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ll me crazy》十灰十

3、03

　　有魔法带来的便利，赫卡进入埃里克男爵的宅邸跟回高塔没两样，而且稍稍用些障眼法，外人也看不到她。
　　跟赫卡预料的一样，被男爵囚禁的孩子不止小虫子一个，那位解救了他的女仆是被所谓的正义感趋势行事，心怀大义勇敢的姑娘，
　　数位孩子中“死”了一个并不会被埃里克男爵记挂，所以莉莉女仆的行动至今没有暴露，赫卡自然就没有发挥的机会。
　　但依照莉莉这样慢吞吞的行动，出事也是迟早的。赫卡能从中催化局势的发展，亦能直接替他们解决心头之患，但她还没有大发慈悲到向人类伸出援手。
　　从一开始赫卡就没能从奈尔的愿望里捞到任何好处，她也不想要什么好处，最多期待下事态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发展。他口里的交易一直是单方的，她无所谓何时下手，只要完成就行。
　　高塔中多了个人吵吵嚷嚷的，却跟着多了些生气。自百年前赫卡被逐出族群后，接触过的人类屈指可数，就这么把奈尔放着不管，其实也不错，他比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赫卡趁夜潜入了男爵的房间，奢华的陈设下散发着恶臭，与刻意用来覆盖臭味的香水混合，就连魔女都不禁屏住呼吸。
　　昏暗的房中男爵正高枕无忧地呼呼大睡，赫卡缓缓靠近，抬起手向男爵因肥胖挤成一条缝隙的脖子指去。只要她念出魔咒，这位男爵便会在无声中经受着炼狱死去。
　　但，那样就太无趣了。
　　救人或杀人她都没兴趣，近期唯一能让她觉得有趣的就是小虫子的反应了吧。
　　这么一想，赫卡立即做了新的决定。她如浓雾散开般离开了会儿有重新汇聚，而这时怀里已经多了个人。
　　奈尔先前正因赫卡不在高塔，练习在塔内准确走动，谁知突然被人从后面抱起，短暂的恍惚后周围的气味也跟着变了。
　　这股他此生都无法遗忘的恶臭令他浑身僵硬，巴不得赫卡将自己搂紧些，让她的体香将他与外界永远隔离。
　　赫卡勾起嘴角，在他耳边低语，“看来你已经知道在哪了。他就躺在床上，他的手曾殴打过你哪里，他的脚有没有踩过你的头，他会不会对你做了更过分的事……”
　　“请不要再说了，魔女大人。”奈尔攥紧双拳答道，瘦小的肩在她一次次的问话下抖得愈发厉害，但仍旧强撑镇定。
　　“好孩子。”
　　突然被赫卡夸让奈尔很意外，接着他握拳的手就被她抠开，一件冰冷又沉重的物品强塞进他的手中。

　　“……不，我没有掠夺他性命的资格。”奈尔抗拒道。
　　赫卡被他的话逗笑了，“为什么？”
　　“这是我偿还母亲的恩情所应该承受的。”
　　“你……还真是有意思呢，要是别的人类早就拿着刀，恨不得将他凌迟百遍。不，缺乏人类常识的你，或许已经不算人类了，”赫卡带着笑意将奈尔放下，赤着脚的他刚接触到地毯就如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往她身边缩，像是要钻进她的长袍里再也不出来，“她的恩情你早就偿还了，她得到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但还是给她两周输光。而你在这里承受的一切，是男爵先生的预先索取，如今的你完全可以连本带利取回。”
　　赫卡循循善诱地蛊惑着，打从她住进高塔，魔女的生意就不再做了，现在对着小虫子说教一番也不见得他听进去多少。

　　“我真的可以杀他吗？”奈尔用劲扯着赫卡的长袍，稚嫩的声线被涌出的恨意压得嘶哑，“我真的能斩断跟他的关联吗？”
　　赫卡满意地牵上他的手，弯腰在他小小的手背上落下一吻，狭长的眼眸紧盯他低垂的脑袋，“当然可以，你想怎么斩断都行。从眼睛开始，还是颈项，或是腹部，随你喜欢。”

　　赫卡的话对奈尔而言，如同魔咒，驱使着他的行动。
　　黑暗中感官愈发敏锐，滚烫的鲜血溅射在脸上，锐利的刀刃捅破皮肤，击碎骨头，人体发出痛苦的呜咽，就连从牙缝中挤出血沫破裂这样的细节他都感受得一清二楚。他看不到厌恶的人垂死挣扎的滑稽模样，从中他感受不到一丝畅快，而是将噩梦作为利剑铸造成更为巨大的诅咒，狠狠地压垮他脆弱的肩膀。
　　魔女的笑声唐突地响起，宽敞的房间中回荡着她的笑声。他停住了反复捅刺的动作，茫然地望向声源处，一时间压力烟消云散，仿佛只要是能让她愉快的事，他都能做得出来。
　　“你果然很有意思呢，分明恨得要命却做不到杀人，动了手也弄得像我在逼你似的。”
　　“我做得到。”
　　“……”
　　“我做得到。”见她不予理会，他又说了遍。
　　“哈哈哈，真是把你小瞧了呢，你到底会给我多少惊喜呢？”赫卡淡然地望向蹲坐在尸体上被染红全身的孩子，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奈尔现在的状态与刚才完全不同，却和跟她说他俩只是交易时如出一辙。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门外就传来仆人找寻男爵的声音。奈尔闻声利落地扔下刀，起身就往赫卡怀里扑去，她稍感意外地揽住不让他掉下去，同时确认男爵已经没气后便消失在昏暗的房间中。
　　男爵发现被刺害后宅邸一片混乱，女仆莉莉见状也没含糊。她趁乱把地牢里的孩子们救出，与宅邸外的伙伴里应外合顺利逃到城外，一步都没有停留地逃离这座城池。

