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随迁工厂的支青们》深林鹿

21、第20章

　　“张希雨。”本着往后都是工友，要搞好关系的想法，希雨直言相告。
　　“同志，到厂要多久啊？”看到希雨旁边跟着个精瘦的男人，柳向兵赶紧挤过去，打断了老乌自我介绍的念头。下车人多，一下子，差点把人家小姑娘跟丢了。
　　陈载昌也匆匆穿过人群，到了希雨这边，很自然地接过她的大包。
　　老乌觑了眼突然出现了两人，说道：“我们坐车过去，半个钟头就到了。”接待这批沪市来的工人是他的本职，有人问，立马麻溜地答了，还带着点骄傲的语气。那部车子是他见过最好的了，是市里为了接待这批支边工人特意派的小汽车呢！
　　看了看周围密集的人，他又补充道：“我们只有一部车子，一趟车接不了那么多人，得等一等。”
　　前头停着一辆敞篷车，看样子，大概有二十来个座位。
　　现在已经夜里9点了，一来一回，一个小时才能走一趟人，这批工人少说也有一两百人，这后面的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希雨在犹豫自己是先上车还是发挥革命友爱精神，礼让他人。
　　“为什么不多派几辆车子啊？”走在一旁的蔡英理所当然地问出来。
　　呃——
　　老乌有点窘迫，这，就这么一辆车子，这些工人在大城市里车子见得多了，总不能跟他们直接说厂里没有车子了吧？万一吓跑了他们怎么办？
　　他支吾了一阵，说：“一辆车子挤一挤能多坐几个人。”
　　看他的反应，希雨也明白过来了，倒也坦然：来支边嘛，有部车子不错了。
　　“小汽车啊，我还没坐过呢！”陈载昌抬眼也看到了前面停着的汽车，大声嚷着，老乌涨红的脸色这才好些。
　　“女同志先上车吧。”柳向兵也知道如果不早点坐车，后面得等很久，看了看仍然在飘着的毛毛细雨，女同志可不能淋雨了。
　　“我去安排！”老乌仍略带尴尬地跑向前去安排接车。
　　最后，先接了每个家庭的女人和小孩回去，打理一下住宿，单身的工人女同志先乘车，单身男同志垫后。

　　希雨是第二趟的车，还得在车站候着。
　　“希雨，就刚刚那男的，说的话，叽里咕噜的，都听不懂他说什么！”余芳撇了撇嘴，那话听着可怪了。
　　“嗯，口音是有点重。”希雨想了想刚刚老乌说话的音，确实，真不习惯，知道说的普通话，但是，听起来真费劲。
　　老乌说的普通话，在几十年后，有一个专有名——南普，庆幸的是她们还没听到蓝瘦香菇。
　　“那说的是蛮语吧？”李胜也加入了讨论，在沪市时，就听那老厂长说了。
　　“民族平等，民族团结懂不懂？”赵和平敲了一记李胜的脑袋。
　　李胜摸摸头，悻悻地不说话。
　　“你们说，桂系那俩头子 ‘李白’（李宗仁、白崇禧）说的是不是也是这音？”柳向兵向众人挑了挑眉。
　　“噗——”希雨想着那桂系头子用这话训手下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哥，你可真可以啊，什么人都敢编排！”赵和平真想赶紧捂住他哥的嘴巴。
　　“怕什么，现在又不是他李先生独裁的时候，新时代，言论自由了~”柳向兵嘿嘿笑道。

　　“啊啾——”希雨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夜里凉，风裹着雨吹进来，她已经感觉到阵阵寒意，不自觉地抱紧了行李袋。
　　不远处，有两束光晃悠悠地照过来，是接她们的车到了。
　　一众女青年毫不留情地撇下了刚刚还谈天说地的男青年，希雨也从陈载昌怀里拿过包，率先乘车去了，留下一撮男青年在风中继续等待着。

　　车子在黑漆漆的夜里摇摇晃晃，希雨只知道前面两束昏黄的车灯照亮的十余丈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四周听到“呱呱——呱呱”的蛙叫声，应该是稻田吧？
　　车上出奇地安静，每个人都死死地抓住就近的椅背，悬着的心随着车子在泥泞的小道上七上八下。

