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随迁工厂的支青们》深林鹿

55、第54章 不敢相信

　　让张希杰顶岗后的柳向兵推着板车，在邕城火车站卖水果。
　　他在罐头厂做了那么多年的采购员，对水果的采购可谓是门清了。跟其他水果商比起来，他的进货价是最低的。
　　他的板车上摆着几样当季的水果，上好的和次一点的用硬纸皮隔开，在几种果堆上扔了张纸牌，上面写着3毛一斤，5毛两斤的字样，招揽着火车站来来往往的客人。
　　“给我切一个芒果。”来人在柳向兵的水果摊转了转，对着切片腌辣的芒果烟了咽口水，酸果最是勾人食欲。
　　柳向兵的水果摊最有特色的也就是酸果了。各种酸酸甜甜还带着点辣的酸果是旅途解闷的零嘴首选。
　　“好，你要哪个芒果？”柳向兵用细水管从塑料水罐里导出点水，冲洗了砧板和刀，已经切好腌制在玻璃罐了里的芒果还有小半罐，客人说要切个芒果，必然是比较讲卫生的了。
　　来人随手捡了个芒果，向上抛了两下，“就这个吧。”他也不会挑。
　　“好，你等下哈。”柳向兵唰唰唰地切好了芒果，装进食品袋，撒了点甘草盐，摇晃了两下，再往芒果上插三根细竹签，交给客人：“3毛钱。”
　　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晚上十点，柳向兵推着板车回罐头厂宿舍。
　　“可算回来了。”吃过晚饭收拾停当，希雨就到厂宿舍区大门口守着了。她赶紧过去帮着推车。
　　“等咱们攒了钱，买辆三轮车，就不用每天走着来回了。”每天早出晚归，希雨很是心疼。
　　“攒了钱，咱们做点别的。”在前面拉车的柳向兵回头一笑。
　　“不安生！”希雨在后面嗔了他一眼。
　　“呦，刚回来啊？”有工友经过，打了个招呼。
　　“诶，是啊。”希雨父妻回道。
　　“你说你一个好好的采购员干部不当，跑去干这个，起早贪黑的，唉，我都替你亏得慌。”来人叹了口气，又看向希雨，知道柳采购员是让小舅子顶了岗，别的也不多说了，就是可惜，多好的岗位啊。
　　“都是养家糊口。”柳向兵倒不觉得可惜，再说了，现在他一个月能挣的，可比三天两头往外跑，顾不着家的赚得多，没啥可惜的，还能让希杰回城，说到底，希杰当初也是因为自己受的罪，虽然他什么都不说。
　　“来，数数。”回到家，柳向兵就把装钱的布兜扔给希雨。
　　“先吃饭吧。”希雨把在锅里热的菜端出来，心疼他每天这么晚回来该饿坏了。摆好碗筷，才拿过布兜道：“今天生意怎么样？”水果摊摆了一段时间，大概能挣多少，她心里已经有数，也不着急着数了。
　　“还不错，酸果卖得多，你多做点。”柳向兵边吃边说。
　　“我知道……十五，十六，十七……”希雨将布兜里零零乱乱的钱倒出来，按面值一毛，两毛，五毛地摆在桌面上，专注地数着，“今天是十八块三毛。”说完眉开眼笑。
　　“再过两个月，菠萝熟了，我到乡下去收菠萝。”柳向兵都计划好了，按现在每天十几二十块的收入，菠萝熟的时候应该能存两千块本钱。
　　“然后再卖给罐头厂？”希雨想到那场景，噗嗤地笑了。
　　“聪明！”