　　赫卡坐在莉莉的马车顶部让怀里的奈尔确定自己的愿望已经达成，颠簸了一路他也只是静静地靠着她不语。
　　“你要不要跟莉莉离开？”赫卡冷不丁问了句。
　　奈尔抬首看她，试图从黑暗中摸索她的模样，但显然是妄想，“我要履行约定。”
　　“欠的记着就好。”
　　“您是想赶我走，让我用余生来偿还你的善意？”他故作冷静地继续道，“真是卑鄙的魔女，这可跟我的愿望不对等。”
　　赫卡对着“善意”一词忍俊不禁，“就那么想被我吃掉吗？”
　　奈尔停顿了下，还是坚定道：“想。”
　　赫卡很久没有如此愉悦了，她放肆大笑，凑近他道：“哈哈哈，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奈尔抬手挡开靠过来的她，拧眉道：“不行，我现在很脏。”
　　“……噗，哈哈哈哈哈。”她笑得浑身颤抖。
　　奈尔没觉得有多好笑，他身上还沾着黏糊糊的血，他都没法下口的情况下怎么能递给她食用。
　　而驾驶着马车的莉莉听到顶部的动静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当晚奈尔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地送上门，还在书房里看书的赫卡真没想到他那么较真。他仍穿着件不合身的睡裙，脸上的淤青淡去却添上了沐浴时过于用力的擦洗的浅红。
　　“魔女大人。”奈尔略显紧张地捏捏裙摆，预估着她所在的方位靠近。
　　赫卡轻笑着合上书将他抱起，稳住他的腰就让其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撩开他耳侧金发凑近闻了闻，细腻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沐浴后的湿气，甚至还有些轻不可闻的香味。
　　赫卡只是试着舔了舔奈尔的颈项，他就已经颤着身躯往她怀里倒，想要掩饰的惶恐在此刻一览无遗。
　　她抬手揉捏这他柔软的耳垂，在上面呼出热气，低声问：“你确定要继续？”
　　“请…尽快。”奈尔逞强答道，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此刻是秉持着怎样的心情。对待即将到来的死亡他无疑是害怕的，但他又如此期待成为她腹中的食物，散落的血肉在内脏的消化吸收后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与之结合。
　　赫卡恶劣地笑几声便将他搂紧，垂首舔舐他的肌肤，轻咬着他的颈项，仿佛在找合适的角度下口。漫长的等待中奈尔无奈地皱眉，失明后其余感官的增强让此事变得难以忍耐，湿热的舌掠过肌肤留下一阵酥麻，刻意发出的舔舐声让两人间格外暧昧，进食的过程忽然多出了别样的意味。
　　最终，赫卡总算肯用劲咬下，颈部忽然而来的刺痛令奈尔心惊，但却是一种兴奋的悸动。他紧抿嘴唇，竟幻想起她给予的疼痛遍布全身时的快-感，他偏过脑袋不禁发出软绵绵的鼻音，欲迎还拒般攥紧她前胸的衣料。

　　“呸，难吃。”赫卡抬起头冷漠道。
　　“………”
　　奈尔刚进入状态就瞬间被拉入谷底，他浑身发冷甚至感到耻辱。跟用丑陋的眼睛面对她时一样，他将恶心的自己献上，真是自取其辱。
　　赫卡想将他扔下继续看书，他却执拗地拽着她的衣服不松手，她嗤笑调侃：“怎么，还让我再说一遍？”
　　“我……我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奈尔强忍着鼻酸与胸腔的顿痛，卑微地用哽咽的声音询问。
　　“你能做什么？眼睛看不见，只会发出噪音，碍事地在眼前晃来晃去。住处，食物还是我提供给你，你就是只在高塔里乱窜的小虫子罢了，”赫卡尽自己所能羞辱他，等他自己违背初衷提出要跟那位莉莉走。吵闹的高塔也是时候重归安静，“况且你在高塔里待了些时候，发觉我把谁吃了吗？你在这就是个多余。”
　　奈尔失落地低垂脑袋，眼泪一粒粒地往下掉，心脏的抽痛感好似一把无形的匕首迟钝地往里扎。
　　一无是处的他究竟要怎样才能得到她的认可，要怎样才能一直留在她的身边，要怎样才能得到她？
　　胶着的思绪让奈尔愈发无措，而赫卡只是冷眼注视着他的变化。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奈尔突然的靠近，一口咬向了她的颈项。
　　明显是认真咬下的力度让赫卡疼得倒抽凉气，想要将他推开这家伙反而用了更大的劲去咬。
　　赫卡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咬牙切齿道：“奈尔，在我生气前松口。”
　　奈尔首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她道出，痛苦与喜悦在胸腔中-共鸣。他听话地松口，淡然地偏着脑袋模仿着她的语气说道：“呸，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