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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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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咚——咚咚——’
朝阳初升,伴着厚重而古老的钟声,一个个‘彩色’小点朝着昭和殿聚来。
“哈——”
朝阳殿的汉白石阶上,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正摇摇欲坠,那墨绿袍上绣的四爪银龙象征着其主人高贵的身份——亲王,胸前的凸起彰示这位高贵的亲王是一位女子。
“王爷,殿门口了。”
别打瞌睡了。
右手无力的抬起,掩在嘴边,陌小公举,不对,是漓亲王完全无视耳边人的话,又是一个哈欠。抬眼望着前方那气势恢宏的大殿,砸砸嘴,喃喃道:
“终于到了,东你就在这等我吧!”
挥挥手,毫不在意东的表态,陌箐漓迈着大长腿慢悠悠的朝上面爬去。
“王. . .”
看着那摇摇晃晃的身影,东有些担心,眉头不由皱起。
“东!你怎么在这?”
一个带着欣喜的疑问从身后响起,东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噩耗般,脸一下就变了,身子瞬间僵硬。愣了下,转身,东拱手弯腰将头埋得低低的吗,冷声道:
“漓亲王府护卫统领东,见过樾王子。”
“快起来,别这样,你我间不用行这些虚礼的。”
说着,两只手就抬起来准备扶上东,可东却是避之不及,恐被触碰。倒不是因为那手有多难堪,相反,那手生的极美。皮肤白皙细嫩,手指根根纤细修长,节节如玉,说是女儿家的手也不为过。
它的主人是个男儿,生的极美的男儿。
是也,极美,男儿。
身穿着淡蓝色的三爪鎏金盘龙袍,年约十六七,五官偏柔,眉眼弯弯似桃花,皮肤白皙唇红且薄,身材修长七尺有余。
红颜祸水,蓝颜亦也。
可偏偏东对这祸水不感冒,淡然的看着这张脸,东并不想与之多接触。
“东你这样可真令人伤心,本王子是洪水猛兽么?”
眨着眼睛,美人王子故作伤心的捂着胸口。
“樾王子无事,东便先退下了。”
完全无视。
无视掉美人王子,东抬脚就往旁边走去。
“哎!你 . . .”
望着东逐渐远去的背影,美人王子脸上尽是意犹未尽的模样。直到东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收回目光,挑眉望着头上斗大的昭和殿三字,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迈步朝上走去. . .
“长公主?”
“嘘,金大人别乱说,那是漓亲王!”
“嗯?”
. . .
“漓亲王!”*N!
伴着陌箐漓晃晃悠悠的身子,大殿内响起一声声恭敬的问候。
“嗯!哈——”
摆摆衣袖,陌箐漓洋洋洒洒的点点头算是回应,至于那些大臣,抱歉,她还真的一个都不知道。困的要死,也不知道皇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这皇帝还真是不好当。
连连打着哈欠,陌箐漓总算是慢悠悠的挪到了第一排。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哪里,不过那些人都在不断让她,她便一边敷衍着一边走到了前面。
“皇姐怎么还不来,兰姨和东都是骗纸,说什么再睡就晚了,明明皇姐都还没来。大骗纸 . . .”
“姑姑?”
唤人之人身穿白色四爪金龙袍,头戴双龙戏珠玉金冠,大概十七八岁,清秀的很。皮肤很白,却不是正常的白,是病态的苍白,身材单薄,和陌箐漓差不多的高但看起来却是比陌箐漓还要瘦弱,若不是胸前一马平川和喉间明显的凸起,可能真的会被当做女子。
“文柏,早啊!”
依旧是敷衍的招手,陌箐漓打着哈欠走到了陌文柏的身侧,拍了拍自己瘦弱的侄儿,顺手就靠在他的肩头,借机小眠。
呵,看着在自己肩头不断打着哈欠的姑姑,陌文柏也只能笑笑,依旧是这么豪放。
冷冷瞥了眼周围的大臣,吓得一个个不敢再望这边看后才伸手扶起陌箐漓,满含笑意的出声道:
“姑姑这是,来昭和殿睡觉的么?”
“对啊对啊!让姑姑再睡会,一会陪你玩啊!”
这句话一出,让周围那些‘尖耳朵’立马收了耳。太子已经入朝三年,太子妃都有了,早已不再是那个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小鼻涕虫。这般个哄小孩的话,也就陌箐漓敢这样说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听,面若常色的继续与同僚闲聊,却是半点都不敢把注意力搁这了。
无奈,真真无奈。
笑了笑,陌文柏也只能好生做个柱子撑着陌箐漓,谁让她是自己的唯一的皇姑姑呢?
“殿下!”
太子体弱,宫人哪里敢让太子殿下一直扶着陌箐漓,这万一摔着其中一个,他们也是承担不起的。
大太监州走上前去想要从陌文柏手中接过陌箐漓,但手还没碰到,便见陌文柏对他摇了摇头,无声的拒绝了。
“皇兄!”
“姑姑!?”
方才殿外的美人王子正站在殿门,桃花眼中带着惊奇和丝丝玩味。
很快,美人王子走到了殿前,又乐呵呵的唤了句:
“皇兄!”