　　“呼——终于下车了。”
　　随着车子停稳，老乌和老幺两人招呼大家下车，众人的心才算是定了下来。
　　“再也不坐这破车子了，吓死人啦！”余芳一下车马上跟希雨吐槽。
　　“我们走过的是什么地方啊？刚刚看到了好几处蓝火。”蔡英小声地问两人。中学课文就学了，晚上见到的蓝火是白磷燃烧产生的，俗称鬼火，这附近该不会是坟地吧。光想想她心里就发毛，但作为先进分子她应该坚持唯物主义，不能说出来，只能自己害怕。
　　不得不说，向来追求进步的蔡英中学基础是扎实的，这里就是一片坟地，明天天一亮就能印证。其实几乎所有的基建都是在坟地上盖起来的。
　　回想刚刚在车上的半个小时，希雨仍然心有余悸：
　　为了多载点人，原本两人的座位，挤了三人，过道还站满了人，属于严重超载了。
　　刚才车子碾过一个大水坑，车身猛地向一边歪去，原本就只坐了半边屁股，这么一滑，直接没了位子，幸亏她牢牢抓住前座靠背，才没被甩出去。
　　压过的水坑溅起泥水，在靠边的蔡英身上洒了几个泥巴印，惊魂未定的希雨还得安慰脏了衣服的的她。
　　雨肆无忌惮地冲着没窗的车飘进了，希雨感觉自己的鼻子比刚才更痒了，不知是不是车坐久了，头也有点晕。她还背着她那滚大的行李袋，再没有力气跟余芳叨叨了。
　　希雨又打了几个喷嚏，冲余芳、蔡英摆摆手，“去登记领东西吧。”

　　厂门口摆了张桌子，看守的大姐正在招呼支援的工人们登记住宿，领一套洗漱用品。一个脸盆，一个搪瓷缸，一支牙刷，一条白毛巾，一个铝饭盒，用个网兜罩起来。算是支边工人福利吧。
　　希雨和余芳、蔡英三人在B栋401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看了下，还有一个空位，后面跟着的邹梅补上了这个缺。
　　一间宿舍似乎只住四个人，希雨心下暗喜，比在沪市少。
　　希雨一行随着接待的人去了宿舍。从厂大门对面就是生活区，她们的宿舍就在那，四栋四层崭新的红砖青瓦楼。
　　“来来来，放了行李都跟着我走，我们去吃夜宵！我们邕城的老友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吆喝道。他比其他接待的邕城人都穿得体面，看起来是个领导。
　　摸了摸已经近10个小时没有进食的肚子，希雨高兴地加快了上楼的步伐。

　　再从楼上下来，人群里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姨——”在陌生的他乡遇见自己的亲人，希雨心里一阵热，冲着唐素悦小跑过去。
　　“终于到了？累不累，饿不饿？”唐素悦摸摸她的头，就是坐了两天的车，外甥女的头发也还算齐整。
　　“嗯，说有夜宵吃。”希雨拉着唐素悦的手，嘻嘻笑道，又惊奇：“小姨你怎么那么快就找来了？”
　　“我跟登记的大姐打了声招呼，你一到，我就知道了。”

　　“唐支书，这是？”领着众人去吃夜宵的健壮男人见他们厂支部书记居然跟一个小姑娘亲昵地走在一起，待工人们拿着饭盒排队打粉之后，他忍不住靠近她们轻声问道。
　　“小雨，来，这是我们邕城红旗罐头厂的黄副厂长，黄厂长，这是我姐的女儿，张希雨。”唐素悦给两人做了介绍。
　　希雨就这么在进厂的第一天结识了一位大领导。

　　“这就是粉啊？没有面条有嚼劲。”领到夜宵的工人滋溜了两口，便不大习惯地说道。
　　“软软的，这也是面粉做的吗？”有工人砸吧了两口，疑惑地出声。
　　“白白的，比面条还白，是白面做的吗？”白面可是紧俏货，有人感觉捡了个大便宜。
　　“哇！有肉！”看到粉上沾着了几粒肉末，有人激动地叫了起来，众人也纷纷在浅浅的饭盒里翻找。
　　听着众人的议论，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黄副厂长还是很高兴，他乐呵呵地给大家介绍邕城的老友粉：
　　“同志们，欢迎你们到邕城支援我们，粗茶淡饭，各位不要介意。这米粉是用大米磨成粉，熬成米浆，沥干水后切成条做成的。不是麦子面，吃起来比较软，吃惯了面条的大家，可能不大习惯……”
　　黄副厂长又说了一遍每接待一批工人都会说的一段介绍，但是他没说的是，米粉和面条一样，不是天天都能吃的。

　　“呦，老乌，抱着被子干什么呀？”厂大门管登记的大姐看到老乌脸色微红地抱着被子经过，冲他嚷了一句。
　　“这不是翻风了，夜里凉，这些支援我们的同志可不能着凉喽。”老乌轻轻抚了抚手里的毛巾被，正儿八经地回道，其实是他见着希雨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想着她应该是没有带被子的，就回家拿了过来。
　　刚要来接待新一波支边工人的黄副厂长听到这话，立刻笑起来：“不错啊老乌，团结友爱工人队伍，做得好！”拍了拍老乌的肩头，真给邕城人长脸！
　　“你这别是裹了你那汗馊味的给沪市的同志盖吧。”那大姐打趣道。
　　“不是不是，这是新的，我妈前些天给买的新被子，用来结婚。”他先是连忙大声否认，但说到后面，羞得声音低下去了。
　　黄副厂长哈哈大笑：“不错，有奉献精神！快拿去吧！”
　　“这是看上了哪个妹子？”登记的大姐是妇女主任，这情形一看就知道有猫腻，不禁给黄副厂长递了个八卦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