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锡维亚纪年》煎炸的饺子

25、第 24 章

　　玛莎夫人回到温泉小屋的休息间。

　　“玛莎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爱妮妲揉了揉眼睛问。

　　“没什么，小姐。”玛莎夫人说，“好像有什么人闯进了温泉馆。”

　　“是吗？”爱妮妲想到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向她表白的男人——她居然忘了问他名字：“那，抓到了吗？”

　　玛莎夫人摇摇头：“好像逃跑了。治安员们正在追呢——不过，我看是追不到了。”

　　“这样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是既然没被抓住，应该还是安全的——没有因为她而受罪真是太好了。

　　“因此，”玛莎夫人清了清嗓子，“城里又变得不安全了——小姐应该深居简出，如果可以的话，要尽快安排动身才行。”

　　爱妮妲笑了笑：“您安排吧，我都听您的。”

　　玛莎夫人大为感动——小姐她终于能明白自己的苦心了。

　　不知是不是下定了决心的原因，多日以来心头的重担和表面的伪装一放下，爱妮妲一下子觉得很疲劳，她打了个呵欠：“玛莎夫人，我要再睡一会儿。乔伊斯来了再叫醒我。”

　　玛莎夫人退了出去，帮她关上了门。她站在门外叹了口气。

　　她并没有对小姐说实话。

　　外面的骚乱并不是有人突然闯入，而是因为死了一个人——一个治安员。

　　天哪。女管家把手掌盖在胸口，默念着光明之神的圣号。

　　那个人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甚至就在小姐刚才散步的树林里——她不禁感谢神的保佑：还好小姐平安无事，否则她就是死也不足以偿还自己的罪过——实在是太吓人了，所以她决定对爱妮妲隐瞒这一切，反正她们不日即将离开，这一宗事件和她们本来就没有关系，又何必让小姐徒生惊吓呢。

　　不过，为了小姐的安全，她得以公爵大人的名义向治安官施点压——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也太不像话了。

　　她匆匆地披上外套，却在门口碰见了乔伊斯。

　　“啊，您来了。”玛莎夫人忙行礼，被乔伊斯扶了起来。

　　“爱妮妲还好吗？”

　　“托您的福，小姐平安无事。”玛莎夫人说：“她已经睡下了，要我去叫她起来吗？”

　　“不用，让她休息吧。”乔伊斯说：“我只是来看看——她没受到惊吓吗？”

　　“没有，我没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玛莎夫人拍着胸口：“太吓人了，那个人是在下面的树林里被发现的，要是小姐知道了一定会吓坏的。”

　　乔伊斯点头：“那您有没有看到什么？”

　　玛莎夫人摇头，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爱妮妲曾经在树林里散步的事情说出来：“我一直跟在小姐身边，没有看到什么——抓到凶手了吗？”

　　“没有。不过线索倒是有……”乔伊斯苦笑，“只是不知道她们肯不肯合作。”

　　“是谁？”玛莎夫人问。

　　乔伊斯说：“发现尸体的是罗赛第家的侍女，现在她已经病了。”

　　“他们家？”玛莎夫人一向板正的表情有些松动，露出一丝不屑：“那大概是说不出话的急病吧。”

　　乔伊斯闻言看了看玛莎夫人：“您知道一些她们的事吗？”

　　玛莎夫人笑了笑：“倒也说不上知道，只是毕竟同样住在贵族公馆里，有些事情只能装作不知道罢了。”

　　乔伊斯问：“到底怎么了？”

　　“她们……”玛莎夫人压低了声音：“那位夫人常常有客人半夜到访。”

　　乔伊斯一听就明白了。

　　罗赛第夫人这是在本地找了位情人啊……乔伊斯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有些惋惜——据她所知，罗赛第夫人和男爵结婚不算久，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和睦，没想到变化来得这么快。

　　尤里西斯……会是那个“客人”吗？这却说不准——他年轻、英俊，还救过她们姑嫂，大大地露过脸，也算符合条件。难道会是罗赛第夫人杀的？

　　“冈瑟小姐，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王都呢？”玛莎夫人问，“发生了这种事，我总觉得不放心。”

　　“很快。”乔伊斯说，“我会保护好你们的。”本来她确实已经可以与爱妮妲一起离开，但现在她可以说是克罗宁府权限最高的治安长官，又直接听命于国王陛下，于情于理发生了命案都不能不管。

　　她道别后匆匆离开，又赶去了治安署。

　　伯纳德正等着她。

　　“护卫长大人，您看这些。”关乎自己前途，伯纳德决定忽视掉乔伊斯的另一身份。

　　他交给乔伊斯的是一块精致的手帕和几张字条。

　　乔伊斯一眼就看到了手帕上罗赛第家的族徽。

　　“还有这字条上的字，”伯纳德指给她看，“上面这些是出自女性的手笔，然而下边的批注——虽然并不多，但是已经足够了，经过对照，和那本册子上的完全吻合。”他说：“尤里西斯-卢克，就是我们要找的策划人。只不过……”

　　乔伊斯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手帕的事，我来查。”

