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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摩耶族长的房间气氛如此肃穆,完全符合这话题的要求。
      族长一字字道:“崔斯特瑞姆受到了猛烈攻击,凯恩失踪了。而且镇守於要塞的罗格僧院,由於黑暗流浪者的经过也被魔物占领。” 她看向我们:“你们必须马上起程。”她看向安:“你决定女巫的人选。”
      大家目光一时全集中在安身上。
      由佣兵决定女巫的人选,这岂非也违反了佣兵法则?
      我看著她,她却毫无反应。
      她定定望著族长,眼神说不出是犀利还是空洞。
      她离开我房间时随手披上的短褂虽然掩盖了血迹,却掩不住委顿的神色。
      神情如此委顿。我往前踏了一步。
      她如折断的木偶,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一时室内大乱,族长魔法师医疗师将她围得风雨不透。
      我退一步,於这混乱中,找到了立於人群之外,与这儿隔隔不入的赛门。
      “安没事,只不过牵动了伤口。”我拉住他:“跟我来。”
      立在摩耶的圣地,摩耶摩亚上,这远高於村落,低踞於雪山之翼的法师墓地,向来不允外人侵入。
      但今天委实例外。
      空无一人的墓地,只有千年的风,呜呜地吹。
      “干吗要强散聚气?”
      “不散又如何?安绝不会以法师的身份带我去。”
      竟然敏锐至斯。
      “我宁愿以游侠的身份,甚至是佣兵的身份跟你们去。”
      少年的赛门,是如水晶一般澄澈透明锋利。但我笑:“怎麽可能,你是她主人!”
      赛门神色微变。
      “不知道吗,做她的主人,除非足够强,否则就永远只能躲在她身後。”
      我盯著他:“真是奇怪,明明存在多年却相安无事的丛林怪物,怎麽会一瞬间爆发?是触动了禁忌吗?”
      顺著墓地中石板铺成的小道,两边肆泻不知名的野花,淹没於坟墓之间。
      “是什麽禁忌呢?”
      赛门盯住我。
      我倚在一幢石碑上,顺手折了花。
      “只有接近过死亡,才会了解生与死。正如同接近了黑暗,才明白黑的本质。”
      我指住他。
      赛门脸孔渐渐发白。
      “我说的就是你。”
      我的手指几乎触及他的脸:“你就是暗黑破坏神吧。”
      这少年如烈日淬取过的澄金双目裂将开来,里面是暴怒的火光。
      “只有暗黑破坏神,才能瞬间带动一切.......”
      我只觉暗风割面,他突然扑过来,令我一跤摔倒在地。
      胸前衣服尽裂。
      他居然执出一把短刀。
      “你才是暗黑破坏神!”
      居然用刀!
      “你们这些人!”他悲愤,一刀横掠我的咽喉。“为了这狗屁法师,就要被你们堕入黑暗?就要成为暗黑破坏神?就被你们钉死在石柱上,恨不得杀我而後快?”
      我仰身,於千钧一发处拨出匕首,荡开他的刀。
      是谁要杀谁?
      不是法师倒成了行凶的借口?
      我也曾做过铁匠!
      这柄短剑吹毫断发,铮地迸飞他半截刀刃。
      不必受法师的约束,只看谁比谁更快,更狠!
      他视而不见,转手就是第二刀。
      我再挡,刀又断,他又第三刀。
      我倒吸一口冷气,人已被逼死到死地。
      第一次被一人的气势这样所制。

      生平第一次,我如浸入冰水。
      并不是没有接近过生死。
      并不是没有如此近地触摸过生与死。
      但凛凛寒意从何而来?
      他目中的悲愤,憎恨,狰狞与疯狂,可是15岁少年应有?
      我盯住他的眼睛,一时竟被他所慑。
      “--你们不是都眼红这法师吗?我给你,还给你!”他的手重重砸向我的胸口,大力令我一时晕厥,又立刻醒来,却看到他暴怒转薄的凄凉,“这样就不会说我堕入黑暗了吧,这样就不会说我是暗黑破坏神,这样就不需要只等你们来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眼中跌坠。
      我低头,看到了他的刀深深按入我胸口。
      并不疼。
      并无关痛感神经的快慢。
      混合著愤怒与恚怨,他竟如此痛苦。
      而我,居然可以隔著这眼泪,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被众神诅咒与祝福又有什麽区别?
      “忍得这麽辛苦,连安也未必知道......”