“嗯。”
点了点头,太子文柏的笑容有些惨白。
“陛下驾到!”
正当美人王子还想说什么事,穿着一身靛色的听蕊从侧边走了到殿前,高喊了一句。
“嗯~”
陛下?皇姐来了?
一个抖擞,陌箐漓脑袋清醒过来,从太子文柏怀里出来,站的笔直笔直,和旁边的朝臣们一样。当然前提是不在正中央的话,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于是,当女皇大人从侧殿进来时,就看到一团墨绿站在大殿中央,模样是要多严肃有多严肃,心下一颤,小皇妹这是有事禀奏?
“吾皇金安!”
众人举规扣首。
“平身!”
陌阮嫣今日穿的一身帝王特有的红底黑色鎏金五爪金龙袍,头上顶着象征帝王身份的帝冕,红唇烈焰,眉眼深邃,脸上扑着几层粉白,硬生生的将那份病态掩盖,只留一份女帝绝色。
“谢陛下!”
朝臣们的声音回荡在昭和殿内,倒是彻底将陌箐漓的睡意吓退。
“漓儿,你可有奏?”
睡意刚下,就被亲亲皇姐点到名,先是一慌,随即反应过来,恭敬的应答道:
“啊?没!皇姐何故有此问?”
“无事?”看着小皇妹在底下一本正经的样子,陌阮嫣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种感觉有点类似,自家孩子长大了,很欣慰,但,孩子长大了,就和自己不亲近了,很寂寞。明明人就在眼前,却好像不再是眼前。
“姑姑,进来。”
太子文柏也有些懊恼,刚没注意,居然让姑姑闹了这么一个笑话。赶紧在一边小声的唤着,一边朝陌箐漓使眼色。
???
听到文柏的声音,陌箐漓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站在路中央的。那叫一个尴尬,再回过头去看陌阮嫣,盛世美颜的皇姐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就连听蕊那厮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好气,心里暗自咬牙,只道下来收拾,手上却是再拜,朗声道:
“启禀陛下,臣的确有事启奏。”
“哦?说来听听!”
一听有事,陌阮嫣也收起笑容,正色看着底下。
“臣,不喜王爷二字。”
这话一出,满朝震惊。
不喜王爷二字,可是在反对帝王封赐?
帝王恩,可谢不可辞,皇权至上,哪怕你是王子公主,也不能违抗皇命。
“漓儿,可是有何不满?”
声音不冷不淡,可正是这不冷不淡,恰是大渊女帝不满的征兆。
这一面的陌阮嫣,陌箐漓很少见到,已经是记忆中很久远很久远的时候。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道皇姐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称呼的问题么?她干嘛要这样对自己?
心里觉得是委屈,嘴上却是不满的嘟囔起其他:
“自是不满,王爷二字总感觉是在叫胖皇叔。”
额,胖皇叔?皇叔?
胖?先不说陌氏皇族一向注意外表,体态强健无胖一说,这皇叔又是从何而来?
疑惑的望向陌箐漓,只见那家伙高傲的别开了头,还冷哼了声。
真是无法无天了!眉头微皱,刚想说话,却见听听蕊小声道:
“缙云王。”
缙云?
一个庞大的身躯猛地在脑海中中闪现,陌阮嫣突然记起这位皇叔来,太祖第二子,当年武帝登基后赐封缙云王。明德二十四年因疾而过,平生未娶也未生子,最爱美食,府中厨娘比姬妾还多。
给人最深的印象就是:“王爷,慢些!”“王爷,吃饱了吗?”
“咳咳!”
突然这么一想,陌阮嫣也觉得这王爷二字有些微妙了。
再看向底下自己瘦弱的小皇妹,这‘王爷’二字的确不符。
“胡闹!这种事,用的着向朕启奏么?”
“还有别的事么?”
话似责备,但又不乏包容和偏袒,陌箐漓这事往小说了可以是她年幼不知,往大了是违抗圣命。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可却暗涌丛生。陌阮嫣不想让陌箐漓因此受到有心人的攻击,故而大手一挥,怒做冷脸。
听着皇姐的话,陌箐漓只觉这是变相答应了自己。心头一乐,刚转过头来,乐巴巴的准备卖萌讨好时,却对上陌阮嫣一双算不上有温度的眼,心中瞬间一紧,愣了好一会才老老实实的回到:
“没,没了!”
脸上再露不出半点开心,神色淡淡的,迈步走进了右侧。
心中一揪,看陌箐漓这样,陌阮嫣心里是极为的不舒服。可无法,朝堂之上,她是君王,大渊的君王。
压下心中的不适,陌阮嫣别开眼睛,不再看她,大声道:
“众卿可还有事?”
“臣,有本请奏!”
右侧,一身穿绿色官服的官员走了出来。
这人是礼部侍郎王泽宇,礼部,陌阮嫣大概猜到是什么事,红唇轻启,吐出一字:
“准!”