　　这一年的罐头厂是近十年来最热闹的，外国的订单接了一笔又一笔，老工人们摘帽的摘帽，厂二代知青们回城的回城，大家都激情饱满地迎接新生活，干劲十足。
　　“干得不错！”赵和平在希杰肩膀上拍了拍。
　　“我也觉得不错！”希杰看着手上那只骨肉分离剃得干净的鸭，一点儿不谦虚地笑了两声。
　　希杰回城后就被安排进了赵和平任车间主任的肉罐车间，他踏实肯干，再加上有赵和平这个柳向兵的哥们照顾，希杰在这过得挺好，即使他老婆还没有工作安排，靠爸妈姐姐接济点还是能养活老婆孩子的，他挺满意现在的生活。
　　“这点骨头，你拿回去煲个汤吧。”赵和平扔给他好几块鸭骨。
　　希杰一看，心里乐道：“这技术，不如自己。”那骨头上面还带了些剃不干净的肉，正好，回去把肉剃出来还能包几个包子做早饭。
　　“谢谢主任。”希杰笑着接下了。
　　“谢什么，大家都有。”赵和平满不在意。肉罐车间别的没有，就是肉多，当然大手大脚的拿那是不能的，边角料的做不了罐头还不是工人们得了便宜，罐头厂里谁不知道肉罐车间福利最好。
　　“一会儿发夜班补贴，记得领哈。”赵和平说着走出了肉罐车间。

　　“姐，给你送块肥皂。”希杰领了夜班补贴就往希雨家送了。
　　“二十年了，还是三块肥皂。”希雨伸手接了，想到那么多年不变的夜班补贴，不禁感叹。
　　前些年三块肥皂还算稀罕，一个月三块肥皂，厂里工人用不完的送亲戚朋友都倍有面子，毕竟国营单位才有的福利。这两年就不算什么了，好些东西慢慢不用票了，肥皂也容易买到。
　　希杰送来的肥皂她也没有嫌弃，自己在被服车间工作很少加夜班，只有跟罐头有关的车间才忙，三班倒地夜班多。现在柳向兵也不在厂里干了，希杰要是不送来，自己还得买呢。
　　“捡几个果带回去。”希雨招呼道。
　　都是一家人，谁也不客气，希杰真扯了袋子，装了几个，随口问道：“姐夫呢？”
　　“里面洗澡呢，刚回来。”
　　“生意好不？”姐夫把岗位给了自己，总得知道姐姐一家过得好才安心。
　　“还不错，养家糊口没问题。”想到每天的进账，希雨笑着说。
　　听着姐姐略带笑意的语气，扫了一眼桌上还未收拾的饭菜，希杰相信姐姐过得是真的不错。
　　“希杰过来啦？”柳向兵带着些湿气，穿着一身淡蓝色睡衣，用干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
　　“诶，姐夫。”希杰应道。
　　“他舅妈想做点什么？”柳向兵就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问道。
　　“要是她也能进厂当工人就好喽。”希杰觉得当工人真的不错，毫不遮拦地说道，却没想着还要姐夫帮忙让自己老婆进厂。
　　“进厂有点难。”柳向兵沉吟，“厂二代到年龄当工人的不少，就像希晴，还有不少像你一样的回城知青，厂里一时没有岗位空缺啊。”
　　“我一个人挣工资，辛苦点也还过得去。”若再要麻烦姐夫，那就真的过意不去了。
　　“她就没想过单干？”希雨在一旁问道。
　　这一问，希杰哑口，自己没想过单干，当工人多光荣啊，况且岳父家也都是在龙城橡胶林当工人的，自家老婆应该也是想当工人的。
　　“还是当工人好。”希杰顿了顿又多说了几句：“我在龙州的时候，每个月领那几块钱学徒工的工资就比其他知青好过了不少。”
　　听他这么说，希雨也无奈地好笑道：“当工人确实不错，否则你跟希晴两个能光想着进厂吗？”
　　去年，停了十年的高考在万千知青的翘首以盼中恢复了，相比于其他人的欢呼雀跃，以希晴为代表的厂二代们兴致缺缺，废那几年在学校里读书还不如进厂当工人切切实实为四个现代化做贡献。
　　“现在厂子势头很好，我看过段时间会招工的，要真想进厂，就等等吧。”柳向兵说道。
　　“嗯，不着急，孩子还小，她妈先照看孩子也好。”希杰很看得开。