　　这样再好不过了。伯纳德擦了擦额头的汗。

　　“那么，这件案子……”他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乔伊斯没等他问完就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顺利结案。尤里西斯的死亡我会在查清之后单独呈给国王陛下。”

　　这么说，就是不归克罗宁府管辖了，伯纳德总算放宽了心。“单独呈交陛下”代表这不会是一件能公开审理的案子——毕竟关系到陛下正器重的家族，能不节外生枝最好。起码，现在他的仕途稳当了。

　　乔伊斯在贵族公馆再次碰见了雷契尔。

　　她微微发愣，随即意识到这个人虽然已经离职，但以他在治安队工作的经历，打听出一些消息也不是难事。

　　“冈瑟小姐……不，护卫长大人。”雷契尔向她敬了一个端正的下级礼。

　　“你问到什么了？”乔伊斯问。

　　雷契尔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尤里西斯，常常来这里……夜里。”他又忍不住问：“您……发现了吗？”

　　“我另有公务，并不常常在这里过夜。”乔伊斯说，“他避开了。”

　　雷契尔想问她既然不常在这里过夜，又怎么能确定他确实来过——可刚才看门人的话又把他的问题塞在了喉咙里。他又想到，贵族公馆不止住着冈瑟小姐，还有别人——她没有遇见，别人却不一定。

　　乔伊斯看着他纠结的表情，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不久之前，他还激动而克制地向她表白，虽然她拒绝了，他也没有失去希冀与动力，而此刻，因为好友扑朔迷离的死亡他迷茫得像个失去方向的孩子。

　　“有时候，你会发现认识了很久的人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她说，“如果你害怕真实，就应该停下脚步。”

　　雷契尔抬头看她，她只微微地朝他点了一下头，就越过他走进了公馆，看门人认得她，殷勤地前来迎接。

　　他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想的却是尤里西斯。

　　这一路追寻下来，他确实发现了一些突破他想象的东西，这些事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让他的世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本来只想查明真相，还尤里西斯一个公道，可是……

　　如果尤里西斯本身也有问题呢？

　　如果是他自己让自己身陷那种险境的呢？

　　***

　　巴莉捏着衣角说不出话来。

　　她并不是一个特别伶俐的侍女，和老成稳重的康妮没法比。能混成露西妮小姐的贴身侍女，主要是因为她有露西妮最喜欢的特质——听话。

　　这也是她当了一辈子侍女的奶奶告诉她的，侍女最重要的特质：不管不问，听话就好。她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不管她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只要是露西妮的吩咐，她都会去做。

　　只是，她毕竟还是年轻，有些事情没经历过——比如主人满身是血地被带回来，又比如被这样冷冽的目光盯着看。

　　她感觉自己冲着冈瑟小姐的那一面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针，她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双腿不住地发软——印象之中这位小姐只是沉默了一些，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吓人呢？

　　乔伊斯也不想多为难她，说：“去告诉你们夫人，有事情能够先解决就要抓住机会，否则闹到不该知道的人面前大家都不好看。”

　　巴莉抬头看了她一眼。

　　冈瑟小姐全身都包在笔挺的制服里，连手上都戴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就像马上要出发去骑马一样。她把玩着一个水晶杯，突然抬眼看了巴莉一眼，吓得她一个哆嗦，忙转身朝屋里走去。

　　不一会儿，卡米拉走了出来，在冈瑟的面前坐下，巴莉跟在她身侧。

　　“冈瑟小姐，康妮确实病得起不来——她可从来没有那么近地见过一个死人，吓坏了也是难免。”卡米拉说，只有常常和她接触的人才听得出她话里的冷意。

　　乔伊斯并不在意：“我不是来找她的，而是来拜访您，夫人。”

　　卡米拉挺了挺腰，靠在了椅背上：“那么，是为了什么事呢？”

　　“失物认领。”乔伊斯把一条丝帕放在茶几上。

　　“滚进去！”卡米拉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来，乔伊斯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身后的巴莉飞快地躲回了屋内。

　　没有其他人在场，卡米拉的面色好了一些。她看了一眼那条丝帕：“这确实是我们家的东西——不过，手帕而已，我们家里哪怕是侍女也会准备个好几条换着用，这一条……什么时候丢失的我也不知道。”

　　她这么说，是打算死不承认了。

　　乔伊斯笑了笑：“看来您并不想知道它是怎么丢失的。只是不知道罗赛第男爵有没有兴趣——说起来，男爵的办事能力那么强，好像没有他想做而做不到的呢。”话音未落，她就看到卡米拉搭在椅子上的手紧紧握住了扶手。

　　她的推测没有错，卡米拉并不想让丈夫知道尤里西斯的事——有可能的话，她希望这些事随着尤里西斯的死亡就此消散，就像从来没发生过。

　　这是她第一次背着丈夫找情人。虽然这在王都贵族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但无论如何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妻子有了情人都不光彩，而她并不能把握罗赛第男爵对这种种事情的接受度。

　　她只是寻欢作乐，可如果因此失去了丈夫的信任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