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锡维亚纪年》煎炸的饺子

4、第 3 章

　　天还没亮，克罗宁治安署的一部分治安员就已经悄悄地埋伏进了密林。他们已经知道了匪徒藏匿的确切位置，这都归功于伯纳德不久之前未雨绸缪委派的一位密探，在年轻的邮递员离开治安署之后，那封标示着盗贼窝点的密信就送到了他的办公桌前。

　　克里维科尔王国的密探都是王室直属，普通的官员并不能随意指派，但是克罗宁周边的各种传言越来越乱，甚至传到了王都——如果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言竟然惊动光明神殿，由他们委派发法师前来净化的话，那么不管那些传闻中的女妖巨怪有没有被找到，克罗宁府的名声都会臭掉——这可是一个靠温泉和美景吸引来客的地方，如果周围竟有这些令人毛悚然的生物存在，还有谁愿意长徒跋涉到这里来呢？到时候，克罗宁府就算是完了，而他的仕徒也算完了。

　　所以他用尽一切手段，甫一上任就向王都申请了密探调查这些传闻的真假——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这背后捣鬼的只是一伙狡猾残忍的盗贼。

　　他们不知何时选定了哈珀德港和克罗宁中间的这片密林做据点——或许是因为这条道上经过的商人比较多？然后就开始散布谣言，并制造一系列的痕迹加以佐证——在林道附近施放致人眩晕的毒烟；劫杀过往商人，并残忍地剥光他们、将尸体绑在削尖的木棍上假装是巨怪在做人肉烧烤；在饮水池中放迷药，趁主人昏睡把农场中的作物和牲畜掠劫一空……

　　这些看似非人为的痕迹搅得附近人心惶惶，甚至有居民打算迁移——开什么玩笑？这种头一开，态势只会越发不可收拾，谣言流传的范围也会越来越广越来越离奇，最终只会导致一个后果，就是光明神殿派法师前来驱魔、净化——那可是各国王室都要对其顶礼恭敬的存在，虽然并没有向政局插手，但神殿在民间的影响力比王室贵族大多了。由他们的行动引发的舆论是致命的。

　　他只和王都委派的那位密探见过一面，对方看起来很年轻——这一点让他有些心里没底，但随着密探的工作展开，他收到的情报渐渐拼成了一幅完整的图画：密林地形分布图，以及之后补完的盗匪窝点——这简直太有用了！

　　伯纳德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这份图纸对他的意义很不寻常。它可以帮助他——□□·伯纳德，成为史上第一个完全掌握克罗宁周边地区形势的治安官！他有信心在克罗宁的治安史上留下永不败落的一笔，同时，这光辉的一笔也将写进他的履历，成为他仕途上坚实的踏脚石！

　　他派出去打探的第一个小队已经回来，表示一切如地图所示，包括盗贼据点。这个时候正好是人类最为疲劳松懈的时间点，值夜的匪徒都无精打采。

　　\"如果我们派一个小队静悄悄地摸进去，也许可以将人质解救出来……\"小队长建议道。伯纳德没怎么考虑就否决了：\"不能惊动他们。虽然有地形图，但是更加熟悉地形的还是这些匪徒——他们毕竟在这里待得久。人质一定有人看守，而且，那是两位贵女，这些天饱受惊吓，精神和体力都不足，无法配合解救的行动。\"

　　他决定按原计划，假意交付赎金，暗中布下天罗地网截断匪徒的后路，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支又一支小队换上深色的隐蔽衣摸进密林的暗处隐藏了起来，等待着给匪徒致命一击。

　　※※※

　　治安员们临时编制成的小队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摸到了地图所示的位置。

　　说好了接应他们的人呢？

　　藏身的树丛外一片黑暗，只有夜风中的树影摇晃能分辨。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夜枭的叫声。三短一长，正好是长官告诉他们的接应信号，小队长忙回以同样的鸟叫声。

　　不一会，一个让矫健颀长的影子加入到他们之中。

　　接应人打开荧石灯照亮——这种淬炼过魔法的小石头不会发出刺眼的光，看起来就像萤火虫，但它可以让眼睛的可视范围变得更广。

　　\"那里就是匪窝的入口。\"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指着前方夜色中区别于树木的大块黑影，\"只是用木头搭的几个窝棚。\"

　　\"他们在干什么？\"小队长问。

　　\"睡觉，也有人守夜。\"

　　\"那我们在等什么？\"队长身侧一个队员说，\"趁现在摸进去，把人质救出来再把他们一网打尽不是更快吗？\"

　　\"你疯了吗？\"队长训斥他道，\"这个时候人质失踪，不就等于告诉盗匪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一切？万一他们逃了，再想抓住就难了。\"

　　接应人道：\"两个人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她们没有得到充足的水和食物，体力很差。\"言下之意，就算救出来也跑不远。

　　\"我们只能等。人质那边，长官会负责救，而我们只要等着他们的人离开，把这里一网打尽就好。\"队长说，又问他身旁的另一个人：\"尤里西斯，你说呢？\"

　　\"你决定就好，雷契尔，\"那个人不置可否，\"你是队长，我听你的。\"

　　\"很抱歉把你卷进来，\"雷契尔说，\"如果不是我让你上交那个别针……\"

　　\"这有什么，\"尤里西斯摇头，\"这样的大事件我求之不得。不然凭我的职位只能在城里留守。\"

　　接应人闻言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行动小队的成员吗？\"

