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旧事》沥冬

27、第二十六章

　　周韵明将一叠纸扔到了桌上，发出的声音使人受惊，旁边两个技术人员闻声看了眼，又很快把目光移回了屏幕上。而周韵明动作娴熟，从桌子里拎出了一把椅子，没有坐下，而是习惯性地将手撑在了椅子把上：“我听小陈说，是有人要来录口供？”
　　周韵明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到了顾临安身上：“想来是我眼前这位顾临安先生吧。就是不知道，至于录口供，是那件案子？”
　　顾临安慢慢将腿放下，一本正经的看着周韵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我要录的就是那件案子的口供。”
　　他说着，抿了嘴在心底默念了遍“口供”，总觉得这词儿忒不符合了自己：“还有，别口供口供的。我也不是嫌疑人，也和死者的事情没有太大的牵扯，口供听着不大舒服。说好听点，我只是热心市民前来贡献消息的。”
　　周韵明了然的挑挑眉，手抓住了椅柄，往后一拉，顺势坐下：“好啊，那热心市民顾先生，你要提供的线索是？”
　　“周警官是吧。”顾临安毫不心急，见周韵明敷衍地点点头，他才笑得温雅：“我的线索，还需要周警官先把前面的事情捋清楚了，大概才能明白。”
　　周韵明没多想：“好。在两天前，京大校区附近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
　　周韵明陈述案件还没开始，就被顾临安抬了抬手杖，以示停下。
　　周韵明皱眉，没明白他的意思。顾临安侧头看了眼贺铭川，后者轻掀眼皮，扯了个冷淡的笑。
　　“不用向我陈述，我只需要，周警官能捋清楚案件就行了。”顾临安将手杖靠在大腿上，右手搭着手杖，漫不经心的落在腿上：“现在周警官已经捋清楚了？”

　　周韵明：“……”
　　贺铭川：“……”
　　在监控室的其他技术人员：“……”

　　周韵明万没有想到，会被顾临安的话，而进退为难——他现在说了，显得多此一举，不说，则显得自己“听话懂事”。真是哔了狗的让人难受。
　　而贺铭川就不一样了，他对顾临安的性情和话唠能力，可是有目共睹。而自己又和周韵明是同事，平时交情不深，但贺铭川是个极会察颜观色的人，对周韵明性格摸了大概，况且日常见过周韵明和其他同事扯话和罪犯唠嗑的奇葩事——现在一看这两个人坐在了一起，不拉砍皮，还真是对不起他们这两张嘴巴了。
　　既然他们拉砍皮，那自个儿就在旁边慢慢看看这戏儿了。
　　至于技术人员，则是真的受够了，明明一句话能结束的事情，这两人还偏要扯了开的聊天，搞得跟传销似的。

　　周韵明沉默了下，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顾先生关于你的线索，说吧。”
　　顾临安似乎拉砍皮累了，颔首轻叹了口气：“你们目前怀疑的，谋害汤明的嫌疑人是谁？”
　　“宋眠。”周韵明意犹未尽，又扯了起来：“顾先生这点就不太好了。你想必是知道了我们将宋眠带回公安局的消息，才会来这里。否则顾先生金贵，哪里请的动你来。”
　　“我这么说法，只是让你在捋清一次。”顾临安语气淡淡：“你们怀疑宋眠谋害汤明的理由，贺铭川刚才告诉我了——是因为在死者尸体上发现的头发和宋眠的头发丝儿比对一致。”
　　周韵明看了眼贺铭川，目光一凝。

