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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贵府诡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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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消息传来,裴杨两家果然退亲了.
云涛听了这消息,哪里还坐得住,往正堂跑得很是殷勤。
却进了屋却又不直说,东摸西瞧,闲话瞎扯,绕着弯子提醒瑞娘,瑞娘忍着笑也不说破。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两天,瑞娘才笑了儿子一顿,道已是托了人去探口风了。
按一般礼俗,两家议亲之前,必是双方都有了意思才会派媒人上门,不然若是对方一口回绝,那就容易影响两家关系。
尤其是两家相差较大或是议亲的男女并不相配时,这探口风更是必不可少的。当然了,那些仗势强娶强嫁的不在此例。
瑞娘心中其实也是惴惴,只怕裴府不应,自家脸面不好看不说,儿子显然对那裴小姐钟意的,若此事不成,岂不是要伤心?
幸好没过两天那托去的人回来传了信,说裴家松了口,答应了。
这一下子云家可就热闹了。
瑞娘喜得眉眼带笑,忙派人请了京中最好的两名官媒去裴家提亲,官媒前脚才走,后脚她已经忙着跟于嬷嬷商量聘礼的事了。
瞧着二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要去哪里选衣料,到哪家铺子买时新的珠宝玉器,选什么样的茶点,边说边让大丫环翠儿开始在单子上写,不一会那单子就列得密密麻麻的了。
云妙在一边看了会儿,便起身回了自己院子。
自家哥哥能心想事成,她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那些细琐之事,可就不是她乐意关注的了。
躺在自己的床上,云妙又想起丁家的慕仙,想来他应该已经将父亲下葬了吧?
一念及此,神识飘出,果见城东一队麻衣人扛着棺木撒着纸钱,出城一路向北而行。
四名男子抬着棺木,那慕仙也在其中,虽是孝衣孝帽遮住了大半的脸,那身形却仍是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云妙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去提醒一下慕仙,不过眼下他正忙于丧事,还是过几天吧。
又想到自己不明宝光观如今的情况,还是小心行事比较好,到时要改一下妆容,免得有麻烦。她以前学过些易容术,不算高明,只在扮成丑丫头方面比较拿手,若是想如那江湖传说中一般,可随心所欲地变男女,易老幼,转胖瘦可就不成了。
想到此处,她又去察看那前辈女仙的手记,仙法中应该有能变身形的办法。将将看到那女仙提过有一种名为移形术的法术,可以改头换面,未及细观,就听房门外兰儿的唤声,“小姐,夫人唤小姐换了出门的大衣裳,速到正堂去呢!”
咦,会是什么事啊。还要换出门的衣服?
云妙收拾好赶过去,却见瑞娘原本兴致飞扬的神色变得有些阴沉,“小妙,跟娘一起到开阳候府走一趟去!”
开阳候府?
是云妍出什么事了?
云妍在开阳候府已经住了有七八天了,中间曾捎口信过来,说是还要留几天,赶在中秋节之前回来。
瑞娘觉得她回了云府也是死气沉沉阴郁的模样,还不如让她呆在开阳候府呢!万一她真有了本事能当个姨娘什么的,自己也不拦着这个庶女的青云路,免得遭人埋怨。
谁知这云妍又闹出了这等事!
坐上了去开阳候府的马车,瑞娘才道原来刚刚有人来报信说,云妍在谢家出了事,病倒了。
云妙问,“可知是什么病?”
这个云妍不会是想在人家多住些时日,才装病的吧?