　　尤利西斯耸耸肩：\"我的职级比较低，通常这种行动派不上我。我是来领路的。\"

　　\"领路？\"

　　\"是这样的，\"雷契尔解释说，\"他以前做过邮递员，对这一代比较熟悉，让他加入是为了让队伍前进得更有效率。\"

　　接应人点点头。

　　\"现在让我们等着吧。\"

　　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窝棚里钻出一个衣着褴褛的大汉，打着响亮的呵欠一边走一边踢着别的窝棚的门：\"醒了醒了，快起来！该我睡了！！\"

　　一片乌泱泱的抱怨、咒骂混合起来的鸹噪声中，又出现了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走来走去，大概是在换班？

　　森林深处十分寂静，静到只要凝一凝神就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有吃的吗？饿死了。\"

　　\"你是猪吗？刚起来就吃？\"

　　\"该死的，这是给人吃的吗？猪都不吃！！\"

　　……

　　污言秽语的吵闹消磨着伏兵们的耐性。终于，乱糟糟的局面有了改变。

　　匪众们安静了一些，似乎有个人正在对他们说话，只是离得太远听不清内容，然后就听到\"哗\"一声的集体欢呼，片刻之后，一个满用络腮胡子的魁梧大汉手里提着把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几个大概是他的部下，簇拥着两个套着头套的女人——她们看起来柔软娇嫩，腰肢在五大三粗的匪徒的对比下显得十分纤细，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她们的衣服已经糟得不成样子，但仍然能看出制作精良，看来就是罗赛第家两位贵妇无疑了。

　　一同跟着离开大概有十几个人，这样一样，匪窝里所剩的人数就不足为惧了。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第二小队也已经埋伏好，等盗匪带着人质经过了他们的埋伏点，这边就可以开始进攻了。

　　雷契尔耐心地等待着，不一会儿，某个方向传来了布谷鸟的叫声。

　　两长两短。

　　\"行动！\"

　　悄悄摸上去的先锋手脚利落，轮值的盗贼才和他们打了照面就被割断了喉咙，而乍见乔装的士兵们冲进营地的其他匪徒，惊慌之余才各自寻找武器——治安队抢了先机。

　　\"尤里西斯，你跟在我后面！\"雷契尔想保护好友，但形势显然不太受他控制。尤里西斯一脚踢开一个盗贼：\"照顾好你自己吧！人可不少呢！\"

　　雷切尔挡住迎头劈下来的刀：\"我们能行！你找机会离开，我会向长官说明的！\"说着不再分神，与匪徒搏斗起来。

　　治安员训练有素，但匪窝的地形十分混乱，为了过夜而搭建的简易窝棚随处都是，匪徒更加熟悉地形，一时间并没有谁占了上风。

　　雷契尔被两人合力攻击，由于对方的武器比较沉重，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他们撂倒，正要松一口气，一道劲风擦过他的耳边，回头一看，身后一个正举着刀的盗贼正应声倒下，喉咙上插着一支弩箭。再转过头，他身前不远的地方，那个有点瘦的接应人一个回旋踢倒一个匪徒，另一手上赫然举着一把折叠弩。

　　\"不用谢！\"头也不回地丢下这一句，他又加入了别的战团。

　　雷契尔只愣了一秒。

　　\"着火了！！\"突然有人喊道。

　　众人回头，据点中最大的那间木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起了火，正冒着滚滚的浓烟。

　　\"注意安全！不要接近火源！！\"雷契尔大声道，随即看到着火的木屋门口滚出一个人。

　　\"尤里西斯！你怎么在那里！？\"一把将他拖到安全距离，雷契尔问。

　　尤里西斯的脸被薰得有点黑：\"我只是去看看，谁知道有个蠢货追着我，还碰倒了油灯——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啪\"！\"砰\"！

　　几声巨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木屋倒塌了，它身处的地方变成一片火海，甚至波及了附近的窝棚。

　　\"所有人退后！\"雷契尔下令——匪徒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呆了，士兵已经将他们全部制服。他们被押到安全的地方，雷契尔揪起一个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大声质问：\"水源在哪里！？\"

　　\"没……没有……在那个……在北边…有条小溪……\"

　　\"队长！可是我们没有装水的容器！\"一个队员说。

　　火势太大了，而且水源地也并不近，根本无法遏制火势。

　　\"让我来。\"一个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是那个神秘的接应人。他脸上都是黑灰，只有一双眼睛还发亮。

　　\"我有个东西，应该可以对付这场大火。\"他说，并且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圆圆的石头，上面用不知名的颜料写着一个符文。

　　\"请帮我把它扔出去。\"他对雷契尔说。

　　认出那是什么东西的雷契尔如获至宝地接过，对方朝他点点头，他便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投到火场的方向。

　　就在那个石头即将落入火场的一瞬间，一支弩箭射中了它——

　　\"啪\"——\"哗\"——

　　石头绽放出一道光，然后清凉的水就像倾盆大雨一般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发出\"嘶嘶\"的声响，不甘不愿地被浇灭了，刚才热浪扑面、让人无法靠近的火场此刻又开始被灰烟笼罩，雷契尔当机立断：\"先把犯人押走！\"烟雾影响他们的视线，万一落网的匪徒竟然趁机逃走就糟糕了。

　　点算人数时，雷契尔突然发现少了一人。

　　\"尤里西斯呢？\"

　　\"报告队长，\"一个队员说，\"他说他受了点伤，要先离开。\"

　　\"知道了。\"雷契尔点头，\"放信号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