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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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慎抓着外袍的手和陈芜的肩膀一样冷，愤怒堆积成冲动，令谢慎来不及顾虑其它，只想将陈芜带走。
谢慎把陈芜从床上横抱起来，陈芜虽然并未看他，却温顺地环抱着他脖颈。
谢慎不顾武王府婢子的阻拦，强闯出院子。武王得知消息赶来，看似是在赔笑地给谢慎敬酒，可若是谢慎没有握住酒杯，武王就能当场踹翻席桌，让谢慎因此付出代价。
武王府太大，廊道太长，谢慎带着陈芜根本走不出去，即便他们出去了，也终将会以别的方式回来。绝望的阴影笼罩在谢慎头上，理智拉扯着他，令他甚至无法对武王撕破脸、恶语相向。
谢慎错就错在太聪明，他无需多想，都能预测到得罪武王后的下场。
他可以为自己的道义赴死，但一定会连累陈芜和谢诗茹，整个清流一党也会因他而更加艰难。
这不是个正确的选择，从武王出现的那刻起，谢慎就明白了。
谢慎低估了武王对陈芜的中意，他忍不住后悔地想，若是出门前让陈芜少打扮些，此刻是不是就能将她带走了。
谢慎会这么想，实则已经做出了选择。可他还是抱着陈芜，恍惚混沌，没办法让自己放下。
蚍蜉撼树，可笑至极。那一刻的谢慎，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只需一点契机，他就会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如果陈芜当时没有选择留下，谢慎就会将陈芜放落地，他会轻轻地抚摸她长发，嘱咐她，让她等着自己、不要害怕。
谢慎能想到最好的方法，无非是武王府大门前一撞。世道如此，走投无路别无选择。
可陈芜抓住了谢慎的衣襟……
不知何时，屋内那个不愿落泪的女孩已经满脸泪痕。她的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咬着下唇，眼神倔强。她没有再流泪，却沉默了须臾，似是痛苦了许久，才终于启唇故作轻松道：‘兄长，我没事的。我愿意留在武王府，天黑了，兄长快些回府吧。’
谢慎无需猜测就能看出陈芜的忍耐，她的声音在微微发抖，眸子里盛满对他的担忧。
陈芜不愿他和武王起冲突，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这就对了！本王定会善待阿芜……’
谢慎尚未做出反应，武王的双臂就已朝陈芜伸来。
谢慎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松了手，他抱着陈芜时只觉得她身子轻，当她离开后，又惊觉自己双臂格外的沉。
陈芜没有再看谢慎，她埋首在武王怀里，不敢看、也没必要再看。
那天的谢慎，离开武王府时就已死过一次。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善’，回到人间的就只剩下了恶。
武王得了美人心中愉悦，为安抚谢慎，还提谢慎官衔，将谢慎调到户部担任要职。
谢慎明知这是牺牲陈芜换来的，却依旧没有拒绝。他连续几个晚上，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棋盘，不停抚摸着指尖白子。棋子冰凉的触感，像极谢慎想象中未能抚及的陈芜脸颊。
最终，谢慎将白子落入棋盘上，左右博弈，眼看黑子逐渐将它蚕食。
谢慎将白子从棋盘上拿下，借此劝说着自己，其实不过如此。
谢慎不愿再去想陈芜，他只想要权，认清只有权势才能达成目的，才能保护好谢诗茹。
陈芜是错误的，失败的，无可挽回的，谢慎逃避了她。
他将没有保护好陈芜的悔痛，寄托在谢诗茹身上。连自己都骗的人，没有什么能伤到他。谢慎只当陈芜完成了她棋子应尽的义务，遥想着自己原本心仪的就是谢诗茹。
也是自此后，谢慎与陈芜久无瓜葛，谢慎本能地不愿再打探任何有关陈芜的消息。
可陈芜派人来找他，带着能助他避祸，救他性命的消息。
……
谢慎很难说清收到消息时的心情。彼时的谢慎已经足够铁石心肠，他跟随十三皇子，故意设计祸水东引给废太子，与众谋臣侃侃而谈间，就能将一个大家族的生死存亡随手倾覆。
所以他不会为陈芜的行为感动，只会嘲弄陈芜可怜可笑。
怎么会有如此蠢笨的女子，明明已经被他利用得如此彻底，竟然至今未曾醒悟。
谢慎做了他当下最得利的选择，他让陈芜成为武王府的眼线，继续给自己传递消息。
谢慎没有完全信任陈芜，他不觉得陈芜会有那么大的力量，警惕着陈芜发现真相反咬自己一口。
但是陈芜做得很好，带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多，武王府愣是被一颗死棋盘活了局势。谢慎得了武王府足够多的情报，几方协同，促成了废太子一事。