      他扭身,如负伤的野兽,迅速消失於墓碑与荒野之间。
      我缓缓坐起身,此刀在刺入胸口以前,早被削到柄余。
      饶是如此,阴阴浸渗的鲜血仍染红了衣衫。
      我於三处合围的墓穴处找到他,高大手持水晶球的不知名的雕像,湮灭了年代,却仍低头注视著这空荡荡的大地。
      而这少年,却背对著它。
      我笑了:“捅了别人一刀,来这里反省不成?”
      赛门回头。
      “你这是什麽表情?你那把小刀还捅不死人。”
      我坐在他的身边,左边,看著他郁郁的神色,微笑道:“还没有杀过人吗?”
      “为什麽?”他突然生硬问我:“为什麽在我出生前就预言能维系一族的命运?为什麽在我学习法术前就预言我会堕落?为什麽在我还未见过暗黑破坏神之前,就说我是暗黑破坏神?”
      “这样就要强散聚气吗?”我温柔看著他:“如果赌气可以解决问题的话,又何以一至於此?”
      这稚嫩少年硬生生扭过头去,笔挺的背影是深深郁结於骨骼中的痛苦。
      这麽痛苦--还不如由我帮你解决。
      我无限悲悯地看著他:“这有什麽难的?离开安,一切就自动结束。”我伸出自己的左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难道你已离不开她?除非你是暗黑破坏神。”
      他面色微变。
      “哈斯达克之冠是暗黑破坏神的王冠。所有人都知道哈斯达克之冠足以令一切魔物臣服。其强大拉坠黑暗的力量,可以把任何人,任何地方,任何时空拖入黑暗。却不知哈斯达克其实只不过是暗黑破坏神的一截烂骨头。”我的右手一寸寸移向赛门的後腰,手上是那柄吹毫断发的匕首,我平静一字字道:“就如同亚马逊寻找自己的长矛,法师寻找自己的法杖一样,暗黑破坏神也在寻找自己的骨头。而哈斯达克就在安手中。”
      “那变为金色的手掌?”
      “如同一代代英雄,把封印魔王的宝石插入自己的心脏和颅骨一样,也有一个个不知名的人,以自己的身体封印著哈斯达克之冠,据说人,是隔绝它的最好容器。”我明明在笑,却笑得如此悲慨鄙夷不屑,我第一次叫了这少年的名字。
      “赛门--”
      未出生即已处於必死之地。
      “何必作困兽之斗,何必由自己成就他人,何必执著一隅而不肯放手......”
      他疑惑地望著我,不懂。
      他怎麽会懂?绝不能与任何人说的陈年往事,如一块发霉的石头,压得我窒息和恶心。
      难道死灵法师就要注定忍受这龌龊?
      不。我已找到了更好的地方。
      脊柱侧下五分处,会如同睡著一样,连疼都不会觉得。
      只需我轻轻一送。
      我无限温柔望著他,就如同望著自己的孩子。
      如此璀灿夺目的少年,如此澄澈透明的眼睛,如此恍若天使的魔鬼。
      如果不可怜你,是绝不会让你死。
      因为太纯真,因为太善良,因为太透明,才不愿你窝囊到一出生就被装进套子里而窒息而亡。
      就让我帮你解脱吧。
      我无声无息将匕首送出。
      解脱你又何尝不是解脱我自己?
      我在这一瞬间,真正惬意宛如烟花。
      村里响起号角。
      已被我摄住心神的赛门,突然站起身。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我无法防备,手中的匕首瞬息划裂他的肌肤。
      我看到殷红的血顺著剑尖流淌,而他居然不疼。
      他跳上雕像向山下张望。
      “发生了什麽事?”
      他没有回答。
      忽然之间,好象施了魔法一样,他的生命无声溜走。
      无论是灵魂,还是□□,无论是气息,还是元神。
      “是安让你来的吧。”他突然回头。
      生硬的动作几乎担心会石化而有畿粉纷纷坠落:“让你来拖住我,自己偷偷逃走。”
      果然一行人走入碎石滩。
      “连说再见都不敢......”
      “赛门......”
      这一刻,我清楚感觉到安给他重重一击。
      这一击远比我的刀更致命。
      她重创了面前这位纯真少年。
      我不由想伸手扶他,可看到自己的手,我停住了。
      手上有他的鲜血。
      他忽然回过头,在我以为他忘掉世界的时候,他定定看著我。
      “如果我是暗黑破坏神,就离不开她?”
      他的眼中有浓烈的恨意,我下意识一凛......
      “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不是暗黑破坏神。”
      他跳下雕像,吼。
      并不仅仅对我。
      而是对这摩耶圣地,千百年来早作枯骨,空有沈默表情注视大地,沈睡於雪山之隅的雕像。
      “我不是法师,我也不会堕落!”
      他扭头,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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