪则很低落，她看着晚星，欲言又止。

　　“昨晚，其实我都记得，”晚星舔了舔干燥的下唇，似乎有些紧张，“我是故意的。”

　　“啊？”这回轮到岚音呆住了。

　　“你如果能好好追我一次，我或许会答应和你在一起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晚星的脸已经变得通红，“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

　　“好。”
　　岚音望着晚星，唇角微弯，又重复了一遍：“好。”
　　晚星的神情有些错愕，随后转为欣喜，她笑着，用力点头。

　　落日余晖，漫天火烧云下，两人彼此依偎，逐渐远去。

　　成年人的世界，只筛选，不教育；只选择，不改变。岚音却觉得不应该这样，她宁愿等，宁愿慢，宁愿笨一点，只为那人转过身时，发现她一直都在。

　　原来被爱从来不是炫耀词，学会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