其实云妙只需放出神识便能知道云妍的情况,不过这位不在她的关注范围,所以懒得用,也就是因为这么一懒,才有了后来的悚然怪事。
娘两个下了车,有人带着她们匆匆进了内院,进了谢家嫡小姐谢瑶的院子,那候夫人谢田氏就得了信儿就站在院门口等候。
同瑞娘见过礼,才拉着瑞娘的手,以帕试泪道,“哎,好好的姑娘在我们府里住着,突然就生了病……我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云夫人了。”
瑞娘的心里已是抱着先入为主的念头,想着这云妍和她亲娘一样不省心,这病还不知是她自己弄了什么妖蛾子呢。这次定要将她带回去,好生拘着,免得她真做出什么给云家丢脸的事来。
“谢夫人客气了,我家这个小女儿自小就失了管教,我这个做嫡母的也不好太过严厉,因此纵了些,此番倒是妍丫头给府上添麻烦了。”
瑞娘说得客气,那谢夫人忙扶着瑞娘,“云夫人这般说,倒让我更是过意不去,咱们这便进去看看妍姑娘吧。”
云妙瞧着谢瑶站在谢夫人身后,虽也是跟着行礼,却是一言不发,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只是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心事,还是心虚,才不敢与云家人对视。
云妍就住在谢瑶院内的厢房,离谢瑶的正房很近,走个十来步就能到。
瞧着安排,好似云妍与谢瑶闺中情谊极为亲近一般,若不是云妙还记得那日来候府作客,谢家姐妹的眼神,云妙还真就信了。
不过瑞娘不知道前因,见此倒想,这个妍儿倒还有几分本事,哄得候府嫡女能跟她这般亲近,也算是本事。
进了房,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丫环们打起帘帐,云妙的贴身丫环燕儿也在一边,见了瑞娘就要上前来说什么,被瑞娘一个瞪眼吓得缩了回去。
那架子床上平躺着一个人,锦被盖着大半身子。
瑞娘与云妙上前去看,正是云妍,却是面青唇白,容颜憔悴,唇角起着火泡,额上敷着冰帕,这副模样,倒不象是装的,看着果然病得有些重了。
云妍紧闭着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着。
瑞娘抬眼四顾,见屋里除了燕儿还有三个候府的丫环在一边伺候。观其行动倒都是小心静默,大气不闻,心里不由得暗自点头。
虽说外界传说这开阳候府里乱纷纷的,单只瞧这几个下人也还有些世家气象。
瑞娘对其中一个衣着服饰看着有些地位的丫环道:“这位姑娘,不知大夫说我家二姑娘这是什么病症?这是睡着了还是昏着的?”
声音压低了,语气也是极为温和,那丫环施了个礼,也是低声回道,“回云夫人,大夫说妍小姐这是风寒入体,开了药让先吃三天看看,今儿是第一天,妍小姐吃了药才睡着。”
这丫环云妙却是认得,是谢瑶身边四个大丫环之一,好象是名为梅华的。
想不到这才几天,这两个就好的能把大丫环派过来服侍了,再想到谢瑶那神情,云妙就觉得其中必有猫腻。
瑞娘带着云妙退出了屋子,那谢夫人和谢瑶却是一直候在门外,没有进去。
瑞娘心道在外人面前怎么也得装装样子,便道,“谢夫人莫要多心,我身为作母亲的,怎么也得问问,这妍丫头是怎么了,好端端地便生了这急症?若是能挪动,我这便接了孩子回家去调养,总不能一直给候府添乱。”
谢夫人却没急着回答,而是先请瑞娘和云妙到这小院的厅中坐下,吩咐人上了茶才长叹。
“云二小姐自来了我们府里,又聪明又懂事,和我家的两个丫头处得也极好,小姐妹们天天都去后院中逛逛,说说笑笑倒也和乐,偏是昨日三个姑娘坐了船在湖中采莲子,我那三儿子和他几个堂兄弟从湖岸边经过,云二小姐想是一时失手,竟然落了水,我家的大小姐琳儿也吓得跌进了水中,幸好那船上有健妇,忙将二小姐和琳儿都救了起来,前后不过一眨眼的事儿,孩子们都没事,就是湿了衣服,原以为没事了,不料这一早起来云二小姐便发起了烧来。”
说着用帕子擦擦眼睛,拉住瑞娘的手,“哎,这也是怨我没有照顾到,我这里给云夫人陪不是了。”
说着便要起身施礼。
瑞娘忙拦住,说了些宽慰客套的话。
云妙忍不住心中吐糟。
谢夫人还能再假点么,动作慢吞吞地跟没吃过饭一般,俺娘刚伸手还没碰着你,你就趁势坐下了,您当俺娘会内力啊?
虽不知当时落水景况,云妍是见了谢公子路过才掉进水中的,这话里话外都透着别意啊,不过云妍那货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当着男子的面摔入水中,专等着意中人来救,好借机巴上当个姨娘,可惜没算到旁边还有精通水性的健妇啊傻妹子!
瑞娘也听出了谢夫人的话外音,便提出要今日将云妍接回云家去。免得留在这里显得一心攀着谢三公子,让人鄙视。
谢夫人忙极力挽留,道是云妙病得这般重,还送回家去岂不是在打她的脸,不若让瑞娘这个云家当家主母在谢府住上几日,等云妙好转了再回去不迟。
瑞娘有些为难,心想老娘忙着给儿子娶媳妇啊,谁有工夫在这里陪着庶女,可这话又不能说出口,硬是接云妍回去也显得有些不疼惜,正为难间,却听厅外那个大丫环慌张失措地跑过来,面色吓得苍白,满眼都是惊骇,“不,不好了,夫人,妍,妍小姐她……”
谢夫人身子一个机灵,猛地从椅上坐起,叫道:“妍小姐怎么了?”