　　一转眼到了菠萝成熟的时候，也到了一年中罐头厂最热闹的时候。
　　早有计划的柳向兵这时候已经到桂省的其他县市的乡下去收购菠萝了。邕城的乡镇大多直接被邕城罐头厂给包圆了，村民都自己挑去罐头厂卖。如果柳向兵去收购，收价高了，自己没什么利润，如果收价低，那些一年就指着这些菠萝攒点钱的老农们非舍了这双肩膀也要自己挑来罐头厂不可。
　　桂省前些年新开了好几个罐头厂，尚在温饱线边缘挣扎的农民多种粮食，菠萝供不应求。这两年包产到户，粮食亩产量大大增加了，种菠萝的也慢慢多起来，但各大罐头厂在运动后纷纷正常开工，对菠萝的收购量也猛增。
　　柳向兵在种满菠萝的山坡下支了个棚，几根竹竿，一块大彩条塑料布，简单搭了个能遮阳挡雨的棚，竖个“收购菠萝”的牌子，就成了个收购点。
　　割好菠萝的农民只要挑下山，准会经过柳向兵的收购点。
　　看到有人在这支起收购点还挺新鲜，以往都要大老远地挑到镇上的收购部，由干部按统一价钱收购。农民们纷纷在柳向兵的收购点前卸下担子，探一下收购价。
　　柳向兵给了一毛一斤，和镇上收购部一个价。
　　有收购点，价格还不赖，谁还愿意徒步负重好几公里到镇上去？这跑到镇上的功夫都能割好几担菠萝了，现在从山上挑下就能卖，大家都纷纷卖给了柳向兵。
　　开张第一天，柳向兵就收了几千斤菠萝。
　　柳向兵找了老乌，跟他约定，每天下午两点开着大货车到收购点运货回邕城罐头厂。
　　昔日的情敌在历经了三年灾害，□□，各自娶妻生子的十几二十年后，往日的龃龉都淡化在光阴里。
　　收购菠萝必须有车，柳向兵还没有能力自己买货车，这年头也还没有单位租车，他只好找到了在罐头厂开大货车的老乌。
　　在柳向兵和气生财的劝说以及日进斗金的诱惑之下，老乌和柳向兵合作了。
　　第一天的收获在罐头厂灯火通明时候拉到了厂区，以每斤2毛钱的价格卖出去了。
　　“老哥，你离了罐头厂，也还是跑采购啊？不轻松，要不要我给你说说情，好让你回来继续干，你也知道厂里采购员的工资不低。”接替柳向兵成为采购部主任的老沈看到柳向兵风尘仆仆地指挥卸车，忍不住上来得瑟。放弃那么好的岗位，出去跑，这下该后悔了吧。
　　“谢了。现在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天天东跑西跑。”柳向兵混不在意老沈的调侃，他只关心，这一车，能挣多少。
　　“这是你的。”在昏暗的车里，柳向兵数了老乌那一份，递给他。
　　尽管非正常的时段已经过去，但是这种大面额金钱交易，还是让他们不敢开灯。
　　老乌接过一捏，这个厚度……心里一凛，就着皎洁的月光，数了数，215块钱！他不确定地又数了一遍，暗叹道，这柳采购员，收一车菠萝，一来一回就赚了自己三个月的工资！
　　“说好了五五分账，我可没坑你。”柳向兵看他数了两遍，悠悠地出声，又道：“嗯，坑了你点油费，油钱我就不跟你算了，这一沓，够你油钱了吧？”他瞟着老乌捏得死紧的钱，开起玩笑。
　　老乌：就走了一趟车……钱来得太快，有点不敢相信，要不是不想在柳向兵面前丢人，他还想再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