　　顾临安知道他眼底的不快，却选择无视，继续说：“至于尸体死亡时间是六到七天这段时间。周警官，宋眠有说过，在这段时间和汤明是否存在见面或接触？”
　　“她说了。”周韵明笑了笑：“宋眠说，在晚上见过汤明。”
　　“那想必，宋眠也讲了，那天晚上见汤明的人，还有我。”顾临安一改刚才的懒散，从行为到语气都透出正经：“与其说见，不如说是偶遇，偶遇了汤明被殴打，而我们及时相助，仅此而已。”
　　周韵明又是挑挑眉，似乎对顾临安的线索并没那么大用途：“然后呢？”
　　“没了。”
　　周韵明双手撑着椅子，因为屁股坐的疼了，他站起来松了松又坐下：“可这并不能代表，宋眠没有嫌疑。毕竟汤明死亡时间不会那么准确，我们只能大致定在六到七这个时间段，而你和宋眠的时间只是四十八分之一二。要是宋眠她是在之后进行的残忍杀害呢？”
　　贺铭川撇了头，将忍不住扯嘴的笑掩去，然而周韵明眼睛尖，发现了他的动作，疑惑的皱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顾临安则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但是，周警官，请你记得，在汤明这件案子前，还发现过死亡特征极其相似的三具尸体。而且我相信，法医也检验过，四具尸体死法上相似度高达99％，显然是同一个人所为。除了在汤明的尸体上留有证件和头发外，其余三具尸体所有线索都是断开的。”
　　周韵明冷呵了声：“没想到，这么重要的案子，贺铭川会把所有案子细节内容都告诉你。”他说着，冷冷的看了眼贺铭川：“你要知道，如果他是个别有用心的人，看了这案子的内容，会在社会上造成什么后果吗？”
　　贺铭川接受下周韵明的思想教育，然而没有认错的意识，看着周韵明：“但是，他顾临安不是这样的人，我以性命担保。”
　　况且，要是他顾临安要看的案子，他会看不到？贺铭川也心里郁闷的想着。

　　周韵明气得咬了咬牙：“好，顾先生继续吧。”
　　顾临安点点头：“三具尸体死亡时间分别在五月六月七月，而那个时候，我有足够的理由来证明，宋眠充分的不在场。”
　　“哦？”顾临安的语气坚定，令周韵明扬高了语调：“什么证据？”
　　“宋眠之前有大半年的时间没在学校，学校里的同学室友或许不知道，她离开的原因，但是我知道。”顾临安伸手指了指附近电脑桌上的一本薄薄的本子：“我也给你带来了。是从医院里取来的，宋眠住院证明书。”
　　周韵明瘫在椅子上，懒得动，伸了手臂晃了晃，小陈同志特有眼力价，转身拿了放到周韵明的手上。后者左右翻看了证明书的正反页，然后才打开看里头的内容——白纸黑字，确实证明着宋眠的住院记录是真实的。

　　—————————————————

　　手上的镣铐被警察取了下来，同时告知了宋眠嫌疑人身份的不存在。宋眠握着手腕，轻柔的捏了捏，随后站起身，虚伪的扯了笑容面对为她解开了镣铐的警察，随后就推门离开了审讯室。
　　宋眠并不急着离开，更像是在搜寻着某个人，站在审讯室门口一会儿，没等着人，默默的打探着警察局的构局——她自个儿也没底，所以只能等周韵明再次出现。
　　等了没一会儿，隔壁的监控室门打开，宋眠一瞬间想抽自己一巴掌——要找的就在对面门里头，自己却傻得还二百五似的等着，可真是糟心。
　　周韵明最先开门出来，满口的官腔话，身后是持着拐杖的顾临安，微颔首，在看着地下的路。周韵明也是最先看到宋眠的，慢慢的停止了官腔，而宋眠不耽误时间，直入主题：“顾临安，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休息室里只有宋眠和顾临安两个人，空间不大，显得更加的安静和闷。
　　“说吧，为什么会为我作证？”宋眠嘴角扬起，似乎嘲讽：“可别说是因为宋君吟的原因，她不知道我和你见面的事情，也不可能求你来帮她这个好妹妹。况且身娇体贵的顾少爷，怎么肯屈尊降贵来公安局，就为了个萍水相逢的，甚至真的可能是杀人犯的我作证？这些，说不通，至少在我这里是说不通的。”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是。”顾临安这个人，说出的话永远是那么的胸有成竹：“和你打交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做事谨慎小心。那么这样一个人，会在自己犯罪时留下致命的线索吗？除非你另有企图。”
　　“顾少爷分析的对。”宋眠又将话题扯了回来：“可我没你会推理，还就不知道顾少爷为什么来帮我这事儿？”

　　顾临安见宋眠对这件事的锲而不舍，抿了嘴唇沉默深思状。宋眠没懂他的沉默是在搜寻借口，还是打算直接以沉默面对，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回答，叫了他一声：“顾临安？”
　　“我的做法是因为回报恩情。”顾临安抬眼看宋眠，见宋眠惊讶且疑惑的皱了眉头，他淡淡一笑，继续说：“很久的事情了，你或许对那件小事早已弃之脑后了。”

　　宋眠松了口气——适才她担心，在自己未附身前，“宋眠”就和顾临安有所接触，担心在接下来的交谈中露馅。幸好时间隔了很久，忘记也有借口可寻。
　　顾临安颔首道：“曾经在江南湖城，你我见过面——你帮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