举止有些不同寻常的紧张。
瑞娘也站了起来,“妍丫头可是醒了?”
那丫环嘴唇直哆嗦,“妍,妍小姐醒了,自己跑到了院里,拉着二小姐喊妹妹,语气象变,变了个人儿似的!如今,院里都乱了……”
谢夫人眉间突突直跳,吸了几口气,才扶着身边丫环的手,忙吩咐道,“快去喊几个婆子来!”面色绷得紧紧的,急急向院中赶去,竟忘记了招呼旁边的瑞娘一起。
瑞娘心中愈发惊疑,难道云妍还有更出奇的招数不成?
转头瞧见云妙,方才心下安定了些,云妙上前扶住瑞娘,瑞娘沉声道,“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院子里却是闹成一团,云妍将谢瑶的一只手臂紧紧地抱在怀中,面上满是恳求,语气声调完全似换了个人般,连声问道:“二妹,你快叫他们把韶哥儿抱过来,我睡了这么半日,实在是想他的紧,二妹,你怎么不说话?难道嫂子往日得罪过你不成?”
她此会儿面色青白,唇色紫红,披头散发,目光直愣愣地看谢瑶,语气虽然温和,但那与她身份不符的话却令人听着着实毛骨悚然。
被抓着的谢瑶已经吓得脸色苍白,额冒冷汗,欲挣无力,只觉得一条手臂好似被钢爪钳着一般,又痛又麻,心头恐慌,直着声叫道,“快,快过来救我啊……”
一边的胆大婆子伸手去拉云妍,云妍转头瞪着那婆子,目露凶光,厉声喝斥,“赵婆子你好大胆!敢碰我一下,看我不把你全家五口发卖了!”
云妍作客谢家也就这十来天,是怎样也不可能认得这院外的守门婆子,还知道她全家有五口!
故而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心头胆寒。
那婆子听得此言,头皮就是一炸,伸出的手打起抖来,脚下登时软了,扑地跌倒在地上,却还是拼命向后退,口里喊着,“少,少奶奶莫来找老奴……老奴什么也不知道……”
被抓着的谢瑶见了这一幕更是吓得几欲晕死,涕泪满面。
其余几个本是壮着胆子过来拉人的,见了这都是吓得魂飞天外,手上的动作也迟疑起来。
谢夫人脚步匆匆地过来,正好看见赵婆子吓倒,云妍仍旧紧抓着谢瑶,还在嚷着要把韶哥儿抱来。
谢夫人感觉眼前一黑,脚下也是一软,勉力指着云妍叫道,“快,妍小姐烧糊涂了,快把她拉开……都愣着做什么,今日做事有功的,赏一个月的月钱!”
云妍半转过头来,瞧见了谢夫人,眼中古怪尖利的光芒一闪而过,森然可怖的面宠却露出温婉笑容。
“母亲! 您可算是来了!”
说着丢了已吓得瘫软的谢瑶,便朝谢夫人直扑过来!
“快,拦下她!”
谢夫人发出一声尖喊,吓得直往后退,幸好身边的两个大丫环都是她的心腹,虽心头发毛,还是壮着胆儿奋力挡在主子身前。
看着两个丫环挡道,云妍不由恼了,冷笑道:“金香金玉你们也敢拦我!”
扬手便是两个巴掌,只听得啪啪连声脆响,力道诡异地强大,两个忠仆一左一右被打得仆地,嘴角缓缓流下一道血线。
谢夫人见俩丫环都没能拦住,不由得惶急地看向左右的婆子们,自己连连后退。
边上那些婆子们倒是也上来拦,云妍原本个子娇小,身段苗条,却在此时忽然有了可怖的怪力,几下就扯开那些壮她一两倍的身形,朝两边掷去,但听婆子们惨呼不绝,纷纷倒了一地。
瑞娘跟在后面,离得远些,见了这一幕不由得惊呆了。
什么时候这个总是阴着脸的小庶女变得如此森然可怖了!这莫非是撞鬼了么?
云妙扶着瑞娘找了个视野佳又安全的地方,道,“娘你到那边歇着,这里太乱了,让我来!”
其实云妙完全可以在云妍扑到谢夫人面前时拦开,不过这谢家行事鬼鬼崇崇,让云妍这么一闹,也给她家一点教训。
云妍终于抓住了面上血色尽失的谢夫人,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恭顺地说道:“母亲,将韶哥儿抱来可好?”
云妙冷眼瞧着,这云妍聪明反被聪明误,那点小算计不成,反被人算计了去。
这模样,分明就是那邪灵附体了!