“启禀陛下!北有沧蓝来贴,上书公主且歌大婚,念大渊乃兄弟之国,愿与同庆。”
兄弟之国?心中讪笑不已,陌阮嫣并未表露出来,只是冷静的回了句:
“嗯,照之前的来办。可还有其他事?”
“有,漓亲王的婚礼……”
婚礼二字刚出,龙椅上的君王立即变了脸色,愤怒的制止道:
“够了!此时由易安居士主办,一切且听他的安排。可还有事?”
“无事,无事!”
风暴卷过,不过如此,王泽宇只觉得全身发冷,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手里捧着玉规,身子不住的颤抖,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陛下息怒!臣知错!”
“你何错之有?”
“臣,臣……”
连说了两个臣,王泽宇也说不出自己哪里错了,总不能说是漓亲王的婚礼吧!那多半是嫌自己命长。
“臣,臣***惊扰了陛下圣安……”
王泽宇的声音不大,语速也快,就连旁边的大臣也没听清他说的话,而陌阮嫣却似听到了般,双目平视着前方,道:
“罚俸半年,可有异议?”
“臣无异!谢陛下开恩。”
叩首,王泽宇松了口气,待头上传来君王的应声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站回了队列中,低垂着脑袋不敢再说话。
殿上,君王气闷,群臣低首,太子皱眉,当然还有个陌箐漓在走神。而在众人不注意的地方,方才那美人王子正勾起嘴角,脸上挂着笑容。
看着殿上的群臣,陌阮嫣突然感到有些累,目光扫过陌箐漓所在处更是一暗,挥手招过听蕊准备退朝。
而在这时,沐瑜禄却举着玉规从文臣那一列走了出来。
“臣,有本请奏!”
他今日穿是一身靛青色官袍,倒是显得一身正气威严的很。
“准!”
“启禀陛下,月州府府首递蓝折一份。上诉黄河河堤年久失修,恐不防洪,请奏陛下拨款以招劳工加固河堤。”
黄河,大渊境内第一大河。起于西凉,横穿大渊北部的北周、新丰、紫汐三郡,中途有穿插沧蓝邺城,最后汇入东海。
而月州府便是黄河汇海口,旱涝之年易发灾祸。
“黄河沿岸前年不是才修整过么?”
挑眉,陌阮嫣看向工部尚书李修。
李修,天启十九年的状元,入朝不过八年便晋升到从二品的工部尚书,除了本身出色的能力以外,便是他对女皇绝对的忠诚。
手握玉规,李修大步迈出站到殿中央:
“陛下英明,大渊境内黄河所过之处,堤岸尽修,且工部从未收到来自月州府的折子。”
“李大人是怀疑老夫说谎不成?”
半眯双眼,沐瑜禄侧过身去盯着李修。
“沐丞相,下官只是实话实说,工部的确不曾收到类似的折子,至于丞相怎么会有这道折子,下官也是不清楚。”
李修抬眼看着沐瑜禄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说道。
工部职掌土木修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机械制造工程,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无不综理。
修河堤这类折子从地方上来也是先到工部,由工部处理,工部不能做决定的再上报皇帝,或者早朝之时直接奏禀。这月州府的折子却是直接跳过工部,转到丞相的手中,这,还真是不好说。
瞥了眼李修,沐瑜禄转过身去从袖中掏出一张蓝色奏折。
“陛下,这是月州府府首递的折子,请陛下过目。”
将折子交给殿前的太监,太监再递给听蕊,最后再由听蕊递给陌阮嫣。
接过奏折,陌阮嫣没急着打开,反而是在丞相和李修只见来回打量了许久,才翻开折子,快速瞥了眼。
“大胆李修,你可知罪?”
“臣不知!”
身挺笔直,李修面不改色的看着君王。
“哦?好一个不知,你自己看你都做了什么?”
一道蓝色的折子夹着少许真气,直射向李修的面门。
‘砰——’的一声,折子砸在了李修的鬓角,一丝红色从中蔓出,染红折子的一角。
弯腰,李修从地上拾起折子,翻开。
‘扑通——’
“启禀陛下,李修敢用项上人头作担保,工部绝无收到过来自月州府的折子。臣更无贪污之罪!”
贪污?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走神的陌箐漓也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一切,陌箐漓有些迷糊,但很快她也反应过来,这地上跪着的人应该是犯错。戳了戳身侧的陌文柏:
“他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月州府的府首举报李大人贪污,具体还不清楚,不过看母皇的样子,应该是发怒了。”
回答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的,陌文柏只是皱了皱眉,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美人王子所说的。
“是吗?孤看他不像是贪污之辈啊~”
那李修长得是方方正正眉宽眼平的,并不像是那种奸佞贼子。
“人不可貌相,姑姑还是不要轻易相信他人。”
眼角弯弯,美人王子对陌箐漓的话似乎并不赞同,但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过头去看戏。
人不可貌相?
看着美人王子的侧脸愣了一小会,陌箐漓瘪瘪嘴,没说话,转过头去看向高位上的陌阮嫣。
皇姐,人不可貌相,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姑且信你一次,五月,月州府一事,希望你能给朕,给月州府的百姓一个交代!”
“臣定当不负陛下所望!”