期间，谢慎将陈芜的情况告知了十三皇子。其实谢慎对赏花宴的主子都心中有数，可他还是忍不住试探，仍旧希望自己跟对了明主，对方没有掺和到那些龌蹉事端里来。
可是十三皇子听闻陈芜的事，浅浅道了声‘可惜’。
北朝上上下下都烂透了。
得到答案的谢慎在内心深处呐喊着。
可这样的愤怒只在他心里激起片刻涟漪，甚至连水花都没有。
因为他谢慎也不例外，他已经没有资格在大殿上怒斥君王和群臣了。
谢慎只能当自己做了正确的事，不怪他如今冷血，只是曾经太过天真。站到高位，又有哪个人能是清白的，皆是利益所趋，两相取重罢了。
陈芜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如何能跟宏图伟业相提并论，牺牲的都是该的。
抱着这样的心，当陈芜被武王妃盯上时，谢慎没有出手相助。毕竟在他的棋盘上，废掉的棋子，就该承受被吃掉的命运。
但陈芜太过坚韧，以至于谢慎又在皇室宗庙里见到了她。
陈芜没有在废太子手中磋磨死去。相反，废太子被关宗庙思过，身边伺候的下人大多粗布麻衣，陈芜虽有清减，但衣着依旧艳丽，能够紧挨废太子身侧。
她是个聪明、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女人。
谢慎对陈芜只总结出了如此浅薄的一句。
谢慎经历了太多事，看惯险恶人心，早已变得冷漠残忍。
但他还是在发现陈芜手臂鞭痕时受到冲击，谢慎也不理解自己的怨意从何而起，明明只将陈芜当做弃子，却恼怒愤恨、觉得废太子不配如此对待她。
谢慎对陈芜产生了奇怪的独占欲，权力浸染下的谢慎，已经有能力设想，等处理完废太子，如何接走陈芜，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带着这份心思，谢慎没有直接离开宗庙。他停在窗外观察，带着几分自己也无法言述的牵挂，窥探了陈芜的情况。
陈芜在挨住了废太子的拳头，结束后还愿意反过来拥抱废太子。
陈芜的成长，令谢慎感到震撼。
谢慎猛然意识到，尽管没有他，陈芜也能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谢慎应该为陈芜感到开心，可他看着受了一身伤的陈芜，心里却沉甸甸的，怎么也无法笑出来。
但有一点谢慎可以确定，他是庆幸的。
谢慎是个满腹坏心的恶人，自己深陷地狱，也看不得别人光明。
他庆幸着，原来不只有自己满身淤泥，即便是陈芜，也学会了计谋和心机。
有了这个认知，谢慎陡然觉得自己与陈芜离得很近，有时远远看着她，都想靠上去，抚摸她的脸颊，好将当年在武王府没能表达的亲近全都宣泄出来。
可陈芜是不幸的，好不容易脱离废太子，却又被戾帝看上。
谢慎攀爬着人生的高山，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站得足够高的时候，总有些人能俯视他、狠狠踩他一脚。
谢慎已经不再俱怕武王和废太子，他甚至能在几位皇子死前，将陈芜带去见最后一面。
谢慎知道陈芜不愿在他面前坦露真实的自己，怕他没对她留下好的印象。
但谢慎没有告诉陈芜，他其实从未在意过那些。他甚至很享受陈芜对自己的隐瞒，有意识为她保守秘密。
陈芜在屋内跟皇子‘道别’，谢慎便站在屋外，规规矩矩，完全没有探查偷听的意思。
只有在心爱之人的面前，才会在意自己的梳妆。谢慎想让陈芜一直为自己梳妆下去。
可谢慎依旧能在这样的‘等待’中，领悟陈芜刻骨铭心的恨。陈芜对皇子们狠绝的手段，终将也会落到他谢慎身上。
谢慎，有着这样的预期。
他那时就意识到，自己该除掉陈芜了。可他却亲手为陈芜拉下幂篱薄绢，把她遮挡得严严实实，仔细检查疏漏，将她安安全全地送走了。
那时谢慎可能就已经失衡，戾帝要陈芜，而他冒险去求了十三皇子，故意让陈芜在十三皇子心中留痕，使得十三皇子出手保她。
谢慎其实心知肚明，一旦十三皇子介入，陈芜只会成为对方的入幕之宾。
谢慎对十三皇子心存恨意。哪怕十三皇子登基为帝，与谢慎君臣相宜，这份恨意也始终藏在谢慎心里。
在谢慎看来，先帝与武王等人做了同样的事，可仅仅因为他是帝王，仅仅因为他给予陈芜高位，他就可以得到陈芜，撇净过往一切。
谢慎总是忍不住在意陈芜与先帝的相处，执着地想从中揪出陈芜仇恨先帝的证据。
没人知道，先帝驾崩前、陈芜身居冷宫，不愿屈从对谢慎意味着什么。谢慎心底是期待陈芜手刃先帝的，他已经为陈芜候过四位加害者，凭什么先帝就能例外特殊。
这一点区别，令谢慎耿耿于怀，久未放下。使得即便再多疑点摆在面前，他也无法说服自己，陈芜从未爱过先帝。
即便先帝要杀陈芜。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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