谢夫人半身僵冷,如坠冰窖,云妍的脸离得她极近,气息喷到她脸上,粗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清秀可人的脸却与记忆中另一张秀丽端庄的面容渐渐合二为一。
只见那脸上的嘴唇张开,发出一声声的悲惨呼喊,“母亲,母亲,我要见韶哥儿,求求您啦!我要见韶哥儿!他是我的儿子……不要把我们分开……”
谢夫人终于忍不住发出尖利惨叫,“去把韶哥儿抱来给她!快去!快去!”
“多谢母亲!”
云妍喜极,一把抱住了谢夫人。
谢夫人却是白眼一翻,登时晕死过去。
云妍抱着谢夫人,缓缓抬起头来,见一院子的人都或倒着或躲在树后墙角,都是瞧着自己瑟瑟发抖。唯有一人,立在五十步开外,淡然地看着自己。
那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一袭淡绿衫子。眉目清灵,身上隐隐有一股令她不舒服的气息传来。云妍本能地扭开脸,专心地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却听院外脚步沓沓,一个年轻贵公子领着几十名家仆匆匆而来。那贵公子身形修长,容貌俊朗,眉目间带着焦急之色,正是云妍一心掂记的谢三公子谢珏。
谢珏也顾不上院中还有别府的人在,忙走上前去,高声道:“快放开我母亲!”
云妍直勾勾地盯着谢珏看了一会儿,像是突然认出了熟人,忽地绽开笑容,柔声道,“相公你终于来了?你从南原回来了?母亲让人关着我,不教见你和孩子,我就知道你会来见我的?”
说着丢了软如泥的谢夫人往谢珏怀中扑过去!
谢珏正待动作,却见眼前一花,云妍已经被拉开,手脚僵硬不动,看着是被点了穴。她身后站着一个十五六的少女,瞧着有些面熟,正是那云家嫡女云妙。
云妙本是在一边看戏,不过见着云妍扑上谢珏才忙出了手。
唉!不管是附身还是云妍发疯,若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云妍抱着了谢珏,那她云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谢珏虽然也会些拳脚工夫,但碰上这种诡异之事他也是心里犯怵的,见云妙出手,不由得松了口气,拱拱手表示谢意,却是向着云妍道:“云二姑娘为何如此称呼?又为何要见我家小儿?”
云妍身子被制,不由得怨恨地看了云妙一眼,却对上云妙似笑非笑的眼神时不由得瑟缩一下,不再敢冒犯,却是对着谢珏流下两行泪来,“三郎不认得我了,我是锦娘啊?你去南原不过三月,怎么我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回来啊!”
谢珏额间跳得抽痛,神情强自镇定,内心一团乱麻。
这语气,这声调,分明就是他去世三年的妻子姚锦娘的啊!
当年他有事去了南原,等回府就闻得了噩耗,妻子暴病去世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娘谢夫人将孩子抱过去抚养,又怕他触景伤情,给他另辟了院子居住,如今已经三年过去了。
这位云二姑娘他虽只见过几面,小姑娘的心思他也能猜着一两分,若是府里没有那么多的事,纳个良妾什么的,他倒是无所谓,可这小姑娘的手段也用得太多了吧?
莫非是她打听到了些府里的秘事才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好嫁进来?
谢珏瞧着一地倒着的丫头婆子,又想到刚才她说话的神态语气,若只是打听就能做到这般,这位云二姑娘也太神奇了吧?
谢珏捺下心中急躁,温言劝道:“锦娘你放心,府里众人都好,母亲用心养着韶哥儿,如今也长得极好,他还年纪小,见了你怕吓着,你……还是回去吧,莫要附在他人身上了。这位云家姑娘也是无辜。”
“哈哈哈!什么无辜,这小贱人可是千方百计地想做你二房呢!哼!我要让她和我一样,哈哈哈哈……”
云妍狂笑一阵,怨毒地盯着倒在地上被谢珏扶着的谢夫人,“府里众人都好?当然好啊,总有替死鬼来挡灾,怎么会不好?哈哈哈,三郎,我是替母亲死的,母亲将那邪灵钏给了我,我是替母亲死的!”
谢珏脑中轰然一下,想到这几年来府里的不安宁,无不跟那个邪灵钏有关,难道……当初母亲当初也收到过那个要命的东西,却把它给了锦娘!?
他全身发冷,动作僵硬地看着院中众人,森然道,“无关人等都给我退出去!”
此言一出,那饱受惊吓的奴仆们只要还能动的,忙溜了个干干净净。
今天这事太可怕了,不单有邪鬼,还有府里的陈年阴私,当奴仆的听了这些,还能有小命在么?
自然都觉得自己是无关人等,能逃便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